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风华已故灵丹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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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华一路向北走了很久很久，直到第三日凌晨才走到了一个被冰雪掩盖的的洞穴。她抬手，顿了顿，然后拂开那些雪，走了进去。
洞中物事的陈设和夜家极似，却因几缕赤红的火焰而多了些温暖的氛围。
站在里侧的男人身着精致高贵的红色长袍，衣裳上绣着孤凤，身姿修长，火焰映照下的容貌十分俊美；眉目如画，乌发似墨。
听到动静，男人微微垂了眸子，似有若无的瞥了来人一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一双眼竟是淡淡的赤金色，明亮至极。
他收回目光，嘴角挑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继续去和站在阴影里的人说话：“怎么，还不肯相信我吗？哪怕是你们修真界最有盛名的夷陵老祖和含光君来了，也不一定能把你的魂魄完好的剥离出来并且不伤及本源，更别提修复你受损的魂魄了。至于再给你一具和曾经一模一样的身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人不答。
男人抿了抿唇，看着那人紧张的护在怀里的东西，没了耐性，勾了勾手指，一只纯白色、画有符文的锦囊便飘到了他手中。
“还……给我！”
知道他动了这小小的锦囊，那人才有了些动作，气急败坏又惊慌不已的冲他吼，声音嘶哑，咬字也不怎么准。
男人并不在意，掂了掂那只小锦囊，道：“难为你想尽办法给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地方。不过……锁灵囊？怎么还是这么低级的东西。就算是有救，没个四五百年是不可能了。你现在有那么多熬吗。——这还是保守了说。要想他彻底蕴养好，没个千八百年怕是不行。”
对面的人明显一愣。
“谁叫他是个毫无生念的可怜人呢。离了这东西，他也的确是会瞬时消亡，时间再无此人，而且，连轮回都入不了……啧，要救他，还真是损元气。”男人自顾自地道，“不过……也不是不能救。再怎么残碎，好歹还有点碎片在。”
这话，他对面的人不是第一听。却是第一次动了心。他主动开了口，声音里满是无法言说的激动和难以置信，声调是惊喜到了极点的颤抖：“你……真的能，救他？!”
男人勾着嘴角，笑得风情万种：“嗯哼。”
那人兴奋过后又冷静了些，迟疑道：“可……你为何要帮我们？我们……从未见过。”
男人的目光变得阴寒起来，笑容清浅，却又带了些倨傲和狠戾，声音却是平稳到冷漠的：“因为，我要逆天。我要逆了这苍天，叫它明白，所谓的天意，就是用来违背的。”
夜风华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这个口出狂言、桀骜难驯的男人，眼里的情绪波动一点点淡下去，试图去找熟悉的紫色身影。
男人却一闪身站到了她面前，轻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夜风华抬眸看向这个高她许多的男人，道：“他在你这里。”
男人愣了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一开口就问这个，脸上掠过一丝不快，旋即点了点头：“……他啊……是啊，他在我这里。只是他的状态……看起来不怎么好。”
“你能救他。”
依旧是肯定的语气。
“我当然可以。”男人笑得张扬，他伸手拉起一缕夜风华的长发，抬高了手，看着它从指缝间滑落，“不过，你是不是得给我些报酬？我是说——交换的代价。”
“毕竟，做这事最有损元气不是吗。”
夜风华闻言，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手腕一翻，一把闪着冷光的匕首便朝着自己的心脏刺去。
“哎——”男人飞快抓住她的手，看似轻飘飘的托着她的手，但哪怕是夜风华，此刻都动弹不得。男人笑眯眯的道：“我不喜欢看一命换一命的话本子，况且，他还没死呢。”
“我不要你的心头血，也不要你的命。”
夜风华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看着他道：“那你要什么？”
看着对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她立刻道：“不可以找他。”
男人噎了一噎，有些悻悻的住了口，但没放开她，倒是用左手捏住夜风华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又上前一步将她压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饶有兴致的道：“不如……把你赔给我？”
