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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一零八章 二合一 ...

  •   在西戎王庭随随便便一潜伏就是半年,对王庭周边地形比本地人还熟悉,养的宠物是恶狼谷的头狼,所以孙兴不怎么担心胡瑛一行的安危。

      而胡瑛原顶头上司陆正云压根就没担心过,若世上真有能弄死她胡瑛的人,那这个人可能在任何地方,但绝不会在西戎。

      陆正云算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胡瑛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在军中爱出风头,可一旦认真起来,能将事情做得极其周密。在他手底下时,胡瑛也冒过险,他曾无数次因此呵斥过她,然而她每次都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他看,她并非在冒险,而是在干她认为有十足把握之事。

      陆正云早已接受这样的现实——在别人干来九死一生的事,在胡瑛手中就是举手之劳。

      这一次她带人去西戎,说好要在王庭制造混乱,就一定会做到,陆正云从未怀疑过,孙兴也因相信陆正云而相信胡瑛。

      因此在制定战术时,他们深思熟虑后将胡瑛在西戎王庭的动作考虑了进去,而且她们的行动几乎起了决定性作用。

      而此时的卫襄对此很费解,对他来说,深入敌后被发现,只能是死路一条,即便不死绝,能发挥的作用也相当于无。

      卫襄做将领多年,但在河西关,定西军中,他只相当于初出茅庐,护国军的指挥权虽然在他手里,但胡瑛临走时说了让他协作孙兴,换言之,他只是孙兴的副手,做不了主。

      看孙兴和陆正云等人商讨得如火如荼,设计的战术阴诡奇绝,他也有了信心。在执行孙兴分派给护国军的战术时,他一直在祈祷,胡瑛可千万别掉链子。

      -

      西戎大军开拔之前,追击送亲队伍的士兵终于回来了,肃萨汗仔细听了他们的汇报。

      他们在王庭以北十里处追上大渭送亲队伍,对方纵马奔逃不与他们交锋,误打误撞闯入了恶狼谷中,他们在外等候了半个时辰,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嗥。

      领头的料定他们有死无生,天蒙蒙亮时便带着军队回身离开了。

      包括肃萨汗在内,没有人把他们放在眼里。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南渭女人罢了,娇柔瘦弱,光他们戎族的女人便能把她们灭了。

      听了领头之人的回报,肃萨汗沉默片刻道:“派一队人马去那附近守着,一旦见到活口,立刻诛杀。”

      撇开了王妃和忽寒铁崖的影响,肃萨汗还算思虑周密,他一直等到送亲队伍的确切消息传来后才下令大军开拔。

      二十五万骑兵全数往南而去,他们没有整齐的军列,就像一群混乱的野牛群横扫而下。但这群野牛狂暴兴奋,似乎能不费吹灰之力摧毁阻挡在他们面前一切生命。

      在野牛群之中,拱卫着一座华丽的车辕。此战,肃萨汗要亲自出征。

      肃萨汗坐在专属王座上,八匹健马拉着他的王座,端居于大军正中。今日天气绝佳,万里无云,空气如透亮的水镜般清澈,隔着百里便能看见遥远的封云山山巅,黑色岩石和白色积雪相映,前后是翠绿草原,草原上牛羊点点密布。

      看着如此壮丽美景,肃萨汗胸中豪情顿生。

      过不了多久,山峰后的那片天地就是他的了!

      -

      雪风与胡瑛重逢后,狼群知道这群人马不能动便散了,雪风却一直围着胡瑛转。

      胡瑛当年在王庭周边潜伏,对当地人闻风丧胆的恶狼谷倒是亲切得很。要在此地呆半年之久,免不了要杀人,未免暴露自己,她杀人后就把人拖到这里来喂狼。

      便是在此地捡到了雪风,那时它只是个出生没几日的小狼狗,连眼睛也没睁开。在王庭潜伏的日子太过枯燥,她一时兴起,便将这小狼捡了回去,除去出外打探敌情,她大半时间花在了它身上。

