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上线下》黄绒毛

6、化妆

　　第二天早上八点，林夏套了一件暖黄的外套，穿了条宽松的牛仔裤，随手拽了一顶鸭舌帽，晃悠到了东门。

　　吴浩天站在东门口，一边呼哧呼哧啃包子，一边把滚烫的肉馅在嘴里滚来滚去：“呼……烫死了……呼……你不来点？”

　　许承木拎着两个给女生的面包：“不饿。”

　　吴浩天用仿佛看外星人的眼神打量许承木：“你疯啦？”

　　许承木不仅不饿，还紧张地有点反胃，本来早上就不是有胃口的时间段，再加上他一晚上都在担忧自己在林夏面前的演技，失眠到凌晨。

　　或许不仅是因为演技……还因为那个奇葩到令人崩溃的剧本。

　　说实话许承木写了五年小说，就没见过这么脑回路清奇，剧情起伏之大宛如喜马拉雅邻着马里亚纳，结局更是当头一棒，让人三观尽毁。

　　“嘿，”林夏晃悠过来，把帽檐往上抬了抬，冲两人点点头：“你两来这么早？”

　　现在刚七点五十八，认真算起来，林夏也是提前到了。

　　许承木没好意思说自己生怕迟到，六点五十就把吴浩天从床上拖起来，搞得他一肚子下床气，到了食堂还骂骂咧咧的，吃个包子凶狠地仿佛在咬许承木的肉。

　　“第一天开机嘛，”许承木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怕迟到。”

　　追女神守则第二条，夸。

　　“你今天好好看啊，”许承木心一横，脱口而出：“比平时都好看，帽子……帽子好看。”

　　林夏心说我今儿怎么就比平时好看了……帽子还是戴了三年的起球的地摊货。昨天在群里苦茶大大最新更新的剧情熬到半夜，到现在黑眼圈还没消。虽然唯一的证人死翘翘，但正因为凶手临时为了销毁目击证人而杀人，未能和过去的犯罪一样缜密，在百密之中留了个疏漏——他在明明右手更方便的情况下，用左手开了门。

　　同时一个在隔壁病房里换吊瓶的小护士和装扮成医生的凶手有一个短暂的交流，小护士甚至还记住了凶手的长相。

　　眉间有一颗痣，下睫毛很长……

　　林夏突然犹豫起来，这个情节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看到过，是哪一章来着？

　　许承木看着林夏的表情从困惑转为凝重，从凝重转为思索，顿时欲哭无泪，说好的夸女神能涨好感度呢？

　　三个人就这样，在思索，沮丧，和肉包子的香气中坐上了去传媒大学的公交。

　　蒋汀兰在校门口巴巴地候着，一见到三人下了车，就快速地冲过来，给了林夏一个大大的拥抱：“林美人今天真好看，一会儿把你一身破烂衣服都换掉哦~”

　　林夏撇撇嘴，蒋汀兰嫌弃她的穿衣风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蒋汀兰飞快地松开林夏，虎视眈眈地转向许承木：“你好你好，幸会幸会，我是蒋汀兰，叫我汀兰就行。”

　　“挺烂。”吴浩天接嘴。

　　蒋汀兰暴力地一拳打中他的肩膀，然后笑嘻嘻地挽住他的胳膊：“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化妆师陈晓牧，这是我们灯光师黄欣怡和陶宁，这是我们录音师江汐，这是我们摄影师张九黎和李家默和邬年，这是我们美工师董关琴，这是我们编导邢舞，哦这是我们服装师吴笛……”

　　蒋汀兰招招手：“来来来你把林美人带走把她那条破洞裤子换掉，陈晓牧也跟她一起去，画个日常妆，真是说了多少次了新世纪的优秀女性，素颜出门等于裸奔，从来不听我的。”

　　林夏撇撇嘴，乖乖跟负责服装的小姑娘吴笛走了。

　　蒋汀兰一回头，看到尴尬的许承木，愣了一秒：“诶小牧等等这里还有个需要化妆的……”

　　许承木：“恩？我也要。”

　　“不化妆等于没穿衣服，一起去一起去，”蒋汀兰大咧咧把他往前推：“跟着林美人走别回头，别忘了给林美人涂点遮瑕，你看她黑眼圈重的。”

　　“嗳！”小牧回道。

　　许承木就这样迎来他直男生涯中第一次化妆……

　　他跟着小牧和林夏走到了没人的教室前排，坐在凳子上，嘴角抽搐地看着手心里一坨白色的乳液：“这是什么？”

　　“水乳霜，”小牧忙着在包里找瓶瓶罐罐，头都来不及抬：“自己抹。”

　　许承木悄悄看了眼林夏，她一脸淡定地搓了搓手心，把水乳霜抹了一脸。

　　……

　　“再抹这个，”小牧见许承木完事了，把他手掰过来又挤了一坨，

　　“这又是什么？”许承木震惊：“我刚刚才涂完。”