夜风华也没挣扎，顺从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一点变化，淡淡道：“你不是不喜欢看话本子吗，这种老掉牙的剧情你也喜欢？”
男人哼了一声，松开了她：“那把你的灵丹给我好了。我不会对她说些什么的。”
夜风华的眸色暗了暗，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就好像这回答似乎是在她意料之内一样。
“我都说能救他了，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好脸色吗？这家伙天天对你冷着个脸我也没见你生气啊。”男人敛了笑意，一副很费解的样子，“笑一个。”
夜风华恍若未闻，只道：“……这与你无关。既然你答应我了，就请尽快开始吧，至于代价，你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
夜风华大概猜到了那个男人想要怎么做，即便是她知道这灵丹短时间内无法更上一层，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继续修炼。
那个一身红衣的男人突然从背后将她搂进怀里。弯了脊背，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两个人的红衣融为一体。
“你也该知道这灵丹你修不成了。至少一百年间，你没法修过渡劫，入不了大乘，更不提飞升了。”
夜风华缓缓睁开眼，姿态没变：“我知道。但……我希望你不要过多干涉。请放开我。”
男人蹭了蹭她的脖颈，轻声道：“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要知道，这可是灵丹，不是金丹。他的天赋卓然不假，可这么强大的灵丹毫无疑问会带来排异反应。你不担心吗？”
夜风华终于有了些反应，她扭过头，却见这男人笑眯眯的看着她。
她能坚守住自己，却不能真的惹怒了他。这男人虽对她偶有放，纵，却不见得能一直忍受她清冷无礼的态度。
对于这颗丹，没有办法他是不会开口的。无非是，想要再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罢了。
“你要想要什么？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男人似乎是低笑了一声，嘴唇靠近了她的耳垂，温热的鼻息激的夜风华猛地一颤。
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早就有想法了。把头转过来。”
在他的视觉死角，夜风华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却还是顺着他的话，扭过了头。
男人的视线瞬时有了变化，先是欣喜，而后是炽热，紧接着出现了一丝悲伤，最后全部被揉进温柔的漩涡，深深的凝视着她。
夜风华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生的极美，但与他相识至今十九年，她从未动过心，在此之前也从未求他办过任何事，这是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
男人的变化被她看在眼里，夜风华微垂了眼睫，心里没有一丝波动，宛若一潭死水。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他伸出手捏住夜风华的下颌，身子微微前倾，贴上了她的后背。
夜风华瞪大了眼睛，身子骤然紧绷。
她本不该抗拒的。因为这是她应付的代价。这是那男人救江澄，她应付的报酬。
可是，她还是躲开了。
她的脑海里全部都是江澄。
少年时的江澄、重逢时的江澄、生气时的江澄、害羞时的江澄、被她气的吐血却不能对她动手的江澄、用那双清澈眼睛冷冷的盯着她的江澄……
全部都是江澄。
夜风华用力偏过头挣来对方的束缚。那本该落在她唇上的吻却落了个空，尴尬的贴在了她脸颊上。
夜风华的心砰砰狂跳起来，头一次带了不安的情绪去看这个身体僵硬的男人。
“我……”
这男人必定是生气了的。
果不其然，男人收回手，站直了身子，一言不发的转过身离开。
夜风华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很久，终究没有跟上去。
僵持了一天，男人终究舍不得跟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别的男人的女人生气，缓缓开了口：“我会尽快救他。”
夜风华沉默了一会儿，组织了半天语言却只挤出来两个干巴巴的字：“谢谢。”
男人静静地看了她很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我到底，图写什么呢……”