      她走时本不想把小狼带回河西关的,奈何它一直跟着她不肯离开,她也不敢直接把它放回狼群里,她倒是不怕进恶狼谷,但小狼的牙齿爪子都还软,她担心它被其他狼欺负,转念一想,回去还能跟别人炫耀她养了如此稀罕的宠物,便把它带回去了。

      带回去后为了让它配得上“胡瑛的狼”这个称号,她想了许多办法训练它打架。后来不得已将它放归狼群,她无比庆幸自己曾对它如此严苛,至少它在狼群里不会被欺负了。

      她胡瑛在人堆里最能打,她养的狼在狼群里也要最能打才是。

      于是雪风成了恶狼谷里狼群的头狼,还找到了伴侣,日子过得无比滋润。比她这个主人还滋润。

      胡瑛抱着雪风嬉戏片刻便要离开,雪风很是不舍,呜呜叫了几声,用嘴拉着她往里走。

      “雪风。放。”胡瑛沉声道。

      雪风对这个指令有些陌生了,湿润着眼看着胡瑛,最终还是放开了,但它没有走开,而是对着峡谷里嗷呜叫了一声。

      不一会儿,峡谷深处现出一匹灰狼,灰狼嘴里叼着一只小狼崽,那小狼崽也是通体雪白。

      胡瑛一眼便认出来,那灰色母狼是雪风的伴侣,那它叼着的小狼崽自然是雪风的小崽子。

      没想到她不在这一年半以来,雪风的孩子都出生了。小狼崽还很小,被母亲叼着不舒服,挥舞着爪子嗷嗷叫。

      母狼将小狼崽放在胡瑛脚边,胡瑛蹲身去看,捋了捋小狼崽的软毛,小狼崽活力十足,张嘴便要咬她,但它奶牙还未长齐,一点也不痛。胡瑛笑了笑,雪风走过来又在她身边打转。

      “好了,孩子也见过了,我真的要走了。”胡瑛揉着雪风的后颈道。

      雪风呜呜叫了几声,转头对那灰狼示意,灰狼转身又跑了回去。过了一会儿,灰狼又跑了出来,嘴里叼着一个小狼崽。

      母狼来回几趟,叼了五只小狼崽出来,最终它累得伏身在雪风身边,而小狼崽们却活蹦乱跳的。

      雪风忙着将五个孩子聚在一处,但总是叼回来这个又跑了那两个,这下它不拉着胡瑛了。

      胡瑛哭笑不得。他们在这里已经耽误太久了,她得走了。

      她决绝离开时,雪风终于没再黏着她,只是默默在后方为她送行。

      峡谷上头的一线天已经可见朝阳大盛,谷底还是黑乎乎的,胡瑛一行人打马奔出恶狼谷,尘世的万丈光芒照得他们眯起了眼。

      若非亲眼见到胡瑛与雪风这一幕,王会等人做梦也想不到人和狼会有如此亲密的关系。最后母狼将一只只小狼崽叼出来那会儿,他们竟有些喉头发涩。

      出了峡谷,天光大亮,仿佛从一个世界出来奔入另一个世界,目之所及是翠绿草原,因此地极其危险,也没有牧民前来放牧。

      “你们去王庭附近打探消息,我带她们去约定的地方。”胡瑛转身对王会等人吩咐道。

      死士们在此地潜伏了这许久,身上仍旧穿着牧民的衣裳,容貌打扮均与戎人牧民无异。但他们此时却有些呆愣,有几个蔫巴巴的像霜降后的茄子。

      胡瑛这才想起,王会曾跟她说过,他们小的时候恭王曾将他们放进狼群里,活着出来的才能成为死士。

      “还怕啊?”胡瑛打马走到他们面前低声说。

      他们看向胡瑛,眉头蹙着,没有回答。

      “你看她们都不怕。”胡瑛抬起下巴向他们示意红妆营的女兵。

      死士们看过去,就见她们一个个目光炯炯,正盯着胡瑛,神情热切,充满了崇拜。

      “你们可是让人也闻风丧胆的佼佼者。”胡瑛笑道,“你们已经长大了,不是无法反抗的小孩子了。”

