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炼神还虚难逾心（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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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溪山内有异兽，名为屠戮玄武。此物本该沉睡，温晁等人肆意欺，凌虐，待弟子，众人奋起反抗却无意间惊动了它。
温晁早就厌烦了这个魏无羡，欲将其就地格杀，江澄明知那化丹手不是他可以匹敌的，却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护住魏无羡与他缠斗。
二人默契配合找到逃生之法，魏无羡坚持断后，掩护众人逃走。江澄带领众人自潭中小口逃生，又拼了命的从暮溪山赶回云梦莲花坞，搬救兵将魏无羡救出。
世人皆知魏婴十七岁斩杀屠戮玄武身手非凡扬名立万，却无人关心他为救手足拼死奔波。
江澄觉得魏无羡不该强出头多管闲事。岐山温氏风头正盛，在这等乱世中何必非要站在那风口浪尖？
然而江枫眠的声音却冷淡下来，蓦然变了脸色，责问他是否知错。
家训，魏婴明白就够了！站着的和躺着的，哪个才是你儿子！
虞夫人痛斥。
就算因为他是我生的你看不惯，他还是姓江！
……一场闹剧。
哪有人会不喜欢自己亲生儿子的！
魏无羡拉住他。
你别瞎想！
就是有。
江澄没回头。
他不喜欢我阿娘，连带也不喜欢我！他觉得我不懂家训，不配做家主，半点没有江家的风骨！是，你和蓝忘机合力斩杀屠戮玄武，了不起！可是我呢，我也是筋疲力竭，一刻都没有休息过！
谁说非要懂家训了，蓝家不也出了蓝翼那个异类吗。
魏无羡扶着他的肩。
将来你做家主，我就做你下属，像你父亲和我父亲一样，姑苏蓝氏有双璧，我们云梦江氏，就有双杰！
这样异常的情绪波动，夜风华知道，这段记忆是被打上了烙印了。烙印在了灵魂的最深处。
江氏山倾，岐山温氏大举来犯，寻了个由头便想要了魏无羡的手臂，江澄明知道他阿娘不喜欢魏无羡，却还是替他辩解。温逐流与虞夫人动起手，江澄慌忙扑过去护住她。
寡不敌众，虞夫人带着江澄和魏无羡到了江边，母子诀别之际，虞夫人以前所未有的炽烈感情将他紧紧抱在怀中，落下这辈子最后一个吻。
好孩子……
魏婴！你给我听好！好好护着江澄，死也要护着他，知道不知道！
就连江枫眠也说出了这辈子最关切的话——
阿澄，你要好好的……
可，深夜，他们还是回到了往日的家。莲花坞中血流成河，尸体堆了满地，江枫眠和虞夫人双双战死。
丹已化，人皆亡。
江澄第一次对魏无羡下那么重的手，第一次哭的那样肝肠寸断：我要我的爹娘……
夜风华终于知道江澄守了十八年的秘密是什么了。
在那个昏暗狭小的巷子里，他孤身坐在那里，无神的双目直到看见了一身炎阳烈焰袍的修士才终于聚焦，恢复了些清明。
江澄知道他们是在搜捕魏无羡。
所以他冲了出去，挑在温家修士经过的档口跑了出去。
他虚弱，无力，脚步虚浮踉跄，顷刻间便被抓住，被他们押回了莲花坞。身后，是抱着食物的魏无羡。
夜风华看着他被化去金丹；看着他被温狗拳打脚踢；看着他被羞，辱；看着他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看着那道戒鞭痕永远留在他胸口。
她什么都做不了。
他是为谁啊？他并非是不懂事回去偷父母的遗体。他是为了保护一个人。
为了保护他的亲人，他的兄弟，他的手足。
魏无羡剖丹，这件事她知道了，江澄，也会知道。
一座山，一道伤，一身痛，一颗丹。
他重获了金丹，魏无羡失踪了三个月，他身负随便三个月等他回来。
他开始重建江家的一草一木，一兵一卒，每天忙到深夜。
他才十七岁。
后来，魏无羡回来了，但他不再用剑，改用笛子。那笛子，叫陈情。
他愈发桀骜不驯，树敌也越来越多，但江澄只想毫无底线的保住他。
再后来，因为温氏众人，他假意与魏无羡决裂，却偷偷摸摸的带着身着嫁衣的姐姐去看他，让他给未出生的外甥取字。
但是，在金凌的满月宴上，金氏弟子来报——
金子轩，死了。
是温宁杀的他。
也是……魏无羡杀的他。
江澄从没想过江厌离会死，更没想过她会死在自己怀里，没看他一眼，没跟他说一句话，没给他留一句遗言。
最后，魏无羡也死了。
在乱葬岗，死于反噬。
该死的！不是都说好了吗……只要阴虎符，不要他的命！不是说好了吗？！这些人……骗他！是他……害死了魏无羡！！
江澄疯魔了，他坚信魏无羡没有死，他不会死。他固执又疯狂的在世上寻找，寻找每一个修鬼道的人，他坚信用紫电一定能找出魏无羡，所以，紫电落在了每一个修鬼道的人的身上。
江澄从来没有防备过魏无羡，他甚至希望他回来。哪怕他知道以魏无羡的性格绝不可能夺舍回来，却也还是冥顽不灵的去坚持那件事。
可他抽了整整十三年，那些人，没一个抽出魂来的。
夜风华的眼眶突然红了，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毫无预兆。