　　“这是防晒，”小牧解释。

　　“这已经是秋天了……”许承木试图抗议。

　　“一年四季都要防晒！”小牧决绝地回答道。

　　林夏一脸淡定地又一次抹了一脸。

　　果然是又高冷又配合又见多识广的女神。

　　而林夏表面淡定的背后，依然在和自己的记忆作斗争……想不起来那颗痣的来源她就不算真爱粉！

　　小牧瞥了一眼壮烈抹霜的许承木，再一次给他挤了一坨：“妆前乳。”

　　许承木甚至不知道这是哪三个字，他感觉自己脸上已经糊了一厘米厚的糊状物，但还是咬着牙抹上去了……

　　其实过了心底那道坎以后，许承木飞快地适应了化妆，无非就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想象自己的脸是个画布，而小牧在上面尽情地挥洒墨水……

　　除了小刷子小笔尖轻轻的软软的，弄得他脸上到处都痒痒的，否则这个过程简直堪称享受。

　　过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小牧拍拍他：“好了，睁眼。”

　　许承木忐忑地睁开眼，视野因为长时间的闭目，有些微微泛蓝，他紧张地往镜子里看，颇有点像每次剪发以后赌博的心态，赌赢是一条好汉，赌输就是好汉加上一头狗毛。

　　效果出乎意料得还不错，除了他白的跟墙纸一样以外，眉毛修长，鼻梁高挺，睫毛黑而浓密，看起来颇有点偶像剧扑面而来的狗血气味。

　　“上镜会吞妆，别担心浓了，正好。”小牧安慰他。

　　许承木一个字都没听懂。

　　“我换好了。”林夏说道，从门口走进来。

　　许承木抬头望去，林夏早晨起床随手扎的马尾头发被小牧梳平放下，底部被轻轻地卷起来，柔软地搭在胸前，随意搭配的外套被换成了淡蓝色蝴蝶结的制服，立起的领口下肌肤白皙如雪，平整的白色衣袖下手臂修长，浅蓝的百褶裙微微卷边，林夏一只手不耐烦地压着裙底。

　　“这是正常裙子的长度吗？”她终于放弃了对剧情的思考，抱怨起来：“这也太短了！”

　　就算裙子被她一只手拉直，也勉强膝上十公分左右，如果她松开手，大概最多遮住大腿根。

　　大腿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凉飕飕的冷风四处乱窜，林夏用最后一丝好脾气问：“有没有别的服装了。”

　　“哇贼好看！”始作俑者蒋汀兰拉开门跳了进来：“这个腿，啧啧啧，遮住多可惜，露出来啊！”

　　“露你妹，”林夏在爆发的边缘徘徊：“我松手它就能弹到肚脐你信不信。”

　　“不会啦，”蒋汀兰挑挑眉：“拍到不该拍的我们会剪辑的啦！”

　　“……”

　　“我要求安全裤。”

　　“要求驳回，没有安全裤，剧组要穷死了。”蒋汀兰委屈巴巴：“而且……而且安全裤什么的太煞风景了吧？那多丑啊！”

　　许承木瞥了一眼那两台摄影机，每台六七万起步，镜头另算，穷？

　　穷个鬼。

　　请个外援豪撒一万五的耳机钱，这剧组不是穷，是组里有矿，或者矿里有组。

　　“你！”蒋汀兰转了转眼珠，回头指着许承木：“你说，林美人好不好看。”

　　许承木想一头撞死在化妆台上。

　　“好……好看。”他顶着林夏杀人般的目光回答。

　　做人要诚实，好看就是好看。

　　“你说，加安全裤是不是很怂，是不是煞风景。”蒋汀兰扬了扬下巴。

　　姑奶奶这种问题你问我个男生这不是存心要我为难吗？许承木内心哀嚎，我好不容易攒的10%的好感度都要给你败光了。

　　“好了好了。”林夏扑哧一声笑了，许承木张口结舌头脑短路的模样让她想到了那张被抹上奶油的照片，一样的呆萌，一样的傻。

　　傻还傻得可爱，像是辛苦了一年却发现整个粮仓被掏空了的小松鼠。

　　她挽了挽披下的长发，眉眼弯弯，早秋的风吹进了教室，领口湛蓝的蝴蝶结轻轻摆动，她叹了口气松开一直按着裙子的手。

　　“真是服了你了，我穿还不行吗？”

　　许承木静静地坐着，身后是嘻嘻哈哈整理器材的剧组，蒋汀兰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的拍摄计划，林夏抱着胸靠在门框上，含笑听着，明媚的阳光斜斜地落在她的刘海眉梢，眸子里好像盛下了整个远川秋色。

　　他不太在乎那双长而匀称的腿，不太在乎那微微隆起的领口，不太在乎脖颈飞扬的发丝下细腻柔软的肌肤，他仿佛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还是个追姑娘的大直男。

　　他只觉得窗外阳光正好，而她轻轻的笑声仿佛叮当流淌的泉水，清冽而温柔。

　　那一刻，许承木好像才知道，那些排行榜上看着又傻又幼稚的言情小说真不是胡乱瞎编的。

　　他好像才知道，这就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