      死士们神情放松了些。

      “其实今天我带你们进去的时候,不确定雪风还在不在。”胡瑛扬首道。

      死士们反应过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狼群怕什么,我几年前就来去自如了,就算带着你们也一样。”

      王会心知胡瑛应该在装逼,但还是为她的勇气所折服。正如她所说,他们现在已经有能力从狼群里脱身,而且他们这么多人,个个都身手不俗,只要勇敢与狼群对峙,或许狼群会自动不战而退。

      死士们打起精神来了,与方才的神情判若两人,一个个的目光比恶狼还坚定。王会立刻带领他们飞奔出去,奔远了又分为两队,一队往封云山方向而去,一队往南边王庭而去。

      看着他们神情变化的女兵们颇是好奇,这些人纪律严明,昨晚与她们奔了一路却一句话没说过,见了狼群吓得不敢下马,看他们的身形和动作,分明是高手,但她们明显分辨得出,他们不是定西军的人,也不是护国军的人。

      不过胡瑛没有主动说出他们的身份,她们也没问,很快收起好奇,跟着胡瑛往西边而去。

      胡瑛带她们去了她从前潜伏在此的据点,一个背风的山坳处,没有山洞没有房屋,只有一堵石块垒砌的矮墙。

      胡瑛将巡守事宜安排下去,让她们在此地等着,她带了郭金等人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们回来了,带回两只羊,两名被打晕的牧民。

      两只羊刚架上烤架,出去站岗的李雯突然狂奔了回来。

      “有戎兵靠近!十人!”

      胡瑛闻言,缓缓站起来,众女兵一脸沉肃,默默拿起来手边的长刀。

      胡瑛拍了拍手,抬眼淡声道:“继续烤羊,你们几个跟我来。”

      胡瑛随手指了十来个离她最近的女兵。

      没有被点到的女兵一脸失望,随即鼓起了劲继续往火里递干牛粪,闲着的一大堆女兵则伏在了矮墙上看着胡瑛带着那十来个女兵往李雯奔来的方向而去。

      胡瑛随手点的人中包含了顾薇止,李雯在前头带路,她们几个将刀藏在背后,目光冰冷缓缓走去。

      “就在这矮坡后面。”李雯停了下来。

      “你上去把他们引过来。”胡瑛对顾薇止道。

      顾薇止没有立刻动作,按理说,她是副将,这些小事似乎用不到她。

      “你演技好,装得像一点。”胡瑛补充道。

      顾薇止认命去了。

      她艰难登上矮坡,果然看见缓坡下有一队人,离她不远,不到一里地。

      顾薇止一上来便故意摔了一跤,艰难爬起来便看见戎兵打马朝她跑了过来。她赶紧转身往后跑,跑得跌跌撞撞,脚下明明没有石头,她却无故被绊倒,风掀起她的红裙,顺便又把她扯倒。

