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占卜 ...
-
“小姑娘啊，你的眼睛圆，是受人喜欢的，鼻子狭长，是自我的象征，但是你不会去做什么大事，不会背负什么，你只是为了自己，嘴唇的颜色很淡啊，与人交往浅，还有你这个手，明明是姑娘，这个手怎么和男人一样筋骨分明!”
小小的占卜铺子前，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握着客人的手滔滔不绝，客人也不恼，就静静地听。
“哦哦哦对了!你的痣，左眼上眼皮正中间的这颗小痣，按道理来说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人，但是我觉得你这颗痣生得好，色浅而形圆不涣散，你应该很乐于这种生活，这不会是你的烦恼，但是你眼睛下面靠近眼尾的三颗痣，我是从来没见过。”矮小的占卜师直接跪到桌子上，捧着客人的脸用拇指摩擦眼尾下面的三颗痣，对方的脸皮都搓红了，但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是用那双受人喜爱的圆眼定定地观察占卜师。
“按道理来说这个是感情不顺，与异性交往充满波折，但是一下子有三颗，而且两只眼睛下面都有，你，不是人吧？”
客人眨了下眼睛，目光渐渐偏移。
“这个表情，果然你!”占卜师大喊出来，人直接在桌子上站直了，居高临下，指着客人的鼻子说道:“你不是呀呀呀!”
小个子占卜师直接被身后的人拎起来，头上的头巾和面纱在挣扎中扯落，露出长发和稚嫩的脸庞。
“衣服洗完了？你个小鬼在我摊子上瞎讲些什么!你这样以后还会有客人来吗!不要败坏我的名声啊!”
看起来那个拎人的才是老板？
客人观察了一会儿，悄悄地走了。
她住的地方在附近，不过很久没有回来了，连新开了占卜铺子都不知道。
所以她就去看了一下，没想到连孩子也那么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关于她好像不是人这件事。
少女沿着栅栏走，她穿了一身红裙，扎眼得很，白人的皮肤被红色衬得雪白，少见的黑发披在肩上，锁骨在其中若隐若现。
“是歌尔德姐姐吗！”迎面跑来一位少年，长相大气俊朗，也是一头黑发，穿的是合身的小西装，看起来是个富家少爷。
唤为歌尔德的少女，脸上的表情马上活跃起来，嘴角上扬，眉毛挑起，“乔纳森!你已经长那么高啦!”
“汪汪!”一条黑白的大狗从乔纳森身后窜出来，摇着尾巴以前爪击地，也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歌尔德弯腰好好搓了一顿狗，比狗慢了一步的乔纳森只好站在一边，哭丧着脸，“不公平!歌尔德姐姐你偏心!为什么先和丹尼亲热啦！我也很久没见到你了！”
“你连丹尼的醋也吃吗？”她哭笑不得，挽住少年的胳膊，“好久不见，最近家里怎么样？还好吗？”
“挺好的，哦对了，我现在有义兄了！他叫迪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但是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乔纳森的语气有一点点迟疑，但是没等歌尔德摸摸他的头来安慰，他就已经重新振奋了。
“说说歌尔德姐姐你的事吧！出去那么久，都去哪里了呀，离开英国了吗？有没有去看中国的长城，法国的落叶，还是说到海上去冒险？有没有遇到海盗？拜托了快和我说说吧！”
歌尔德惊讶于乔纳森的成长，她对这个孩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六七岁，吃着甜食看故事的年纪。
如今他已经会调节情绪，身高也盖过自己一个头了。
乔斯达家住进了一个名为迪奥布兰度的少年，与乔纳森同岁，据说是乔斯达先生救命恩人的孩子。
这个事情她也知道一点，比如那个救命恩人其实是小偷，拿过乔斯达夫人的戒指，之类的。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想必不会太好相处，并不是歧视，而是事实。
乔纳森就是在迪奥来了之后屡次遭到欺负，他不明白迪奥为什么敌视他，但是歌尔德清楚，那个迪奥只是想打垮乔纳森，继承乔斯达家的财产。
这种事情她见过很多，上一秒喂鸽子的女孩，可能下一秒就会向乞丐丢石头。对于那个迪奥来说，乔斯达先生是他需要讨好的存在，而乔纳森是他的竞争对手。他一定会为了独占家产而做出什么行动。
她一边思考着，一边与乔纳森聊自己旅行的经历，她爬上过雪山，见过草原，潜入过深海，也在火车站与陌生人聊天，与野猫一起喝咖啡。不过是说出其中几件事就能让小小少年畅想许久，对歌尔德来说已经是日常。
她过着四处游荡的日子，而乔斯达是她最后的港湾。
“我以后也要和歌尔德姐姐一起出去旅行！”乔纳森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闪闪的，“我也想去看看世界！”
“可以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不要忘了你现在还要学习，毕业之后要继承家产，要打理家族的财产，还要......”歌尔德把之后的事情都给少年展示了一遍，最后总结，“所以我觉得你不太有机会，特别是像我这样好几年不回家。”
这下乔纳森泄气了，失落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在暑假的时候进行短期的旅行还是可以的。”
小少年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只能原地蹦跶，防止笑声太大失了礼仪。
“那我先回房间了？”歌尔德的手放在门把上，侧着身问：“还是说你想进来玩会儿？”
“不了不了！绅士是不可以进入女孩子的房间的！”乔纳森跳着摆手，三步并两步，生怕这个姐姐捉弄他，“歌尔德姐姐也累了吧！你先休息，晚上见！”
她笑着挥别了乔纳森，进入自己的房间。
这里还保留着她离开前的样子，书桌上是她看了一半的书，花瓶换上了当季的蔷薇，波斯地毯的图案略有不同，应该是太旧了换了新的。要不是乔纳森已经长大，她可能要以为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不过那本书，她看的是那一本来着？是星月集还是诗经？
她把书拿起来，油墨的味道随着靠近而变得明显，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别的味道。
汗味，铁锈味，石灰，还有葡萄酒，这本书有人翻过了。
不止桌上那本，书架上的其他书也被翻阅过，英文书的味道更加重，其他的比如俄文，中文，日文的书就几乎没有味道。
打开窗，窗的把手上也有相同的味道，外墙的石雕上仅有一层薄薄的浮灰，看起来是从外面爬窗进来的。
这个汗味，是少年的味道，比青年更加干净，比老人更加活泼，有阳光，浅浅的荷尔蒙，但是又和乔纳森不太一样，这个人的味道更加有侵略性，更加阴冷。
是那个迪奥吧，不过他为什么来她房间？这个房间是不允许外人进出......
