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莫道浮云终蔽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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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震惊至极，连表情都快要失去了，一双细眉死死拧在一块，眸色犹疑中含着阴沉。
蓝家《问灵》的曲调他虽然没有听过，但是他却可以肯定，这绝不是《问灵》。《山中忆故人》的曲调他比谁都清楚，纵然他不通音律之术，但这曲子，他还是能完整记住的。
在江澄三四岁的时候，江枫眠就经常在莲花坞那个湖心亭里用树叶吹这《山中忆故人》的小曲。他就远远的看着，也不去打扰他，乖乖的坐在岸边等父亲回来，然后带着他一起回去。
长大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在吹这首曲子的时候表情会那么悲伤，也终于明白，父亲所忆的故人究竟是谁。
既然这曲子并非《问灵》，那金光瑶又为何会在此现身？当年金光瑶和聂明玦被封入棺中，不得超生，连魂魄都一并被禁锢其中，又怎么可能过了一两年就重归于世？
还是说……这个金光瑶，也是假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两次利用金光瑶来窥探蓝曦臣的内心？夜风华的实力如此之强横，难道都发觉不了吗？
江澄越想越想不通，也越想越沉重，头一回如此不顾风度的蹲在树上偷看。
金光瑶亦笑，伸出手轻轻的拥抱了他。
蓝曦臣怔怔盯着他道：“我……并未弹奏《问灵》，况且，《问灵》所召魂魄也并非这般模样，阿瑶，你怎会……”
金光瑶摇着头笑：“我的魂魄，本就不在那棺中。”
“……什么？”蓝曦臣愕然。
江澄亦是惊愕不已。
金光瑶的魂魄不在棺中？这怎么可能？！
“很惊讶吧，二哥。”金光瑶仍是笑，“我也很惊讶。夜家把我的魂魄锁在了西北的灵犀山中，锁了两年。”
蓝曦臣震惊的都快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夜家？可……夜家为何要这么做？”
金光瑶再次摇摇头，遗憾道：“我也不知。但，不只是我，大哥他……也在。”
“大哥？！”
金光瑶盯着他的眼睛，道：“二哥，你愿意将我和大哥，救出来吗？”
蓝曦臣好像什么都没想到，只怔怔的问道：“……放出来？”
金光瑶点了点头，却是突然靠近了蓝曦臣同他耳语。
江澄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被这个金光瑶发现了，也不犹豫，抽身就走。他并没有回到蓝曦臣隔壁的房间，而是回到了柳清歌和金凌他们所在的那栋楼。
那……应该不是金光瑶本人才对。
江澄可以确定。但他不敢确定蓝曦臣会不会相信那个金光瑶。
江澄落在院前，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他瞥了一眼右肩又开始流血的伤口，嗤了一声。
柳清歌被气息结界束缚住，直至此刻才挣脱了出来。能困住他的东西本就是少之又少，更别说只用气息结界就困住他。哪怕强大如夜风华，也不可能用气息结界束缚住他整整一个时辰之久。
听到外面传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柳清歌也顾不得灵力告罄、身体疲累，抓起乘鸾就跑了出去。
“什么人？”
“你神经病啊，要杀了我吗？”江澄扶着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怎么是你？你不是在蓝曦臣那里吗？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又窜回来了？”柳清歌收了剑，拧眉道。
“你话怎么这么多。”江澄很嫌弃似的道，“帮我上一下药。”
“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柳清歌的表情有些忧虑，“我以为那小白脸会照顾好你。”
