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极寒雪原灵魇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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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曦臣微微拧了眉，语气有些不稳：“阿瑶你……同我说什么玩笑话呢……？”
金光瑶低低笑着，语气惨然至极：“罢了！这便是我的命——活该这辈子众叛亲离孤独终老！二哥你、你就当我是在同你说笑好了。想不到这人世间，共患难如此容易，同富贵却如此之难。明明我是同你最亲近的，却没办法得到你的心……”
蓝曦臣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眼前漆黑无边的夜幕似乎开始渐渐清晰——也就清晰了那么一点点。他不论怎么看都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片朱红和一抹明黄色，还有……一点青色。
——连人的五官都看不清。
“大……大哥？”
他下意识地喊了那人一声。
那身着青衣的人似乎动了动，却没有回答。
金光瑶抽回被他拉着的手，道：“二哥，才几年？才几年我就已经看不透你了——不，我从来没有看透过你。接下来这几年，你是不是就打算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然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蓝曦臣道：“阿瑶，你说你未曾看透过我，我又何尝看透过你呢？若是以前的你，怎么会同我说这种话？”
金光瑶的语气开始变冷：“是吗？二哥，你这是在怪我？怪我什么？怪我不该走上这种路自取灭亡，还是怪我不该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咎由自取？”
蓝曦臣摇摇头：“我没有那个意思，阿瑶，我……其实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金光瑶愣了愣：“……二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吗？不论你想与不想，我们都不可能再成为朋友了。”
“是因为你刚才说的话吗？我……阿瑶，你知道的，我……”
金光瑶打断他的话，道：“你是不是知道？”
蓝曦臣没明白，有点儿傻兮兮地看向声音的来源：“知道什么？”
金光瑶冷冷笑了两声：“这里的一切——棺材，声音，情景，包括我，都是假的——你知道的是不是？”
蓝曦臣的手微微抖了抖：“是。我……知道。”
金光瑶的语气更是趋向冰冷：“好啊，二哥。你早就知道了——这是幻境，却还同我虚与委蛇？二哥，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也对，我从未看透过你。”
金光瑶一再强调他从未看透过蓝曦臣，这就更是让他心痛如刀绞。
蓝曦臣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从未想过同你虚与委蛇，我一直都在找你。问灵，作画，闭关，思考，我从未放弃过。阿瑶，我的确知道这是幻境，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从未有过敷衍的意思。”
“我的痛苦和悲哀都是真的。虚假也好，真实也罢，可至少在这里我见到了你，这是我从未想到的。”
金光瑶对此却是避而不谈，明明是他想要问的，得到了答案却不愿意再提了。
“是吗。难道二哥你，从头到尾看透的只有那个人吗？”
蓝曦臣倏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人……？”
金光瑶嗤了一声，拍了拍聂明玦环在自己腰侧的手，想要从那口朱红的棺材里出来。
聂明玦不为所动。
“你放开，我又跑不了。”
此时金光瑶的心理活动非常难以言喻和一言难尽。
特么的鬼知道他会招惹上这种霸王级别的桃花。
聂明玦！聂明玦！聂明玦啊！！赤锋尊聂明玦啊！曾经恨他恨到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聂明玦居然……！！！
敛芳尊此刻内心简直慌得一批。
“这个人，不一样。”聂明玦木头似的吐出来六个大字。
金光瑶：“哈……你觉得我能成功地逃离你吗？”
聂明玦似乎想了一想，然后放开了手。
如果现在魏无羡在这里，定能脑补出来一出大戏——《霸道赤锋尊的隐婚仙督小情人》？！《一代仙督与赤锋尊者不得不说的故事》？！
金光瑶翻了个大白眼，这才从棺材里跳了出来，逼近了蓝曦臣。
直至此刻，他才勉勉强强看到了金光瑶的脸。
没有腐烂，也不是凶尸。他的脸依旧白白净净，眼神清明，五官温和且无害；眉间一点朱砂，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
——当然，这还是在对方几乎贴在他脸颊上的情况下才勉勉强强看清楚的。
蓝曦臣忍不住顺着对方的右肩往下摸，好在这个幻境还记得拟出一个完好的金光瑶。
但这跟他心里的愧疚没多大关系，只是为了从他走进灵魇阵时就开始要痛击他的心做准备。
“金光瑶”笑了笑，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锁骨正下方一寸的位置。蓝曦臣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而后有些犹豫地伸出手轻轻触了触。
指尖接触到的地方一片冰凉，湿而冷。他睁大了眼睛却只能看到一片朦胧不清的血光。