      就这样,戎兵很快来到她身后极近处,她惊恐尖叫起来。

      戎兵见到受惊的白兔般哈哈大笑,还有人噘嘴吹起了口哨,这放浪轻佻的态度,根本不像兵。

      顾薇止心头恶寒,抓住时机往矮坡下奔去,她的脚步终于稳健起来,然而跑下来却连胡瑛等人的影子也没见着,而后方戎兵已经距她一步之遥。

      一名戎兵打马疾驰至她身后,弯身来抓她,她就地一滚躲过了,她来不及分神呼救,后方又有个戎兵朝她伸出了魔爪。

      这下她不忍了,朝侧边一滚,拔出了藏在背后的刀朝靠近的戎兵挥舞过去。

      她躲避翻滚这两下,已经将十名戎兵全引下了矮坡。

      她的刀一亮,马上的戎兵大笑起来,那笑声并无别的意味,仿佛只是觉得好笑而已。

      笑声大作,顾薇止慌乱的神情骤冷,她举刀朝面前一人冲去,还未冲到那人面前,噗地一声,雨点似的热血喷了她一脸,但她连眼也没眨,转身就朝另一人扑去。

      那人还未从同伴惨死中回过神来,被顾薇止一刀捅穿腹部,摔下马来。

      李雯等人不知从何处冲出来,将惊呆后回过神来的戎兵包围起来。

      “杀了,一个不留。”胡瑛的声音在一边响起,众红衣女兵接连而上。

      戎兵在马上,她们在马下,但总能找准方向避开马蹄,给马上之人重创。戎兵一个个掉落马下,脸上的表情从讥笑到呆愣几度变换,死前眼中只有惊恐。

      有个戎兵突破她们的包围要逃跑,但矮坡这面却极抖,马儿要爬上去还不如那些侍女的刀快,他选择了朝只有一个人的方向走去。

      胡瑛的刀方才已经扔出去收割了第一滴血,现在她闲闲站在靠南的方向,空着手,神情还透着些懒散。她仍旧穿着送亲卫队的衣裳,雪青色长袍,看起来就是个瘦弱的普通大渭官员。

      这个戎兵送命上门前还在想,大渭的女人好可怕,还是男人看起来柔弱点。

      他打马朝胡瑛疾奔而去,照那速度,掠过胡瑛身边不过一瞬之间的事。他一手执缰绳,一手握着弯刀,打算顺便收割一颗头颅。

      后方李雯等人已经解决了其余的戎兵,转头就见一把弯刀往胡瑛的脖子上抹去,弯刀距胡瑛的脖子只有半臂。

      众人来不及惊呼就见胡瑛眼也不眨抬手,刚好握住那戎兵的手腕,接着她猛地一跳,几乎与那戎兵齐高,戎兵只觉手腕要断了,马儿还在疾奔,然而他却永远走不出此地了。

      胡瑛跳起,将他的手臂拧断,飞起的脚踹上他的胸口,马儿飞奔而出,而他却往与马儿奔跑的相反方向飞去。

      戎兵死前没受什么痛苦,落地便咽了气,但他死不瞑目,大概是觉得自己死得很冤吧。

      就这一瞬间,后方的红妆营女兵只看见胡瑛抬手一下跳起来,那戎兵就停住了身躯,往后飞来,落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她们为胡瑛捏把汗的惊呼刚出了喉咙便戛然而止,最后化作了无声的叹服。

      “……不是不杀人嘛。”历经数次惊魂的顾薇止弱弱问。

      昨晚她们没命奔逃,胡瑛就是不停下与追兵打架,看来显然不是打不过,顾薇止明白她的用意,她要示之以弱,好攻其不备。所以方才她一路狼狈逃跑,直到胡瑛飞刀杀人她才动手。

      “无所谓了,反正这几个回去的时候也得死。”胡瑛拍了拍手笑道。她的笑容寒凉,顾薇止明白过来,精神振奋了一下,倒是地上还未死绝的戎人见了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样冷漠而无谓的笑,对他们来说,很残忍。原来他们的性命在对方眼中,与蝼蚁无异。

      胡瑛察觉到那目光,缓缓走过去,将她飞出的刀从死人喉咙里拔.出来,给了那人一个痛快。

      “走,回去吃羊肉。”胡瑛淡淡道,“再歇一歇就要上战场了。”

      -

      太.祖扫荡四夷后,河西关建关以来,大渭对戎人的战略便从攻转为了守,为中原争取了近八十年的和平,大渭从兵戈中逐渐恢复,二十年后国力达到顶峰。四方来朝,诸蛮跪服,如此鼎盛时期持续了近三十年。