江澄跟着他走进房间，淡淡道：“谁要他照顾？再说了，我看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空管我？”
“他怎么了？”柳清歌拿出药，轻轻的扯下了江澄肩头的衣裳，看着他可怖的伤口，眉毛又拧了起来。
江澄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看见金光瑶了。”
柳清歌挑了挑眉：“谁？”
江澄皱紧了眉，道：“娼，妓，之子，亦是金光善的儿子，金凌的小叔叔，蓝曦臣的义弟，上任金氏宗主，百家仙督，三尊之一，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之辈。”
柳清歌着实没想到这个金光瑶有这么多重身份，不由愣了愣。
江澄头疼道：“罢了，明日我会与江澈探讨这事儿，你在旁边听着，总会知道的。说到江澈，他们都睡得这么死？”
“并不是。”柳清歌给他包扎好伤口，又去一边给他倒了杯热水，“你没察觉到吗，这周围有气息结界的残留力量。”
“气息结界？夜风华？”江澄接过来，猜测道。
“应该不是，虽然她的境界我们还达不到，但不可能用气息结界拖住我这么久。我单是挣脱它就花了一个时辰。它不让我走出这个房间，也隔绝了一切声响。”柳清歌凝重道。
难怪江澈他们半点反应都没有。
江澄头疼极了，揉了揉额角，转而道：“算了，明天再说吧，我回去睡一觉。”
“你不担心那小白脸？”柳清歌问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江澄停下来，摆了摆手，“那东西既然要蓝曦臣帮他，就绝不会伤害他。”
清晨。
说是回去睡觉，但江澄根本睡不安生，一大早就把江澈也折腾了起来。
“宗主，怎么了？这么大清早的……”江澈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头发乱得像鸡窝。江澄臭着脸道：“……你还是弄捋顺了再来找我。”
江澈有点莫名其妙，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以前也是这样来见他的啊，哪里不对了？再说了，明明是宗主把他捞起来的啊，还反过来嫌弃他？
江澄顾忌着肩膀的伤，也就没束发，胡乱梳了梳头发就没管了。夜风华一如既往的从窗户上探出了头：“江宗主，看你这么不方便，要不要我帮你更衣什么的？”
江澄的脸黑了一个度：“劳烦夜宗主你滚出去。”
夜风华坐在窗台上，抱着手臂扭过了头：“我就不。”
江澄冷着一张脸，没再赶她走，也没再开口。他不知道夜风华对于昨夜的事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但他也不想开口问她。
夜风华素来对江澄“口嫌体正直”的性格把控的极好，但她也不知道江澄究竟想问她什么，只得道：“你有话想问我啊？”
江澄嘴硬道：“没有。”
夜风华摸了摸下巴，瞅着他笑：“真的没有吗？”
江澄继续嘴硬：“没有。”
夜风华笑了笑，道：“好吧，没有就算了。不过呢，我还有事，所以把他们都弄过来了，你不介意吧？”
“介意也没用，他们都来了。”
江澄：“……”
夜风华从窗台上跳下来，一身红衣艳丽至极。她坐在江澄身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笑一个嘛。”
江澄把她的手拍下去，立刻站了起来，紫电“呲呲”响了起来：“你是不是想死？！”
夜风华也不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杀啊，杀了我就派人到你们修真界散布谣言说你堂堂云梦江氏宗主三毒圣手恩将仇报始乱终弃。”
江澄：“……”
夜风华看着他精彩的脸色不由笑了：“看你这表情，可真是可爱极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回来干了什么。这次我把你方圆十里的水都给弄没，我看你怎么办。”
江澄：“……”
“还有，我告诉你，那小矮子的命还在我手里呢，别给我瞎搞啊。”野做夜风华站起来，笑得很下，流的拿食指点他的胸口。
江澄正欲发怒，门又再一次十分突然的打开了。
金凌和蓝曦臣并排站在那里，江澈正卡在他俩中间的那个缝里站在后面，然后后边还有一大票子人，现在看起来居然有点灰头土脸的感觉……
