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号当铺》帝謹年

9、第九章 刺杀

　　“宁少爷见谅，拙襟近日身体不适，不能出席，老夫自罚一杯啊。”溁肆乘不愧是一城之主，谈吐之间滴水不漏。
　　“如此，是我唐突了，还请城主勿怪。”抬手把酒杯放在唇齿之间，肉色的唇与碧玉的酒杯相接，倒不失为一场好风景。
　　大家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觥筹交错之间，气氛也都热烈起来。不少溁肆乘的心腹下属都来敬宁阙酒，就连溁肆乘的几个儿子也不例外，毕竟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宁阙是个不好惹的大人物。宁阙也不推脱，来一杯就喝一杯，面色上倒是隐约有了三分醉意。
　　宴席行到一半，助兴的歌姬舞姬也相继换了一拨。席上看着是宾主尽欢，暗里还不知道泛着怎样的心思。
　　就在这时，一个舞姬趁众人都没注意的时候突然冲出来，手上的短刀径直劈向溁淮，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弄蒙了，一时竟是没反应过来，不过也怪不得他们，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溁淮来担当被刺杀的角色，先不说坐在主位的溁肆乘，就是宁阙这么大个帝都来的人物，着实轮不到溁淮。
　　不过溁肆乘的人也不是酒囊饭袋，晃了一下神之后立马冲出来拦在溁淮身前。
　　溁肆乘这人，小心谨慎，他的宴会是不准带兵器的，所以这个时候也没人能空手夺白刃，拿下刺客。
　　倒是宁阙，在刺客冲过来的时候就把洛小四带到了身后，免得到时伤到他。
　　“躲在这里，别出来。”说罢，就向刺客冲了过去。
　　刺客身手不错，至少在宁阙来之前没人能近她的身。
　　两人交手之际，溁淮已经躲到了一边，距离洛小四仅有一柱之隔。场面看着有些难以控制了，溁肆乘立马招来管家，吩咐了什么。
　　不出半盏茶的时间，已有侍卫闯了进来，但奈何宁阙也在刺客身侧，不好直接上去捉拿，就在此时，那女子从腰带里掏出一把匕首掷向溁淮，途径宁阙之时被拦了一下，但还是刺中了溁淮的腹部。
　　这时那女子也被宁阙制服，交给赶来的侍卫带了下去，临出门之时那女子还叫嚷了一声“你这个魔头，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此时宴席上除了宁阙和洛小四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这时溁肆乘说道：“让各位见笑了，今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来日继续。”
　　众人也都不是傻子，纷纷向溁肆乘告辞。又向宁阙施了一礼，便像蚂蚁一般退出了主厅。
　　而受伤的溁淮也早被带了下去。
　　那刺客会怎样宁阙不知道，但溁淮会怎样宁阙却一清二楚。之所以和那女子纠缠甚久，是因为宁阙知道了她的身份，上代崇城城主幼女，苏氏唯一还留在世上的后人。
　　苏家被灭门的事是所有人都清楚的。
　　魔族人嘛，骨子里都有一股血性，强者生存这就是魔界的生存准则，所以溁肆乘有能力推翻上一代城主也是无可厚非的。没什么可置喙的，但可气的是，溁淮在有一次出门胡闹的时候，碰见了苏氏女的姐姐，那是个柔弱女子，没什么修炼灵根，只得平时做做小手工维持生计。溁淮见色起意，趁无人的时候□□了她，事后还想杀了她。
　　被她妹妹撞见，只得逃走，事后多次想杀人灭口，终于于渭水[魔界与人界交接的一条大河，初春时涨潮。]初升时得手，一把火烧了屋子，最后连具尸首都没留下。
　　一个月前宁阙知道了这件事，本来打算培养她以刺杀魔尊，后来成功拉拢溁肆乘，便临时把这步棋隐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她还是要亲手报仇。
　　他的人，怎么也轮不到别人插手！

　　亥时一刻，城主府地牢。
　　湿冷的地面上蔓延着层层的血迹，一层还未干涸就被一层新的铺上。连墙面上也被各种血迹占据！
　　刑讯室里一女子被绑在架子上，她面前的男人正在一鞭一鞭的抽打着她，那女子正是晚间宴席上的刺客，此刻的她毫无此前靓丽的模样，苍白的小脸上隐泛金色，若是再不行救治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残破的身子无力的任绳索捆绑着，向坐在桌案后头的男人笑道“怎么，溁淮就撑不住了？也是，他那被酒肉掏空了的身子早该不行了。”
　　桌案后的男子顿时站了起来，“我们也不讲那么多，只要你把解药拿出来，我可以做主留你一条全尸。但若是你不肯配合，别怪我无情！”原来，他是管家溁松桓。
　　“不必了，你们就等着给那个魔头收尸吧！”
　　此前溁淮中了一刀，却不知那刀上早就抹了剧毒，毒医“山殇行者[山殇行者乃是十九年前突然出现在魔界的一名魔医，其真实身份乃是人族一国皇子，遭奸人所害，流落魔界。善制毒。]”独门配制的“入泥”，血肉慢慢烂如肉糜，骨头沾了肉糜上的粘液也会开始软化，最后整个人成一滩烂肉，连全尸都保存不下来！
　　听到这话，溁松桓如何也冷静不下来了。
　　“打，给我往死里打，让她体味死亡的滋味，不怕她不说！”
　　溁松桓气急，吩咐执鞭的人继续施刑。
　　“可是，管家，这丫头像是怕是撑不住了！”那身高九尺的大汉面露难色，不肯再动手。生怕出了事要他来背。
　　“怂货！”溁松桓骂道，但此时经过大汉的话也清醒了过来。明白那个贱人现在还不能死，便先去找溁肆乘，还是先请示一下的好，毕竟出事的是二少爷，自己还是谨慎一下的好。
　　瞪了一眼还杵在面前的大汉，阴沉着脸走了。

