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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命运流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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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缕缕的月华从漆黑如墨的夜幕上悬挂的红玉盘里飘散下来,安静的等待着无声无息的融入石板或泛着莫名色泽的土地中。漫无边际的彼岸花随风摇摆,渐成乐章,像是为月华哀悼,又像是献祭前的咒语。“叮铃叮铃~”清脆的铃声附和着风声。远处走来一位身穿白袍,眼前蒙着白布的男子。随着他的动作,铃声从他手中的权杖上古朴的金丝缕铃铛传来。他身后跟着一队人,男女老少皆有。奇怪的是,那队人全部目光呆滞,手脚整齐划一。整个画面看起来光怪陆离。不知多久,一片乌云悄然而至,玉盘害怕的躲进乌云里。周围一下暗了下来。男子在一座桥前停下,铃声应身而停,身后的人应声而停。
男子蓦然用手中的权杖锤了三下地,铃声乍响,金色光波围着权杖淡淡晕开。桥旁的石碑散着相同的光辉,同时男子身后的人们突然梦中惊醒,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男子没有管身后的躁动,直勾勾的看着石碑旁的躺椅。伴着一声勾人叹息,躺椅上现出一个女子妖娆身姿,一袭简单的红裙,头上只别一朵彼岸花,却更加突显女子妩媚气质。男子毫无波澜的话语惊醒了身后看呆的人群,“孟婆,你又在偷懒。”他这一句话又在人群中掀起轩然大波。人群中叽叽喳喳的讨论。“这里是哪里?”“我不会死了吧?”“不可能不可能!”“孟婆?难道这里是阴曹地府?”“我要回去,妈妈!”“我一定在做梦,你们一定在拍戏吧。”怀疑,哭闹,崩溃都聚在一团。
这时,有人趁着混乱的时机赶紧逃跑,慌不择路的被石板绊倒,狠狠地摔了一跤。他下意识的紧闭双眼,等待疼痛的来临,却突然发现即使摔倒,他并不疼。发觉这一点的他停止了挣扎,想起了他死前看到的家人。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想起生前的种种。有的人不愿放弃,奔向来时的路。可那条路在慢慢长满彼岸花,直到看不见原路。那些人还在疯狂地跑。女子轻撮了口不知哪里变出的烟杆嘴,吐出的烟雾飘到远方,迷失了跑走的人们的路。当他们筋疲力尽的跑出烟雾,正准备欢呼时,发现他们根本是在转圈,又转回来了。他们瘫软在石板上,了无生机。
孟婆轻启红唇:“此岸迷失的人怎能找到回彼岸的路呢?”男子看了眼她,吐出两个字“多事”。孟婆没生气,轻笑了一声,说:“没办法,年纪大的人总容易心软。小白,你还小,没法理解。”说完放下二郎腿起身,用烟杆拍拍石碑。白袍男子听完拳头一瞬间握紧又缓缓松开。石碑现出三个血红的大字——奈何桥,从中飘出一个小鼎,慢慢变大,停在孟婆面前。乌云又在悄然之中飘走,露出玉盘,天地瞬间交相辉映,似乎世间精华都在此刻与石碑呼应。阴间地狱也变成了天上仙境。人们被这一景象震撼,无力言语。
此时,人群后一位身着绿色百褶裙的姑娘眼角瞥见一抹黑色的光闪过,她迅速转头看见一个圆溜溜的蛋在翻滚。这场面颇有喜感,可姑娘此时此刻却不敢笑出来。她没有惊扰任何人,悄悄挪向那里。孟婆扫了眼那处,嘴角微微上扬。而姑娘身影一僵,偷偷瞄向孟婆,发觉她并没有阻止她。于是继续挪动,蛋感觉她的靠近,跳的更欢了。姑娘手捂着嘴巴偷笑了两声,警惕的回头看了看,看见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她。姑娘趴下用手指戳了戳蛋的头,这时,她的脑海中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叫:“姐姐,你的手好温暖啊!”姑娘吓得连忙往后退,面色惨白。又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东流,别吓着姐姐了,抱歉,我没教好它,吓到你了吧!”姑娘缓过急促的呼吸,艰难的低语:“你们是谁啊?你在哪儿?为什么是在脑海中听见你们的声音?”温柔的女声一一回答:“我在你面前,那朵白色的花。我们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灵兽。你可以在脑海中与我交流,但东流还小,只能在你碰到它的时候才能相互交流。你没有时间听我详细说完了。我现身在你眼前,是想求你一件事,它不属于这里,过多的阴气会让它失衡,而且我快要消失了,不能照顾它。我想请求你带它一起走,可以吗?”姑娘听完沉默不语,问道:“它知道吗?”白花轻摆,鲜嫩的绿叶似抚摸那颗撒娇的蛋。她轻答:“我骗它我要去投胎了,让它和你一起降临人世,再去找我。它很乖的,不会太麻烦你。”姑娘复杂地看着白花,问:“为什么选我?”女声笑着说:“是东流选的,大概是缘分吧,在你们到来的时候就是东流百年沉睡的苏醒之日。”姑娘恍惚片刻,最后还是同意了。她把蛋放进随身的包包中。她看着白花,身体有些颤抖,问:“你没有什么对它说的吗”白花叮嘱蛋:“不要调皮,要听姐姐的话……东流,再见!”女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转身离去,蛋猛地一跳,似乎想与白花告别。
孟婆神情严肃的旋转身前的鼎。白袍男子转身,面向惊恐的人群,拿权杖指向他们,抛出星光点点。人们手掌上浮现他们活着时的名字,如彼岸花般妖冶。白袍男子毫无波澜的语调回响在每个人的耳畔,“待会尔等入奈何渡境,尔等手中渡河灯的强弱取决于生前所做之事。到达彼岸之际,便是尔等饮下灯芯,转世投胎之时。唯一点谨记,渡河灯若是在上岸之前熄灭,后果自负。”孟婆手中烟杆变为长长的木勺,舀出一勺,展臂一甩。勺中汤水包裹着人们,变成晶莹剔透的红果冻,飘向奈何桥下的忘川。
最后一个人消失后,白袍男子盯在不知名的地方,轻声说:“汝意欲何为”孟婆躺回座椅,懒散地回他一句:“我又没干什么,你这么紧张干嘛小黑还不够你操心的吗”白袍男子在听到“小黑”时眼色柔和了一瞬,又转复平静,起步便走,只留下“好自为之”。孟婆沉默许久,眼神轻飘,不知落向何处。“成事如何说,遂事如何谏,自知不可为,可,又如何不为”语罢,看着那朵白花枯萎、腐烂、消散、归于尘土,她身影渐渐消散。生死枯荣,不过一瞬。余音袅袅,似孤独女子在茫茫江波上的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