江澈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强行挤开了前面两个人用力关上了门：“宗主您请继续！我们不该这个时候来，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声音居然还蛮激动……
江澄：“……”
江、月、照！你给我死回来！！
夜风华见好就收，也不再调戏他了，转身去开门：“正经事我还没做，我们先谈谈吧，谈完了我和江宗主再忙。”
江澄：“……”
谁要跟你忙啊！滚滚滚！滚远点！
聂怀桑摇着折扇，笑容里多了几分揶揄：“江兄的脸色不太好啊。”
江澄瞪了他一眼。
金凌扯着嗓子对着他喊：“舅舅！”
江澄被他喊得脑仁子疼，居然也没斥他闭嘴，看来这决心是下了的。
金凌咬了咬嘴唇，憋屈极了。
看来他舅舅是要用一套完备的冷暴力系统把他留在极北了。
江澄冲着蓝启仁拱手行了一礼：“蓝老先生。”
蓝启仁的表情看起来不怎么好，却还是还了他一礼：“江宗主。”
夜风华没再坐在桌边，又倚靠在了窗边：“我们，还是一笔勾销吧。”
不等他们开口，夜风华接着道：“想说那么多人的命我凭什么一笔勾销对吗。可我夜氏一脉嫡系传承者尽数死在你姑苏蓝氏先祖手中，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蓝曦臣道：“那兽人一事，又有怎样的内情？”
夜风华看了他一眼，又扭过了头：“我能够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先祖绝对没有结交过兽人。我夜家分支及家仆等百余人流放至此，当年险些被兽人灭了和干净。且不论会不会有人反杀自己的盟友，夜家分支到达极北时，这里早就有兽人在守着了。”
“也亏得你们姑苏蓝氏天性温雅良厚，还替我们斩杀了兽人将我们丢进去设了封印阵。”夜风华嘲讽道，“试想，如果兽人真的能出来，他们还在入口那里呆着干什么？金羽的关门弟子根本就不可能被兽人杀死。——除非，是他自己……”
“可……”
“仅凭这个无法说明么？”夜风华淡淡道。
蓝曦臣沉默。
夜风华嗤了一声：“我早知你们会这么说。所以，我也只是杀了当年参与此事的几个家族而已。”
蓝景仪嘴快道：“才不是呢。仙门百家里的人都快让你杀没了。”
夜风华斜他一眼，道：“别以为你年纪小还长得好看又讨人喜欢就能栽赃陷害我。我虽然的确不在乎那几条人命，但是你要非说是我杀的，你觉得可能吗？我杀人也累的好吗。除了靖城孙氏、业城林氏、漠城萧氏、玉州楚氏和辽河许氏还有其他三四个乱七八糟的世家，别家我连瞅都没瞅过。”
闻言，在场之人纷纷埋头苦思起来。
最多十个。算上他姑苏蓝氏也不过十个世家。如果夜风华没有说谎的话，那剩下那些半百数之多的家族，又是谁杀的？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极北这一行，没能找出真相也就罢了，这居然……还越来越复杂了。
夜风华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走进了正题，她道：“我暂且不跟你们争辩这个，总之，该取的代价，我自会取回来。”
——至于从谁身上取，那就是我的事了。
夜风华忍不住响起来蓝忘机。
她杀去云深不知处的那个晚上，她记得和蓝忘机在一起的那个黑衣男人，叫魏婴。
魏无羡。
魏无羡的模样和十九年前有很大的出入，再加上之后江澄所表现出来的和魏无羡的恶劣关系……她怎么可能不多想。她死的那个时间段，江澄和魏无羡的关系还是很亲密的，但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让他二人反目成仇，夜风华一无所知。所以她才让夜云恒去查的，看看能不能查出来些什么。
然后夜风华又忍不住去想蓝忘机和魏无羡的关系，现在看看，想明白了之后，她居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难怪蓝曦臣喜欢江澄……这断袖之癖，竟是……家传？！
夜风华把目光放到了江澄身上，眼睛里的颜色很低沉，湛蓝色的双眸中有着些很不一样的颜色，江澄莫名被她看的发毛。
夜风华收回目光。
莫道浮云终蔽日。
江澄，你不肯说的，我来替你。
你不肯水落石出，便让我来柳暗花明。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