“忆起来了吗，二哥？你给我的那一剑。”“金光瑶”用力抓紧了他的手腕，“我还记得你的佩剑——朔月。它很漂亮，剑身修长，质地坚硬，当然，也十分的冰冷，刺进身体里让人感觉很不好受，就好像寒气透过血肉钻进了骨子里……”
“别说了！”蓝曦臣慌忙挣开他的手，神色很是混乱，“阿瑶！别说了……我……我……”
“金光瑶”任他挣开自己，笑意轻柔。
放在平时，这绝对是温柔至极，能叫人化在这笑容里，而此刻，蓝曦臣却觉得这是一种凌迟。
他总是很擅长这样，把最深的痛苦用最清浅的笑容和最温和的话表达出来，不说别人了，这足以让蓝曦臣痛不欲生。
“金光瑶。”
他的听力也还没有过多恢复，只是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个声音在喊“金光瑶”，很像是……他结拜大哥，聂明玦的声音……
蓝曦臣退了两步，心口却被一样冰凉的物体抵住。尖锐，锋利，寒凉。他低下头，费了好大劲儿才看清楚那东西。
恨生。
是金光瑶的佩剑，恨生。
“二哥，你说这一剑，我能刺得下去吗？”“金光瑶”的笑温且软，看起来十分无害。
蓝曦臣不语，垂了眸子貌似是在看他，而后缓缓抬起了手臂，似乎是想要摸他的脸，“金光瑶”很配合地将脸凑过去，蓝曦臣却收回了手，语气平静：“果然，幻境就是环境，假的就是假的。杀人魔头金光瑶也好，我的三弟阿瑶也罢，都绝对不会对我出手，不然的话，当年他也不会推开我了。我虽不知你是如何拟出他的模样的，但是不得不说，真的很差劲。”
金光瑶，真正的金光瑶，不会对蓝曦臣动杀心，更不会将恨生抵在他的胸口笑着问他会不会刺下去那一剑。
不会。
直到现在蓝曦臣才明白为什么。
因为，金光瑶他舍不得。
几乎是在他收回手的一瞬间，“金光瑶”的眸子里便陡然炸开了凶光。蓝曦臣看不清，却能感受到恨生逐渐刺破他皮肤刺进肉里的钻心痛楚。
现在，他知道了。当年他刺阿瑶那一剑事究竟有多疼……
可蓝曦臣退开了。
他非常想要降低自己的愧疚和负罪感，也终于知道刺死了金光瑶他究竟有多难过，可是，这不代表什么人都能够代表他的三弟来刺他这一剑。他其实想过，如果……金光瑶就是这么想的呢？因为那么狠戾决绝的一剑，谁的感情都有可能发生变化。
但是，一如既往的，蓝曦臣选择了相信他心中的金光瑶。
也许他对了，也许，他错了。
他心中的金光瑶，不是真正的金光瑶，或者说，不是全部的金光瑶。
“蓝宗主可真是有意思，一个幻境罢了，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一柄锋利的银紫长剑截住恨生剑锋。
蓝曦臣哪怕是化成灰了都认得这个声音，可他不明白，这个幻境，明明跟他没有关系啊？
灵魇阵，随心魔而幻，同梦魇齐变，直击阵中之人的魂魄和心灵，令人无所遁形。阵中人害怕的、喜欢的、期待的，都会被一一映射拟态。也就是说，这个江澄，也是假的。
蓝曦臣不知道，他潜意识里最不想面对这种情况，心里的第一念头就是逃避，而江澄毫无疑问是最能吸引他注意力的存在，虽然这对“金光瑶”来说很不公平，了可没有办法，是他选择了逃避。
然而，“江澄”却好像没有按照他的意思来呈现一切。
“我似乎在告诉你们夜氏家族的存在的那天晚上就跟你说过吧，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金光瑶的死怪不得你——谁也怪不了，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或者说你想因为一个金光瑶把你后半辈子都葬送在闭关上，让你那弟弟，你那逐渐衰老的叔父日夜为你担忧？再者，非想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怕过好了对不住你的好三弟？”“江澄”嘲讽道。
“把他弄得半死不活那一剑你都刺下去了，可见你已经对他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现在痛苦后悔想要赎罪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你这样是真的想为了金光瑶赎罪还是就单纯地求个心理安慰？蓝曦臣，你可真像个懦夫。”
江澄的话从来都是犀利不留情面的，然而蓝曦臣却没有办法否认。
这大概只有“江澄”才会知道，他这一番话，不仅仅是想骂醒蓝曦臣，更是在告诉这个“金光瑶”——看到没有，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的痕迹还在他的世界，一点都没有淡，所以，你们就放过彼此吧。对你们都好。
蓝曦臣睫毛微颤。
人是假的。
可，话是真的。
晚吟曾经皱着好看的眉毛，告诉他要他放下那种愧疚，不甘和心痛，他也知道江澄是在故意刺激他，可是他……放不下……
几乎要了阿瑶的命的那一剑，是他刺的，他要……怎么放下？
模糊不清的视线霎时清晰，身前俊美的青年抓住他的手腕并着他的手一起抽出了朔月，重新——或者说——再一次，狠狠刺进了“金光瑶”的胸口。
鲜血涌出，几乎是在瞬间浸湿了那朵金星雪浪白牡丹，红艳艳的，鲜艳到刺目。
蓝曦臣怔住。
“金光瑶”也怔住。
周遭烈风狂起，吹的他们连眼睛都睁不开，割的脸颊生疼。
“你这一辈子做错的事寥寥无几，但是有两件事你一直在后悔是不是？”
“第一，相信金光瑶，第二，没有一直相信金光瑶，是不是？”
“江澄”喝道。
“你明知道这是个幻境，这是个假的金光瑶，你还在犹豫什么？！指望这个披着你三弟皮囊的畜生把你的痛苦和思念传给你那被埋在土里的三弟？你到底在发什么愣？！指望着能把金光瑶从地底下气活了爬上来？你还要在这个囚笼里活多久？你的痛苦和挣扎，能让金光活过来？不能！同样的，你对着一个冒牌货赎罪你的罪恶感就能减少了？不能！所以你到底在犹豫什么？给我醒醒！”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极寒雪原灵魇诛（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