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ster(ABO)》江童九

1、室友

　　如果所有故事的开始和结局都是被因果串联起来的，那么在最开始的时候是否可以去避免一切改变未来。
　　而蝴蝶效应的结论揭示了否认的答案。当你种下的因早已是在距离悖论开始还要更早的时间点，那么之后就算再怎么努力去改变也无济于事。

　　——公元3025年，这是一个顶级尖端高科技和落后到极致的返璞归真共存的时代。

　　狭窄的小巷内，石墙上布满了费南塞尔第七区特有的阴暗潮湿的海苔藓。这种密密麻麻布满的黑绿闻起来恶臭无比，而且长期吸食由它散发的气体很容易感染艾因森病毒。但是第七区的人不会像图法诺的贵族们那般娇气，裹着粗布头巾的妇女坐在被海苔鲜覆盖的墙角抱着哭着吃母乳的婴儿，濒临饿死的难民有气无力地哼哼着，几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大喊大叫地把他面前的盘子踢走，抢走了老乞丐盘子里的面包。
　　马蹄声在被清晨雨水淋湿的石板路上响起，在费南塞尔第七区很少有官员出没，这里的大多数人从三百多年前就只见到过挥着长鞭在郊外工厂打骂奴隶的士兵。路边的人纷纷停下自己手里的动作，逃窜又惊恐地打量着完全不属于这里的这群人。
　　“滚开，小鬼！”驾马的人粗声粗气地抖了抖鞭子道，马嘶鸣一声停下来。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脏兮兮的小女孩在惊乱中穿梭在人群里，光着的脚沾满了污水和泥土，她跑到一个破败的窑洞中，漆黑的眼睛在黑暗中寻找着。
　　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她惊恐地转过身朝反方向跑，仿佛看到了鬼一般。
　　“阿琳娜！你在干什么？”她的伙伴叫住了她，是村口肉店老板家的小胖子。
　　“他被抓走了！”她语气颤抖道，手指着远处的方向，语无伦次：“他们把他抓走了！”
　　“谁？”小胖子没听清。周围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大人们老人们和女人们，马蹄声把地上的泥水溅起来。
　　阿琳娜下一句话被冲没在了她身后滔天漫起的火光中。巨大震耳欲聋的声音似乎在一瞬间让世界安静了下来，死亡的安静。
　　她临死前最后一眼，只看到了对面伙伴被飞在空中炸碎瓦片割裂喉咙的鲜红。

