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城的月光》解烟青

22、考验2

　　江岫月现在的样子十分狼狈，脸上也带着灰，因为出汗多她的头发贴在了额头上，扎好的头发还这里一点那里一点的翘起，有些乱，衣服也脏了好几处，而且脸上红扑扑的，看的出来这一天被晒得不轻。

　　“小江，你怎么弄成这样？”她现在的样子实在让人不放心。

　　“刚才在下面被一个人撞了，没事。”江岫月笑着简单解释，扬起手中的画板，“我跑完了方圆一公里的地方，整理一下就能把图画好了，我说了我能办到。”

　　她看了眼墙上的钟，8点多，还好，时间来的及。

　　她一瘸一拐的走向自己的工位，拉过椅子就坐下，摊开一张新的白纸照着今天的成果抄画一遍。

　　也不只是简单照抄，肯定要对现有的草图进行优化。

　　她自认为记忆力不错，今天走过的地方她都有个大概的印象，确实做到了心里有数。她认真在画图，完全不在意就站在一旁的夏城。

　　此刻夏城却心安不下来，看到江岫月裤子破口处晕开的血迹他更不能心静。

　　“江岫月……”他忍不住喊她，想让她停下去处理伤口。

　　江岫月抬头，见他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画：“我准备就画好了，我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

　　她满心都是他给她的考验，一点都不在意腿上的伤。

　　最终他还是没阻止她，去了楼下的药店，买了些棉签、消毒酒精、跌打药酒和绷带。

　　他回来的时候江岫月还没停下来，旁若无人的继续画。他没打扰她，坐在自己的工位那，静静的看着她。

　　其实已经不用再看她的成果，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一刻，心里多了股庆幸，庆幸她选择了他这边。

　　过了好一段时间江岫月放下笔，拿起纸举在眼前看，又检查了好一阵，修修改改后才递给他：“我画好了，没超时吧！”

　　她笑着，充满自信，充满期待。

　　他将她的成果放在桌上认真去看，路网整整齐齐而且主次分明，重要的地点画了，每个地块的用地线也画出来了还写上了地名。令他惊讶的是，居然连建筑的轮廓也画了，虽然有些偏差但已经八九不离十。

　　这一张图，最直观的是她的手绘功底，从图上的表达也能看出她对专业知识的把握程度还有的做事的思路。不能说这图有多完美，但是她这个年龄能达到这程度已经是能让人夸奖的水平了。

　　“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我不确定该怎么给它定性。”她站起来弯下腰去找，用笔头点到那块地问他，“如果一块住宅地已经确定要拆迁建成商场，现状图上我是要定为住宅还是商业？我问过了，这个小区已经确定要拆了，在那里贴有公告。”

　　因为她不确定，所以她在那块地上画了个问号。

　　“既然已经确定了拆迁，现状就以拆迁后的用地性质为准。”夏城回答她的问题，放下了她的作业，随手在图上勾画了一些错误和表达不清的地方。

　　见他这样批改，江岫月心慌了，是不是不合格了？她站在对面，看不清他写什么，更加担忧。

　　他批改完没有说话，只看着她。

　　江岫月还等着结果呢，见他一直沉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先问：“夏工，我合格了吗？”

　　夏城站起身，拿过跌打药酒在她身前蹲下：“坐下，把裤子拉上去一些。”

　　“嗯？”江岫月低头看他，反应不过来，愣愣的坐下。

　　夏城已经用棉花蘸好了消毒酒精，见她没动抬起头又说：“把裤腿拉上去，伤口要处理。”

　　“不用了，我自己弄就行了。”她明白他的意思马上拒绝了，感觉这样怪怪的，他们好像还不算熟。

　　“难道你打算这样回去？”

　　他反问一句，干脆自己动手，轻轻将她的裤子一圈圈的往上卷，动作慢慢的轻轻的。她有些无措，在椅子上缩了缩，布料碰到伤口，有些涩痛。

　　小腿全部露出来，果然擦伤了一大片，居然这样能忍，一点都不会喊疼。

　　夏城突然抬头看她，她眨眨眼闪躲开了，好像自己做错了事。

　　他先用棉花蘸了消毒酒精擦了一圈伤口周围，把尘土都吸走，再用棉签蘸了跌打酒小心的往伤口上涂。

　　她随着他的动作又缩了一下，他瞬间停下动作向：“很疼？”

　　她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怎么突然温柔起来了。之前他打击自己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是那样的冷漠，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感受，让人生气。

　　此时此刻她对这种略亲密的举动还带着点抗拒，这样的他让她浑身不自在：“夏工，我自己擦就好了。”

　　夏城没回应，没理会她要阻止的双手，反倒是托起她的小腿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掌也轻轻托在下面稳住，另一手轻轻给她涂药。

　　“疼了就说。”

　　的确有些疼，但是她咬牙忍着没有出声，抗拒几次无果她只好妥协让他处理了。

　　她安静下来才看清自己的伤口，原来擦伤的面积那么大。之前她以为只是小问题，现在看到真实的情况才觉得疼，甚至不忍心去看。

　　她将目光移开，稍稍抬起头视线里变成了夏城。他蹲在那里低着头一语不发，认真的给她缠绷带。这样近的距离这么不生分的动作仿佛他们两人早已认识，就像多年的好友。

　　她只敢想象到好友这一层，再深一点的关系就不敢想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夏城变成了第一印象里温柔的大哥哥。

　　“夏工，你还没回答我，我通过考验了吗？”她看着他又问，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夏城还慢慢的将绷带绕在她腿上，从下往上一圈又一圈，直到伤口全部覆盖他打了个结，白色绷带就稳稳缠在她小腿上。