想到这里，歌尔德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也许就是因为不允许进出，他才想要进出。这个家早晚是他的所有物，他不允许有未知的东西存在。所以半夜翻窗，进来了发现都是书，就干脆当书房使用了吗？
窗外传来大门开合的声音，乔纳森已经在家了，那么回来的人理所当然，就是那个看他书的少年。
皮鞋与瓷砖的撞击声清脆有序，骄傲里有一点迟疑，紧接着是快步上楼的嗒嗒声。
他看到了呀，那扇紧闭的门现在被打开了，门口还有女仆在外面待命，这是主人在里面的意思。
如同她预料的那样，他上来了。那是一个金发的少年，眉眼细长，也是一个美貌的人，与乔纳森给人的温和不一样，他看上去高傲又聪明，笑着的时候自信满满，还带有一丝邪气。
“下午好，小姐，你就是乔斯达先生说过的，另一个养子，歌尔德吗？我是迪奥，迪奥布兰度，叫我迪奥就好了。”
歌尔德不是很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他们都太过聪慧，猜不到下一步会做什么。她思考了一下回复说：“是的，我就是歌尔德。”
两人间突然沉默了，迪奥还是看着她，稀有的橙红色眼睛让她想起某种爬行类。
“你好，迪奥布兰度。”她又接了一句，只希望这样可以让他快点离开。
少年微微皱眉，有些不悦，他不喜欢布兰度这个名字，因为它来自于那个只知道喝酒的废物，将这个作为姓氏只会让他蒙羞。
看反应也知道他不开心了，歌尔德回忆了一下，好像他是说叫他迪奥就好了。
呀，没注意，把姓氏也说出来了。
“我说过叫我迪奥就好了吧？看在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很久的份上，我再说一遍，”迪奥一步步靠近歌尔德，在一个极近的位置才停下，“叫我迪奥。”
他生气的样子倒是很吓人，普通的女孩子早就被吓哭了吧？歌尔德心中叹一声麻烦，抬眼直视对方，“迪奥。”
少年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没被自己吓到，还好好地叫了名字，怎么说呢，本来是想发泄一下的，现在稍微有点挫败。
歌尔德看迪奥没再说话，自认为是对方的回合结束了，开始自己的回合。
“迪奥，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不能进吗？”她拿起一本书，“因为这里是我的房间。”
迪奥瞄了一眼，哈姆雷特，他昨天刚刚翻过。
不过这个人怎么知道他进来过的？
“我听其他女仆说过，这个房间除了打扫，其他时间都是锁着的，没有人见过房间的主人。”
女仆们有些在这里干过五年，甚至更久，但是谁也不知道房间的主人是谁，除了管家的只言片语。
这个叫歌尔德的，五年前就住在这里了，但是她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五年前就是个八九岁的小屁孩，怎么会有那么多书，而且每一本上都有些许笔记。
有问题。
歌尔德也听出来他的意思了，但是她无所谓，既然迪奥现在是乔斯达的养子，他以后也会知道的。
“你看了吧。”她往旁边挪了一步，伸出手臂一划，“这些书，英文的，你都看了吧。”
“对，我看了。”似乎没有隐瞒的必要，他就承认了，“都是些闲书，除了诗歌就是小说，连一本理论书都没有，我觉得歌尔德小姐可以适当加一些有用的书。”
“没有理论书怎么了，你不还是看得很开心吗，想看理论书去书房啊。”歌尔德抱臂，她喜欢诗歌散文，而且很讨厌别人评价她的藏书，就算是建议也不可以。
而且，这是文学！不是闲书！
“我闲着无聊，打发时间，你的书我看了能睡个好觉。”
“需要理解分析的文学作品你看了居然能睡着，了不起啊，迪.奥.先.生。”歌尔德故意咬重了最后的称呼，好像在讽刺对方的自以为是。
“承蒙夸奖，精通多种语言的文学神童，歌尔德小姐。”
歌尔德哑口无言，暂时想不出能用什么话来反驳，因为在正常人看来确实就是这样。
“希望今天夜里不会在我的书架下捡到你的空酒瓶。”
“那小姐你可要关好门窗，防止被彼得潘带走。”
“我看你挺喜欢我的安徒生童话，要拿去看吗？”
“不必了，你留着自己看吧。晚上见，歌尔德小姐。”
“那晚上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占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