他说，魏无羡，你他妈怎么还不回来？你不要你的陈情了？你他妈把我弄成这幅鬼样子你就跑出去浪了？你还有没有良心？还不滚回来！……再不回来……你再不回来我还去抽那些跟你一样蠢的家伙，我总有一天能把你抽回来！我就不信了！……可是……等我哪天抽不动了，我他妈怎么知道你回来了？听见没……滚回来……
江澄因为他一无所有，怎么会不恨他，可是，他又怎么狠得下心去恨他……这种复杂的情感折磨了他十三年。
世人只知蓝忘机问灵十三载，找了他十三年，可又有谁知道他江晚吟这样疯狂了十三年也是在找他。他不会问灵，想要找魏无羡他只能一鞭子一鞭子地抽。
十三年后，大梵山那次，他知道那是魏无羡，可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就被蓝忘机带走了。再见的时候，对方看见狗脱口而出的名字竟是“蓝湛”。
再也不是他了。
江澄总能在魏无羡需要的时候把东西给他。因为，他带了陈情十三年。
江澄不敢相信魏无羡真的会动手，真的会为了一个外人跟他动手。
……不对。
是他错了。
现在，他才是外人。
他们……真的反目了。
江澄其实没想伤他，下手不重，收鞭也及时，可是魏无羡……流血了。
是他说的那些话……气的吗？
江澄也很担心魏无羡，他想要去看他，可蓝忘机却斥他滚开。他最痛恨的温宁突然闯进了祠堂，要他拔，出魏无羡的随便。
随便，早就封剑了。
谁都知道。
可他……居然……拔，出来了。
温宁说，他体内运转的金丹，是魏无羡的！
江澄颤着嗓子斥他胡说八道。
温宁复述了他修复金丹的全过程，随后又给了他最难以承受、最痛入骨髓、最心碎的一击，击溃了他的理智和清醒。
他说，江宗主——你，你这么好强的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和他比，可知你原来是永远也比不过他的！
夜风华眉头紧蹙，湛蓝色的眼瞳之中覆上了一层嗜血的寒霜，怒火与冷意交杂着酝酿起来，复杂至极。
看着近乎疯狂的江澄，她心中的杀意在这一刻攀上了顶峰。
终于，到了观音庙。
“魏无羡，你真无私、真伟大。做尽了好事还忍辱负重不让人知道，真让人感动。我是不是该跪下来哭着感谢你啊？！”
他心中痛苦、自责、愧疚、懊悔、心碎……种种种种混作一团，话却仍旧不留情面。
凭什么啊魏无羡，你给我一颗金丹，你欠我那么多，我们十多年的兄弟情，就这么没了吗？江家死了那么多人，就这样算了吗？他就活该天煞孤星孤独终老吗？！
“我们江家给了你多少啊？明明我才是他儿子，我才是云梦江氏的继承人，这么多年来处处被你压一头，养育之恩，甚至是命！我爹我娘我姐姐还有金子轩的命！因为你，只剩下一个没爹没娘的金凌！”
“魏无羡，究竟先违背自己誓言、背叛我们江家的人是谁？你自己说说，将来我做家主，你做我的下属，一辈子扶持我，姑苏蓝氏有双璧我们云梦江氏就有双杰，永远不背叛我不背叛江家，这话是谁说的？！我问你这话都是谁说的？！都他妈被你吃下去了？！”
“你欠了我们江家多少？我不该恨你吗？我不能恨你吗？！凭什么我现在反而还对不起你了？！凭什么我非要觉得这么多年以来我他妈就像个丑角？！我是什么东西？我就活该被你的光辉灿烂照耀得睁不开眼睛吗？！我不该恨你吗？！”
然后，他哭了。
矜傲自负如江澄，却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哭了。
“……凭什么……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他哽咽着道：“……你说过，将来我做家主，你做我的下属，一辈子扶持我，永远不会背叛云梦江氏……这是你自己说的。”
魏无羡沉默片刻道：“……对不起，我食言了。”
江澄嗤笑一声，闷声嘲讽道：“都这种时候了，还要你来跟我说对不起？我是多金贵的一个人哪。”
这段记忆的情感波动尤为强烈，疼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明明痛不欲生，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将当年的真相说出来。
夜风华才知道，她自以为了解他，可，原来他的世界他的过往，她是一无所知的。
她的眼前又被一片炫目的白遮盖。待她清醒，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没有杀戮，没有争吵，没有诘问，她依旧抓着江澄的手腕。
但，正东承灵位上的江澄面色惨白，眉间戾气四溢。
夜风华，蒙了。
江澄的身子轻微的颤抖着，双手却是连印都结不好了，嘴角鲜血滴落，止都止不住。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炼神还虚难逾心（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