　　他将她的腿放下，起身收拾剩下的绷带和药酒，放到一个袋子里交给她：“你真的就那么想和我工作？为什么？”

　　夏城冷不防问了这么一句，江岫月发愣，她纠结一阵才慢慢讲当年的那件事。

　　“以前我在大院生活过，和我奶奶，那个大院是我的童年。有一年政府说要修城市快环通知要拆迁，她叹了好久的气，说是家要没了。但是后来重新做了规划，那个大院没拆我奶奶也在那里度过了最后几年。我知道做那个规划的人是你，我就是因为你才想学城市规划的，我崇拜你也感激你，我想和你学习。”

　　夏城听了微微眯眼似乎在回忆：“那个规划啊，我记得。”

　　那是他读研时和老师做的第一个现实的项目，他们对一开始的方案确实做了调整，快环线重新选了线。拆迁一直都是城市建设更新的难题，他们调整方案一是因为原来的选线在某个转弯处不合理，另一方面是为了选择最优的路线，尽量减少拆迁工作好让项目能尽快实施。

　　他突然笑了：“你为什么要感激我，那个项目并不是为了谁而调整。”

　　那次规划的修改可以说和江岫月奶奶的心情毫无关系。

　　江岫月说这么一段换来的是夏城硬心肠的的回应，她如鲠在喉。这个态度还真是冷淡，突然有种一腔热血终究付错了人的感觉。

　　“虽然是这样，但是你无意的举动也让我爷爷奶奶临走前还在自己的房子里，至少没有带着遗憾走。那时我就在想，规划真的能让生活不一样。你记不记得你还给我看了规划图纸，说我家不会被拆，那时我真的很高兴。我还整天跟着你，想看你在做什么。”

　　“对了，当时你还给我糖吃。”

　　说话间，她指着他桌上的盒子：“就是这种糖，你现在还喜欢吃的。”

　　他看着她却充满了疑问：“我真的见过你？”

　　江岫月肯定的点点头，

　　夏城似乎对当年一点都不关心，突然笑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原来夏城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有一点点失望。如果能被偶像记住肯定是一件幸福的事，可是现实就是这么现实。

　　“不，我可以……啊！”江岫月刚想拒绝，刚移动一步就疼得她嗷嗷叫，所以只好改口，“好，谢谢夏工。”

　　算了，干嘛要逞强。

　　江岫月是拖着受伤的腿走路，很慢，夏城扶着充当她的拐杖。此时此刻那种怪怪的感觉又上来了，很尴尬。尴尬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她一路安静直到车上。

　　夏城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让她一直忐忑，坐着也不舒服。可是两次他都没有明确回答自己，怕是不合格了。现在他送自己回家大概也是出于人道主义，为了自己给他干了点活的些些情分吧。

　　夜里车少一路畅通，很快就到江岫月家了，夏城还是充当她的支撑扶她下来，将她送到楼下。

　　“夏工，我真的那么差劲吗？”江岫月越想越觉得失落，自己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这样的结果，临别之前她还是忍不住问，“就算你不想用我，可以告诉我画的现状图有什么问题吗？”

　　她也在回想自己画的图，试图找出缺漏的地方。

　　“图没有什么问题，画的很好。连有争议的地块都能注意到，做的不错。”

　　这回答让江岫月由忧转喜，笑容立刻显在脸上：“这么说我是通过考验了吗？”

　　夏城微笑点头：“江岫月，你被录用了。”

　　“真的吗！我可以跟你一起工作了？”江岫月得到肯定的回答高兴的蹦了一下，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伤，落地的时候哎呦一声疼得直皱眉。

　　夏城看她快要摔倒马上扶住她：“这几天没有新的项目，你脚伤了放你几天假，下周再开始上班。”

　　就算疼江岫月还是笑着：“谢谢夏工！”

　　“能走回去吗？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我哥下来接我了。”刚才在回家路上她就给江安柏发消息了，说自己马上到家让他下来接她。

　　话刚说完江安柏就出现了，看到妹妹扶着夏城手马上过去接住妹妹，看向夏城警惕质问：“你是谁？”

　　江岫月骄傲的介绍：“这是我常常提到的学长夏城啊，现在是我老板。”

　　江安柏是第一次见到夏城，光看外表印象还行，可是看到妹妹的情况不满意占了大头：“上个班怎么弄成这样，你们公司怎么回事？”

　　“不关我们公司的事啊，是路人甲撞了我。”

　　现在的江岫月是一身狼狈，明显吃了不少苦头，转头又责怪妹妹：“吃这份苦头干嘛，早就说让你辞职你不辞，这份工作有什么好的。”

　　江安柏这句话说给江岫月听也是说给夏城听，他一直都不太赞成妹妹学这一行。

　　不过这话实在让江岫月尴尬，连忙对着哥哥诉苦：“哥，脚好疼，我走不动了。”

　　江安柏听了马上蹲下要背她，她也不客气马上跳到他背上，稳住了才转头跟夏城摆手：“夏工，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去路上小心啊，下周见。”

　　“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就是路上跟人撞了，擦伤了一点。”

　　“这叫一点吗？都走不动还叫一点，撞你那人呢？”

　　江岫月和哥哥吵吵的进了楼，夏城站了一会儿也走了。

　　原来她是会喊疼的，不知道之前是忍了多久。

　　夏城的心情似乎也变好了，今天以前他以为江岫月已经放弃了，还惋惜着没想到她又主动回来了。不过也在他的预料中，以他这半个月对她的了解，他很确定小江不会那么容易认输。

　　他突然想溜达一圈，他很久没有这样不带着事情出门了，慢悠悠的开着车在滨江景观路上兜风。

　　今天天气好，月朗风清。也许是很久没有看过月亮了，他觉得今晚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连月光都变得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