“只是，都走了……连你也走了的话，这偌大的寒居，就又只剩我一个了。”
夜风华看着男人慢慢离开，垂着眸子，声音轻轻的：“我……很抱歉。其实你也可以走出极北，去看看话本子里说的春秋不断缘，繁华满人间。”
男人依旧在向前走，不知有没有听到。
一月后。
“如你所愿了吗。”
男人站在她身后，一直垂着眸子看她。
夜风华仰着头，侧着脖子，难得正视了他，然后扯出一抹笑，随即扭过头，去看肤色已经变成了正常的白皙的江澄，声音轻柔，如释重负：“我……很开心。”
“等一下，拜托你把这具身体还给惊寒，谢谢你。”
这是他认识她这么久以来夜风华第一次对他笑。
男人还想说些什么，夜风华却先他一步开了口：“你……可以出去等一下吗？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男人弯下腰去抚了抚她的发，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带上了魅惑人心的低哑和难以察觉的哀求：“喊我的名字。”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夜风华沉默了一下，开了口，却是道：“……殿下。”
这就代表了她的认可与妥协。
男人的手狠狠颤了颤，却舍不得责怪她半分，手指轻轻穿过她流水般顺滑的长发，在她发上落下一吻，惨然一笑：“……我出去了。”
夜风华安静的跪坐在江澄身边，听着男人的脚步声远去了，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江宗主，我……”她开了口，却莫名哽咽了一下，然后用很不自然的笑去面对这个仍在沉睡的人，“我……我很想你。”
江澄自然不可能给她回应。夜风华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安静的样子，却仍是觉得这样安静的江澄可爱的过分。
夜风华的身子前倾了些，深深的凝视着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说了很久，直到她的眼皮开始打架，才猛然醒悟过来似的住了口。
她痴痴的看着江澄，仿佛要用这最后的时间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永世不忘。
夜风华伸出手，却又没敢碰他的脸，在半空中停了很久才收了回来，就好像是怕他突然醒了一样。
夜风华轻轻拉起了江澄的手，触感，是温暖的。
江澄的手白皙修长，比她的手大了两圈还多点。看着他食指上那枚精致的、缀着紫晶石的银指环，夜风华的指尖颤了颤，试着去触摸紫电。
紫电呲呲响了起来，紫色的灵光狠狠的电了她一下。
夜风华站在半分灵力都没有，根本抵抗不了这种程度的灵器攻击，手臂顿时麻了一片。然而她却咬紧了牙，试图把紫电从江澄手上取下来。
这枚指环看上去很贴合江澄的手指看上去好像随随便便就能取下来，可夜风华拼尽了全力，手臂被那灵流电得失去了知觉，也没能将它移动半分。
她不由自主、无法控制的回想起，她以“夜玲珑”这个身份与他在怨鬼区重逢时，那个男人轻而易举取下紫电的模样。
你承认了他，却不肯承认我！
夜风华咬着嘴唇，眼泪扑簌簌落在江澄的手背上，滴落在那枚银指环上。
她的哭泣先是无声哽咽，再后来是轻声抽泣，到最后是无法控制的嚎啕大哭。
男人的无感十分敏锐，夜风华的哭泣他听得一清二楚，然而他却没有进去。面上虽是一片淡然，但紧握的拳头和嵌入肉里的指甲却在说，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哭声渐渐小了，然后终于归位了平静。万籁俱寂。
男人在外面站了很久才进去，夜风华趴在江澄床边，枕着手臂，似乎是睡着了。
男人伸出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将她有些凌乱的长发顺到了耳后。怔怔的看着她出神了半晌，感受着静的可怕的环境，男人将夜风华打横抱起来，感受着那人贴在自己胸口逐渐冰冷的脸颊，男人伪装的平静终于一点点碎裂，眼睛里居然出现了一种名为“不知所措”的情绪。
都走了。
男人的身子一阵踉跄，他不得不抱紧了夜风华倚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这时，他才看见江澄的床边放着两封信，一封给江澄的，一封给他的。
男人竟然在看见信的一瞬间流下泪来，紧抱着夜风华，脸颊贴着她的额头轻轻抽泣着，声音嘶哑：“别走……求你……别走……别走……别走……求你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别走……求你……”
求求你……不要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风华已故灵丹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