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阙(GL）》久柒肆伍

25、二十三、试与探。

　　“没想到陈姑娘会独自前来巨鲸帮。”
　　拐过院中小径，刚刚日升的天还只是微热，不算太大的花庭中石桥池塘花草树荫皆有，却又不显拥挤与俗气。
　　模样别有雅致的木亭中，林轩坐在棋盘前，身后站着两位侍女。听见阿瑛走来的脚步声，林轩面前的棋盘中抬头。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啊。

　　阿瑛在心里叹了口气。
　　待她坐下，林轩也放下了棋子，指示身边下人斟茶，一边笑道：“还以为我爹那日的行为会吓到姑娘，让姑娘对巨鲸帮避而远之。”
　　一下就被说中了心理，阿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脑袋：“这个其实……确实有点儿……”
　　“我爹脾气确实古怪，他又是真心疼爱二弟，那日让陈姑娘有了不好的回忆实在抱歉。”
　　对方话说到这个份上，阿瑛并不是看不懂气氛的人，便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没大碍的。”
　　说完，也不知是不是看得出来阿瑛客套的理解，林轩温和地勾起了嘴角，对阿瑛轻轻一笑之后又在棋碗中拿了一枚棋子轻轻放在看起来棋局十分复杂的棋盘上。
　　抿了几口茶，阿瑛开始默不作声地端详起这位巨鲸帮的大少爷。
　　她昨日在张府并未来得及细细打量，现在这么一看，林轩林逸两个兄弟的长相确实有些相似的地方，只是哥哥生得更加温润，比起霸道强势的巨鲸帮看起来更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少爷。
　　从小体弱多病所以眉眼间有一股虚弱的病气，而单看长相，林轩与林天鹜神似的地方并不如弟弟多。
　　‘也难怪林天鹜更中意林逸，当然，也不知道林轩是不是真的像表面上看的这般无害……’

　　“说起来，陈姑娘今日赶早地来找我，是不是李少侠那头查出了什么线索？”黑子清脆地‘啪’了一声被稳稳地按在了棋盘上，林轩从中抬起头，秀气温柔的眉眼里闪着点隐约的希翼。
　　阿瑛摇摇头：“没有什么多余的线索。”
　　说罢，她按着计划抬手在腰间的布袋子里翻了翻，将昨日放进去的那枚刻章摆在了棋盘边上，藏有一点点龙蔻浆的豁口朝上，道：“因为没有线索，所以我才来还这枚刻章的。”
　　“这东西留在我们那也没有用处，而且还是二少爷的遗物，这种东西该还给对他还留有思念的人。”
　　林轩愣了愣：“留有思念的人……”低声重复了一遍这话后，接过刻章拿在手里看了几眼，约莫过了一会，脸上自嘲一笑：“本以为捡到这东西后能早日找到杀二弟的凶手……”
　　“没想到不过是个没用的线索。”林轩叹了口气，目光渐渐黯淡：“李少侠与姑娘交给我查的事，我也没有一点头绪。”
　　出口安慰了几句，阿瑛悄悄观察着林轩的表情，那枚刻章上的龙蔻浆早已被她们刮下，而林轩不知是一开始就没注意到这个痕迹还是此时不过是在故意装作无事，总之他眼神略过豁口时的表情并无任何变化。
　　于是她抿抿嘴，接话道：“大少爷还是觉得凶手是三当家的？”
　　林轩低头不语，本就带着病气的面容带上了忧愁后更显脆弱。
　　“大少爷放心，有些事若是真的做了就肯定会露出马脚，也许差的只是时间罢了。”
　　阿瑛不知该怎么开口，安慰人并不算她的强项，只得在脑子里搜刮出曾听过的话。
　　亭子中一时沉默，见林轩收了刻章后又勉强地换上了方才的文雅模样，阿瑛眼神四处转了转，略过院子围墙的时候，看见早晨的阳光已经彻底照上梢头，于是眉头轻轻地皱了皱：
　　下一步的局该上了，但怎么还不见李攸宁的动作？

　　“陈姑娘是在等人？”
　　“啊？”林轩冷不防的询问让阿瑛突然警觉，立马收回眼神，装作茫然的样子歪了歪头。
　　“可是在等李少侠？”
　　嚯这一击命中的……
　　担心是否露馅的阿瑛一双杏眼睁得圆溜，掩盖住心里的慌张，她小心翼翼装作不解的模样，开口道：“等她……？”
　　林轩看着对面的少女有些小小局促的样子，低声笑了笑，当然他不一定知道阿瑛在紧张什么，只是用温和的声音解释道：“我只是猜按陈姑娘与李少侠关系来看，李少侠就是放心让陈姑娘你一人前来，也不一定放心姑娘一人回去，毕竟巨鲸帮对于陈姑娘你来说有可能是狼窟啊。”
　　阿瑛听林轩说完这句话，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林轩是不是也跟着那些闲言闲语误会了什么，但至少看起来不是识破了计划。
　　没有识破就好。