　　十年后。

　　罗杰斯塔坐落在阿德莱斯第一区图法诺的中心，紧挨着皇城边缘。它的地理位置和直入云霄的建筑特点充分体现出它身为现在新地球上最大的一所AO军校的地位。这个有着近五百多年历史的学校据说是当年AO疫苗“超能力者”刚出现时，由旧地球美利坚合众国最后一任总统建造。罗杰斯塔本体塔楼是由精密高科技将AO金属和混凝土组成，曾一度被誉为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哪怕在接连历经第三次世界大战（海战）和第四次世界大战（核战）中依旧屹立毫发无伤。
　　塔楼的下方熙熙攘攘着开学第一天进出学校的新生，这所学校向来只收AO体质，而能在新地球拥有天生AO体质的人，家庭背景无一不强大。更何况罗杰斯塔的名声和地位在外，所以在此就读的学生大多数都是阿德莱斯和伊萨拉前三区的贵族们。
　　坐在操场栏杆上的几个男生正低头俯视底下这群来往吵闹的人，他们身上穿着新生校服，是一种红白蓝相间的作战服。其中一个火红发男生故意踢下石子砸在底下一个女生Beta的身上，后者害怕地抬起头，看到对方无形中写着“绝非善类”几个字的脸后敢怒不敢言地逃走了。
　　“坏消息。”一个高个子男生从后面翻了过来，一把搂住前面坐在栏杆上的人的肩。“你和我们不在同一个寝室。”
　　“什么？！”刚才踢石头的男生立刻叫了起来。
　　被搂着的那个男生有一头浅色的银发，他双腿垂在栏杆外面，黑色皮靴紧紧勾勒出修长笔直的小腿。他推开对方的胳膊，无视旁边打闹着的同伴：“李菲斯，我他妈和谁一个寝室？”
　　“那个傻／逼叫什么来着，我忘了，”李菲斯耸耸肩，毫不在意道，半晌后又想起来似的说：“哦，好像叫诺什么兰。”
　　银发男生转开头，他手上抛着那把小匕首，如果熟悉他的人只要一看到他抛这个匕首就会知道他生气了。李菲斯用胳膊肘撞了他颈后的腺体一下，这是AO青春期男生间经常喜欢互相玩弄的方式，就和几千年前旧地球那些喜欢互相掏裆的初中男生一样。
　　“你他妈找死啊？”银发男生兔子一般回过身，但眼神却像狼。
　　李菲斯叉开腿坐在栏杆上，根本不怕他：“颂西，你可以去找你爹换啊，反正你爹是校长。”罗杰斯塔的现任校长是颂西的父亲，颂戈。
　　“你懂个屁，”颂西从栏杆上往后翻了一下，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转身拍了拍衣服潇洒而去：“我和老头儿刚吵了一架，再去逼逼他能揍死我。”
　　他独自往前走，甩掉后面一群人。但是整个罗杰斯塔这批新生的头头儿是他，所谓他到哪儿那群人的中心就是哪儿，不一会儿身后便跟上来一个红发男生，从后面扳着他的脖子往后倒：“别生气，去他妈的诺兰，咱们一起去娜塔格玩吧。”
　　颂西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没有否认就代表同意，于是红发男生朝身后一招手，大家一起跟了过来，一群男生簇拥着离开罗杰斯塔校区。

　　娜塔格是一个名字很像妓院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赌场的地下建筑，当然不能否认这里面确实也可以提供性／服务。在阿德莱斯，卖／淫的产业极为热门，随着AO人的出现，尽管抑制剂到了现在早已发展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但抑制剂只能抑制住生理却无法抑制住心理。罗杰斯塔周边是遍布几乎全阿德莱斯百分之七十AO青少年到中年的聚集地，科学家实验表明空气中躁动的荷尔蒙如果不定期发泄就会变成狂暴因子。于是五百年前，越来越多的妓院出现，里面的服务人员大部分都是beta。毕竟在现在濒临和星际接轨的时代，AO逐渐成为最稀少的珍贵物种。
　　“不过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操Omega违法。”维塔把嘴里咬着的牛皮糖扯下来长长一根，发出作呕的声音。他火红色的头发哪怕在光线昏暗的地下赌场电梯里也依旧亮的惹眼。
　　身为这群男生中唯一一个Omega的颂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又转了一下手中的小刀。
　　维塔把剩下的牛皮糖放进嘴里然后闭上了嘴。