      然而盛极必衰乃是天地不变之规律,三十年前,前朝先帝继承了太宗的与民休息的国策,但国力却仍旧以不可阻挡之势衰落下去。

      太平盛世下,基层官吏贪污,京城官员党争,地主豪强骤增,百姓耽于安逸,这四大暗流冲刷着盛世表面的繁华。

      河西关为天下第一雄关,但从前并不是阻挡西戎的第一道关,近五十年来,西戎鲸吞蚕食,将河西关西北之外的三座关城吞噬。

      他们使出时战时和的手段,虽对大渭称臣,名义上放低姿态,却得了许多实际的好处。那时的大渭自恃天.朝上国,没把西戎放在眼里,后来举国耽享安逸,更没了收复失地之心。

      三十年来,靠着几位有志大将,河西关始终屹立不倒,更让大渭百姓忘记了曾经的屈辱,在渭人眼中,只要戎人越不过河西关,便不足为惧。

      孙兴年少轻狂时来到河西关,本以为在此地呆不久,因为他家中在朝中有权势,在民间有资本,无论如何也不该在此地吃苦。

      但他遇见了韩闻,那个始终铭记陵关历史的独眼老将。韩闻一手将他带出来,让他了解了陵关的历史,也了解了河西关建关以来的历史,他便再也回不去中原了。

      韩闻梦想收复河山,但他壮年折戟,这理想便由孙兴继承下来。

      近十年来,定西军在韩闻和孙兴两代杰出大将的治理下,一直处于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孙兴曾无数次于铁马冰河的梦中醒来,恨不得违背朝廷守关不出的命令,出封云山攻打西戎王庭。

      十数年壮志难酬后,终于让他在五十岁前等来了齐钦。

      在齐钦落难河西关期间,他想尽办法在他面前展现戎人的险恶,定西军的勇猛,还有北方军民的困苦。齐钦终于顺利登基之后一年时间里,他写了无数封信给韩闻,信中毫不掩饰收复河山的渴望,韩闻的回信克制而平静,只说过这样一句话:身死未敢忘河西。

      韩闻早已被命运打磨得温和坚定,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也从未放下收复山河之理想。

      得到韩闻的支持后,孙兴感到力量如泉涌,两人在后续的信件中讨论了许多可行的战术。半年内,他们几乎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和应对办法推演了一遍。

      终于,新帝登基不到一年,等了半辈子的他们,终于等来了皇命。

      虽还是西戎主动进攻,他们设伏,但他们都预感到,新帝之才远高于先帝,此战过后定还有后招。

      孙兴收到皇命后,立刻将消息传给了韩闻。那时他以为韩闻在陵关不会有机会参战,曾暗地为他感到遗憾,但韩闻却显得极其平静,回信中只叮嘱他作战时要胆大心细,没有一字提到遗憾,也没有越俎代庖在战术上指手画脚。

      他们那时都没想到陵关会被迫参战。

      最后两路大军大捷,孙兴得知韩闻战死的消息,一会儿想哭一会儿又想笑。

      他最敬爱的兄长,最崇拜的前辈,终于圆梦了,他用最英勇壮烈的方式打了一场最漂亮的守城战,所有人都记住了他,大渭世代子孙也不会忘记他。

      他牺牲了,更多的守国之士活了过来,温风软雨里泡大的护国军被他所震撼,几乎一夜之间成长起来,继承了他和定西军收复河山的理想。

      第一眼见到护国军军容之时,孙兴就仰天在心中感叹,收复河山有望。

      在制定战术时,孙兴将他们安排在了最安全的位置,因为他们才是可以燎原的火种,无论此战胜败,只要他们活下来,大渭便永不会败。

      -

      十二万渭军面对二十五万戎军,即便是据河西关而守也难以取胜,何况狭路相逢,要以弱胜强简直难如登天。

      史上以弱胜强的战例不少,但兵书上记载的那些,已经是历史上仅有的以弱胜强之役,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众人习以为常的,是那些未流传下来的以强胜弱战例。

      今日他们若胜了,将载入史册,若败了,只会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只因以强胜弱才是平常,而以弱胜强是罕见。

      以弱胜强,凭借天时地利还不够,最终导致强军失败的,本质上是使其战意崩溃,趁其慌乱溃退时,聚集己方精锐全力进攻。当敌方背对己方而退时,便是己方奋起收割人头之机。

      孙兴制定的战略很符合卫襄多年所学,设伏于雪峰峡,诱敌深入,待其溃败后出动伏兵,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大批收割戎军的有生力量,便能反败为胜,最终以弱胜强。