　　林轩浅笑着低头又开始研究棋局，身边的侍女看茶壶已经见底，便微微欠身后告退彻茶，阿瑛趁着没人注意左顾右盼了好一会，最后眨巴了几下眼睛按耐不住地凑上去。
　　“这是什么局？”
　　林轩抬起头：“是个不完整的死局。”
　　阿瑛不解。
　　“里头还藏着生机，但并不好找。”
　　为什么要给自己布下死局？
　　阿瑛没说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林轩再次拿起了黑子，心里疑惑却也没有问出口。
　　就在棋子落盘时，亭子后头的假山旁却微微有草丛在晃动。
　　又在悄悄四处张望的阿瑛没有放过这个动静，她忽地定住了目光，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片草丛，想再确定方才是否只是自己眼花。
　　半响，又有一点动静从那头传来，应该是李攸宁那边终于有了动作，阿瑛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仿佛是风吹动了那片茂盛的矮树丛，一簇簇小腿高的枝叶嗖嗖地抖动了几下，末了钻出一条乌黑的毛茸茸的尾巴。
　　不知是被什么威胁到，黑猫防备地盯着假山后头，一边警惕地慢慢退出矮树丛，终于整个身子露了出来。
　　屁股撞上了草丛边的石头，退出了威胁范围，黑猫被撞的一愣，转过了圆乎乎的身子茫然地四处看了看，又在石头那边嗅了嗅。
　　阿瑛眨了眨眼睛，期待着这只猫在发现亭子这边后的反应：
　　如果这猫是林轩的，那便应该跑来认主。
　　没成想，黑猫在与阿瑛对上视线后的反应却超出了预料。
　　猫抬起的小脚在看到阿瑛的瞬间顿了顿，保持着右前腿举起的姿势，圆滚滚的脑袋对着阿瑛歪了歪，一副疑惑的模样。
　　阿瑛屏住呼吸与它对视，一边用余光注意着林轩的动静。
　　猫终于动了动，轻轻地冲着阿瑛‘喵’了一下，接着在她的期待下转了个身便跳进了另一边的草丛。
　　看着线索又一次消失，阿瑛情急之下不自觉‘欸！’了一声，情报没捞着倒引起了林轩的注意。
　　“陈姑娘？”
　　“啊？”赶忙收回眼神，心里快速盘算了下该如何开口。
　　林轩拿起方才没怎么喝过的茶杯，轻声询问道：“姑娘方才……”
　　阿瑛连忙快速接口道：“我好像看到了一只黑猫钻出来。”
　　“猫？”林轩皱了皱眉，表情看起来似是有点不明。
　　阿瑛心思转了转，林轩意外地看起来好像有些情况？
　　林轩斟酌了下，试探地开口：“陈姑娘可是看错了？”
　　“怎…怎么了吗？”又好像有点不对，阿瑛紧张地开口。
　　“我们巨鲸帮帮中有将猫视作不祥之物的规矩。陈姑娘…你说看到了猫？”
　　不祥之物...？等等，这算踩雷了……？
　　“猫也算水中弱小物种的天敌，即便是蛟龙也生于海中，庇护着水中渺小的万物，所以帮内难免对会偷吃鱼虾的猫有些忌讳。”
　　“那如果有人在帮内养猫，会怎么样？”干脆就顺着讲下去得了，阿瑛破罐破摔。
　　林轩摇摇头，断言道：“不可能的。”
　　阿瑛看着林轩斩钉截铁的语气，心道：完了，以为得到了线索却又是个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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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林轩院子的墙外，李攸宁屏住呼吸在隐蔽处等待着，终于，墙角不起眼处的小洞里一个黑溜溜的脑袋探头探脑地伸了出来，似乎身体相比较洞口肥了些，钻出洞的动作有些笨拙。
　　趁着那东西不注意，李攸宁身形一闪，突地就上前按住了正准备逃跑的黑猫，接着揪着脖子上的肉毫不留情地就给提了起来。
　　她看着这猫试图装作无辜的表情，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本该按着计划走的局，没想到从她带着这只猫溜进来开始，这小东西就没有安分过一下，中间趁着李攸宁躲人的空档还趁机溜走差点误了事。
　　猫圆鼓鼓的身子跑起来十分灵活，三两下跑人家院子里去，又害她差点暴露自己，想到这，李攸宁忍不住上手拍了拍那颗不安分还试图挣扎的小脑袋：托这猫的福，她不知道阿瑛那头进展得怎么样了，但她自己一早上倒是把轻功全用来抓猫了。
　　“喵嗷！！”被提着不舒服，黑猫终于是发了火，伸出爪子又想在李攸宁手腕上留下几道痕迹，见状，李攸宁下意识放了手。
　　从人手里解放，黑猫落地就抬头冲着李攸宁呲了呲牙，趁着李攸宁皱眉的档口便又迅速窜了出去。
　　看着那小东西溜得飞快，李攸宁倒吸了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火气，没一会，那黑点已经开始拐弯，一阵风吹过，李攸宁终于是忍不住露出了冷笑：从小到大还真没有猫这么想和她玩捉迷藏过。

　　轻功发动之后便是悄无声息，李攸宁不敢说她打架功夫或是剑术棍法在身边几个义兄义妹里能排前列，但至少轻功和暗器绝对是那几人之中的数一数二。认真起来不过几番借力，她便已经要追上那只意外灵活的黑猫，手里不知何时拿着的小石子施了七分力气准准地打向黑猫前方的地上。
　　被突然的攻击绊了下脚，黑猫一个踉跄微微停住了脚步，也就一瞬间的功夫，便被一双手用力捞了起来。
　　整个动作不过几秒。
　　李攸宁勾着嘴角，靠着墙一脸得意地看着手里还有些懵的猫，压低声音对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挑衅道：“再跑啊。”
　　“.........”迎面嗅到了一点杀气，黑猫瞪着眼睛看了看李攸宁，最后终于舍得安分下来。
　　见这猫已经不敢动弹，李攸宁呵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把小东西固定在了怀里，刚要抬腿走人，却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劲。
　　她缓缓抬起头，瞥见斜左方门口上的牌匾后，愣神中按住猫的手慢慢松了力气。没管黑猫又想试图溜走的小动作，李攸宁皱着眉，疑惑地喃喃道：
　　“怎么又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