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诗人与骑士》生鱼安乐

2、第一章

　　“你应该杀掉他，”雷兹听到那个声音说着，“否则他会暴露你的身份。你知道宗教裁判所怎么对待法师们的。”天色阴沉，正下着雨，昏暗潮湿的巷子角落蜷缩着一个浑身血迹和泥水的流浪汉，他的左腿已经骨折了，此时正神色惊恐的瞪着眼前的法师，恐惧和重伤让他没力气呼救，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迷。

　　雷兹堵在巷子角落，神色阴沉的盯着流浪汉——对方无意间发现了他的法师身份，并且想要转身逃跑，慌乱中雷兹下意识的用了魔法，结果弄断了流浪汉的腿。雷兹现在感觉很不舒服，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长卷发滴落，外衣的下摆也被泥水沾湿，还有一个声音在喋喋不休地怂恿他杀人。

　　巷子里并没有第三个人，那个声音只有雷兹能听见。

　　雷兹不记得那个声音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了，它会捕捉法师那些一闪而过的阴暗念头，然后变为诱惑人心的话语，它桀桀笑着，就像一个引人堕落的恶魔。

　　索恩的所有法师，无论是黑袍、灰袍还是白袍法师，都早在一百年前的灭巫行动中被大规模屠杀，如今的索恩已经看不到几个真正的法师了，只剩下会一点点无害戏法的杂耍艺人。当然，再怎样大规模的屠杀也不可能消灭所有的法师，因此教会常常发布悬赏，只要杀死一个法师，就能去教会领25枚金币；告知教会法师的行踪，能领10枚金币；揭发包庇、藏匿法师的人能领3枚金币。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即使法师们行踪诡秘，拥有强大的魔法护身，却仍然有许多人以猎杀法师为生，使法师们的处境进一步恶化。

　　雷兹有一双罕见的金色眼睛，平日里他总是用特殊的药水把它们弄成普通的褐色，但此时他不再隐藏，那双鎏金般的双瞳紧盯着流浪汉的眼睛，流浪汉的眼神便渐渐开始涣散。法师握着一瓶绿色的液体小心翼翼地靠近流浪汉，他慢慢撬开对方的嘴，“对，让他喝下去，永绝后患。”脑海里的声音诱导着雷兹。法师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他换了一瓶透明的液体，“哦？我亲爱的雷兹，相处了这么久，我仍然很佩服你惹麻烦的能力。”

　　雷兹把透明的液体倒进流浪汉嘴里，“他会不记得一切，变成一个白痴。”法师等了一会儿，见蜷缩在墙角的流浪汉忽然剧烈的抽搐起来，接着便完全瘫软下去，他伸手探探对方的鼻息——呼吸微弱，但是平稳均匀。雷兹站起来，没有再去看那个流浪汉。谨慎的抹去周围的痕迹后，法师借着雨幕的遮掩快步离开了巷子。

　　以前，索恩的法师们还能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但是一百四十年前，出现了一个强大的黑袍法师，这个黑袍法师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想以一己之力摧毁教廷的统治。

　　他成功毁掉了都文最大的教堂，把它变成了一堆白色的废墟，然后法师站着废墟上癫狂的大笑着，大声指控教会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后来事实证明这些指控是荒谬的），并当场扬言要杀掉教皇腓力二世。虽然教会严阵以待，但七个月后腓力二世还是被刺杀身亡，他毫无尊严的死在了浴缸里，胸口被一把法师常用来切割魔药材料的匕首穿透。随即教会就发布了高额悬赏的通缉令，还派出了圣骑士四处巡逻，可是那位黑袍法师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怒不可遏的教会把怒火发泄在所有法师身上，他们抓走了法师议会的人，严刑逼问他们黑袍法师的下落却没有得到任何结果，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教会把所有法师塑造成进行邪恶仪式的异教徒——“他们用婴儿做召唤恶魔的法阵、用处女血做魔药！”教会发布各种悬赏，在当时只要抓到或杀死一个巫师或女巫就能去教会换取10枚金币（如今的悬赏金额已经提高到25枚金币）。职业猎巫人遍布索恩，把一批批法师们送上了宗教裁判所，送进了地狱。

　　雷兹走进一家看起来十分破旧的旅店，他得赶紧找个落脚点，处理一下那些已经湿透的魔药材料——收集这些珍贵的材料花了他不少钱，现在他几乎算是一个穷光蛋了。

　　坐落在兰登堡郊外的破盔甲旅店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像一个生了锈又被打的凹凸不平的旧头盔，除了穷困潦倒的流浪者，一般的旅人们都不会来这儿落脚。

　　旅店的胖老板正在柜台后打瞌睡，大门忽然被人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个穿着黑色外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还有空房间吗？”他把5枚铜币放在柜台上，胖老板头也不抬的回答：“没有。即使有，这个价钱也只能住多人间。”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发尾的水珠不停地滴落在油腻的柜台上，他再次开口：“你可以不供给我餐点，但是我需要单人房间。”胖老板嫌弃地伸手擦去柜台上的水珠：“即使没吃的，单人间也必须加钱......”他不耐烦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阴郁的褐色眼睛。

　　胖老板舌头磕绊了一下：“咳，如果你能够忍受的话，还可以选择三楼废弃的杂物间。”

　　“好。”对方回答。

　　随后胖老板的目光在年轻人的背包上打转：“你这包里装的什么呀？看着真沉。”“我是炼金术师。”年轻人打开背包，里面是一堆炼金术师的工具，杂乱无章的堆砌在背包里，看不清一共有多少。老板把头缩回柜台，他拿出一把钥匙：“阁下，您从最左边的楼梯直接上去就可以了，我等下叫用人上去帮您打扫。”“不必了，不要打扰我。谢谢。”年轻人接过钥匙，转身上了楼。

　　“真是个古怪的家伙。”旅店老板斜眼看着黑袍年轻人上楼的背影，“他看着不是个好惹的，居然对我说谢谢，而且炼金术师里竟然也有穷光蛋，嘿！”随后他又感到有些高兴，觉得自尊被满足了一回。

　　雷兹进了房间后关上门，他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里各洒了一把细沙：“阿兹拉克-索姆恩克斯。”现在即使是一只巨怪在房间里乱砸乱吼，也不会被人听到任何动静了。于是他立刻马不停蹄的抢救那些魔药材料，等他终于处理好一切，天色已经微微发亮。雷兹疲惫的躺倒在简陋的床上，累的睁不开眼，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