　　“怎么样？”溁肆乘坐在齐云轩外堂，询问着刚刚回话的管家溁松桓。
　　“还是没说，不过，或许…”
　　“干什么吞吞吐吐，有什么就说。”溁肆乘端起手边的茶碗，拨弄了两下，又重新放下。
　　“府里不是还有一位大人在溪云居住着嘛，不如，请那位来看看？”
　　“那位，会肯吗？”
　　“不妨试试。”
　　溁肆乘将管家招至身前，耳语一番，便让其退下。
　　溁松桓得了溁肆乘的令，急急忙忙往东苑小跑而去。

　　魔界比起其他两界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平时看起来更暗一些罢了，所以此时晦暗的月光打在溪云居的菱花窗子上，让没有点灯的屋子看起来有些诡异。
　　外堂里坐着一个人，光线透不进来，模模糊糊的更加看不清表情。
　　一声夜猫的叫声突兀的响起，像是从院子里传来的，但又像是从里间传出来一样。
　　“再这样冒失，就把你送给旭明炖汤喝。”
　　清冷的声音从那人口中传来，夜猫也不再叫唤，乖乖的从里间的窗子跳进来，又快速的冲进那人怀里。
　　从夜猫油亮的毛发来看，这货平时吃的肯定不少。
　　“宗里出了何时，居然让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宁阙拿下夜猫脖子上的锦囊，使了个小术法，让其开了个口子。
　　拿出里面的绢帛。
　　其上显出“弦月将倾，黑暗已至。速归。”几字。
　　“…”
　　“怎么了？”
　　洛小四从里间走出来，看了看坐在厅上的宁阙，许是在疑惑都五更了，宁阙怎的还未睡。
　　“没事，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我等下替你拿回来，到时你自己保管好。明白了吗？”宁阙是修玄之人，纵使屋里没点灯，也能清楚看到洛小四脸上的惊愕。
　　“为什么？”
　　宁阙拍拍他的头，道“白痴，自然是因为你这么傻，再没个人帮一下，岂不是可怜到底了。”
　　洛小四索性也不说了，就在两人都沉默时，溁松桓的脚步声从院门处传来。
　　宁阙随即又坐在椅子上，还拉着洛小四也一并坐下。
　　如果不出他所料，估计是溁肆乘那二儿子不行了。
　　大概一息左右，敲门声响起，声音急促但又不显造次，估计是怕惹到主人吃个闭门羹不说，还会生了祸端。
　　“宁少爷可睡下了，老爷有急事请您过去商议。”溁松桓道。
　　屋里没一会儿就点起了灯，宁阙的声音传了出来。
　　“何事？”语气冷漠，管家想，大概刚才真是在休息。
　　“事关晚间行刺之事，不便多说，还请宁少爷移驾齐云轩，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见谅。”态度越发恭敬。
　　“让溁城主稍待，本公子稍事梳洗就来。”
　　“是，奴才就在门口等候，公子如有需要，请吩咐奴才。”影藏在黑暗里的面孔叫人难以分辨。
　　“知道了。”

　　“若是我寅时还未归，你便无需等了，自行睡下便可。”宁阙拿起屏风上的白裳披上，对洛小四说道。
　　如今魔界的事情还未解决，究竟还有何情况急到要让我速回门派。看来是要加快手段了。
　　拉开门，招了溁松桓一起向齐云轩走去。
　　“夫人可在？”宁阙问道，溁淮是她的亲生骨肉，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在其左右。宁阙如此问，到底何意？溁松桓不敢再想下去。
　　“夫人近来身体不适，如今已夜深，奴才们不敢去打扰了夫人。”溁松桓于前带路，落在宁阙眼里就是一个母亲连儿子最后一眼都不见的意思。
　　有趣。
　　昏暗的月光下，宁阙头戴白玉发冠，身披白色绣银丝暗纹外袍，中衣与内衫皆乃玄色，衬得宁阙如浮世翩翩佳公子，一点也无魔界中人的样子。
　　行了一炷香左右，宁阙立于齐云轩匾额之下，竟然觉得无比讽刺。当初族姐白沉死活要嫁给溁肆乘，而溁肆乘也对白沉情有独钟，对其子溁淮更是宠爱有加，暗含将要传位于其之意，这“齐云轩”之意，众人也心照不宣，未曾想，如今白沉对那两父子竟然如此态度。
　　“宁少爷里面请，老爷就在大厅等着。”
　　微微颔首，缓步踏进院门，就闻到空气里飘来若有似无的腐肉味道，还未到里间就闻到味道了，可想这溁肆乘应该是走投无路了，如此便方便他接下来的要做的事了。
　　万事总要沉住气，有把握的事做起来才不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他师父总是如此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