      十二万大军要打得二十五万大军溃败几乎不可能,这溃败二字能否成事,何时成事,全寄托在了胡瑛身上。

      定下战术时,卫襄当场便提出过反对,但孙兴和陆正云极力支持,表示对胡瑛十二分的信任,卫襄所能想到的战略不比他们的好,最终他无话可说,只能支持他们的战术。

      护国军被派于雪峰峡上设伏时,卫襄并没有感到轻松,他仍旧极度怀疑胡瑛根本做不出什么大事,最后定西护国两军仍旧会葬送在这里。

      不过好在后方已经传来密报,朝廷三十万大军已经进入了眠岭,前锋部队应当很快便能进入并州,到时即便他们全军覆没,也不至于让并州百姓生灵涂炭。

      卫襄做好了身死的准备,所以当戎军夜半到达封云山时,卫襄还未从孙兴制定的战略中看出门道来,第一次与敌军主力交锋,他难免紧张激动。

      一直到西戎大军全部通过了雪峰峡,定西军在封云山以南与之迎击两个时辰后,定西军被围几乎全军覆没之际,卫襄铁了心要带兵下去支援,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张贵出来阻拦他,他才回过味来。

      胡瑛不是神,她赶不了那么巧,两军交锋时戎军溃败?怎么可能!即便后方出事,他们也大可灭了眼前的渭军再撤退。

      孙兴和陆正云也想到了,所以才让护国军上山伏击,因为山下迎击的士兵,不可能活得下来。

      卫襄反应过来,一滴热泪自他眼中落下,山下火光冲天,峡谷口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山,而他和护国军六万余将士远在山腰,连出声也不能。

      良久后,卫襄哑着嗓子问:“孙兴到底想让护国军做什么?”

      “戎军撤退时伏击。或者,”张贵比他好些,眼中的泪自始至终没有掉下来,但他说话时呼吸已然困难。

      “或者……待定西军覆没后,继续潜伏,直到与朝廷三十万新军夹击戎军。”

      卫襄耳边充斥着山下峡谷口的拼杀声,漆黑的夜里,他看不见张贵的表情,但可想他的悲痛不会比他少。

      “你想下去吗?”卫襄想循循善诱。

      “不想。”张贵却给了他坚定的两个字。

      “将军让我跟你们活下去。”张贵终于崩溃,眼泪决堤般流下来。

      定西军的兵从来不哭,除非战友全军覆没,只余他一人。

      -

      孙兴爱兵如子,在他还是小将时,便习惯与部下一起冲锋陷阵,后来做了大将,被韩闻多次训斥才改了这个毛病。

      韩闻说,身为将军,没有十足把握从战场活下来时,只有活着立在后方才能给将士支持,一军大将都冲锋陷阵了,只能是全军覆没的时候。

      今晚,孙兴终于启用他许久未曾渴饮戎人血的红缨枪,义无反顾冲入了重重弯刀中。

      他只恨自己死得太没价值,这一仗,定西军始终还是输了。

      不过还好,护国军能继承他们的意志,收复河山不久矣。

      孙兴带着大小将领和三千亲兵冲入戎军刀海中,他要用最后的力量多消灭几个戎人,到时护国军和新军能打的容易些。

      弯刀一次次划过他的眼前,身后的亲兵一个接一个倒下,旁边只剩一只半手臂的老陆还屹立着。

      不愧是带出了胡瑛这等奇才的将军,他的功夫果然比他好得多。就这一会儿功夫,他的身上已经中了好几刀,陆正云就一只手却还顾得过来。

      心口凉了一下,孙兴知道这一刀跟别的伤不一样,他连痛也没感觉到,浑身就失去了力气。

      他跌落下马,但还支着枪站住了。

      周边戎人围着他大喊大叫,但没有立刻砍下他的头颅,那是胜利者的姿态,他们现在无所畏惧。

      但最终他们还是没放过他的首级,定西军元帅的首级,足够令得到他的人封侯拜相。

      “报——王庭遭袭!王庭遭袭!”

      孙兴的脑袋离开之前模模糊糊听到这句嘶吼,是戎语。

      应该不是幻觉吧。

      脑袋落地时,眼前的马蹄乱了。

      果然不是幻觉。

      -

      封云山之战前段,定西军元帅战殁,同时,戎军后方传来急报,西戎王庭遭袭,西戎大军紧急撤退,进入封云山雪峰峡。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收藏作者走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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