　　颂西的手气向来很好，哪怕和手气臭到家的维塔一起打也能在短短两小时内赚出本钱的两倍盈利。地下赌场热的要死，颂西玩腻了之后去寻找其他人，远远便看到李菲斯坐在沙发上，旁边已经围上两个金发beta了。
　　“你吃醋啊？”维塔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嘴里仍旧吸着牛皮糖。
　　颂西翻了个白眼，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一定喜欢李菲斯。就算他是联合国副部长的儿子，也并不代表一定要和联合国总司令的儿子在一起吧，就像历史书上写的旧地球教育系统里体委并不代表一定要和学委在一起。
　　颂西懒得解释，掀开他的手朝旁边的洗手间走去。
　　刚走进隔间关上门，颂西就听到身后的洗手间紧接着又进来了两个人。他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因为他发现这两个人在刚进来后就在卫生间内设下了隔绝听觉的防护，不过显然他们没想到检查一下原本就在卫生间里的人。
　　“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意料之外，过于熟悉的声音，颂西挑起眉，因为另一个人没有回答。
　　“听到了没有？”
　　说话的人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急，压的很低。过了一会儿他索性不等回答了，从口袋中掏出了什么东西。
　　“这是……你母亲当年留下来给你的。”
　　“她还活着吗？”
　　另一个声音响起，听上去是一个男孩。
　　“别怪我，诺兰。”
　　男人只说了这一句。
　　颂西莫名感觉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悄悄推开一丝门缝，然后看到了外面站着的两个人。背对着他的人有一头漂亮的金发，看不到五官，而面对着他的人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他的伯父，现任阿德莱斯总统米切尔。
　　颂西没想到自己在无意之间居然获得了一个全地球甚至都蒙在鼓里的秘密。他几乎要笑出声来了，什么玩意儿，米切尔·卡伦居然在外面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子。如果这个消息传出整个新地球，不可想象现在大陆的政局和战势该发生何种翻天覆地的轰动和变革。
　　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两个人在外面继续说了什么他没有再细听，没过多久便前后离去。颂西仍旧待在隔间内没有出去。
　　阿德莱斯未来总统的继承人按理来说应该是李菲斯，因为米切尔和他的夫人并没有生子，这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然而今天的这个秘密如果是真的，这个私生子真的存在，那么一切即将改变。
　　从来没有过私生子继承父辈职位的历史，但也从没有禁止私生子继承父辈职位的法律，在这个地方的规则相当于一直空白着。如果颂西不知道这个秘密或许他可以继续这样生活，但当他现在知道这个秘密之后，就已经无法装作不知道。

　　用十分钟的时间来理清头绪冷静下来，颂西才走出卫生间。他还没回到桌边，就远远看到前面有人打了起来。吵闹推搡的声音中他隐约看到了维塔的红发，被按倒在地上一边挨打一边喊破嗓子救命。
　　颂西瞳孔收缩了一下，他不耐烦地咂了咂嘴，推开围堵地里三层外三层人群挤进去。
　　打架这种事在娜塔格并不少见，甚至每天都有，毕竟来这里的都是骄纵至极的富家子弟，所以周边一般巡逻着很多AO打手。按照维塔的脾气也经常和人发生争执，但至少从来都是打别人的，这是第一次居然被人按在地上打。
　　他冲进去看也没看和维塔打架的那个人，一拳便砸向他的眼睛。颂西在罗杰斯塔这批新生中是出了名的实力第一，只有李菲斯能和他打平手。这一拳用了七分力，实打实挨上基本可以直接废掉普通Alpha的一只眼睛。
　　但是他没想到对方反应竟然比他还快，只是微微一偏头便躲了过去，淡定从容地几乎像在用下午茶。紧接着顺势拽着颂西的胳膊一拳回敬像他的太阳穴。
　　颂西敏捷地避开，但拳风蹭过了他的眼角，桃花眼的眼尾迅速肿了起来。
　　“操！颂西你没事吧？”地上趴着的维塔吐了一口血，他的牙差点被打掉了，狼狈地要死。他看到颂西受了一点伤之后立刻挣扎着想坐起来，在那人背后抽出刀便扔向他后方的心脏位置。
　　颂西没有回答他，两个人的拳头同时撞上对方抬起来的手臂。在止境的一瞬间他看清了他的脸。漂亮的金色刘海儿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和李菲斯完全不同的灰色双眸，好像一团看不清的雾又带着嘲弄无谓的狠意。
　　下一秒，这个短暂的对视结束，他头也没回，左手猛地回到身后准确无误一把抓住了维塔的刀。
　　颂西眯起蓝色的眼睛，他在那一刻突然想起来了。诺兰·卡伦，米切尔的私生子。他未来的新室友正抬起手单手折断了那把小刀，血液顺着掌心淌下来，但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他的人生可真是太璀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