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紫石水晶

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沁凉的池塘波光粼粼，欢快的鱼儿成群结队地在水中游弋嬉戏，盛放的紫藤花密密匝匝地坠在花树的枝叶下。
　　云惜月站在长廊间，微微一抬手，便触到了那开得熙熙攘攘的漂亮的紫色花穗。
　　女子身着粉紫色轻薄春衫，身后墨色长发随风起舞，那纤细窈窕的身姿好似融入花树的精灵仙子，她那白皙纤细的手指在紫色的花瓣间耀眼如玉，绝美的容颜竟是让锦簇娇艳的花朵都为之黯然失色。
　　程睿站在不远处，痴痴地望着那道美丽的倩影，好似一尊亘古不变的石像。
　　候在一旁的春绿夏红看到他，在准备行礼时，却被他连忙摆手制止了。春绿夏红对视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悄悄退开了几步。
　　程睿走到云惜月身后，看着一脸担忧毫无所觉的女子，关切地问道：“月儿，你还好吗？数月未见，你是不是瘦了？”
　　正在沉思中的云惜月忽闻到他的声音，急忙回过头，当她看到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程睿时，欣喜地问道：“睿云，你在信中不是说两天后才能赶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程睿看到她那原本黯淡的眼神在看到他后终于恢复了一些神采，沉重的心情总算是轻松了不少。
　　他微微一笑，抬手从她的发髻间拈起一枚飘落的紫色花瓣，不甚在意地说道：“我想早日赶回来，所以路上就走得匆忙了一些。”
　　“呃······”云惜月看着他那双原本清亮的瞳眸中满是细小的血丝，便知他是彻夜不休地从辽远城赶回来的。她垂眸望向自己平坦的腹部，心有愧疚地说道，“睿云，对不起！我······”
　　“月儿，”程睿用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安慰她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已经知道了。”
　　“你······你什么都知道了？”云惜月讶异地问道。
　　程睿轻叹一口气，道：“月儿，你不用感到为难，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和选择，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只是······只是我不希望你以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样我就不能为你分忧解难了。”
　　云惜月看着眼神真挚的程睿，眼睛微微一酸，心中的愧疚之情更深更重了。
　　“睿云，我何德何能让你为我付出这么多，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月儿，你不必心有愧疚，你只需要去做你想做的。”程睿勾唇俏皮地一笑，那深邃的瞳眸中满是矢志不移的坚定和让人心安的宽慰，“身为你的九枭军首领，我会永远成为你的坚强后盾的。”
　　云惜月感动地点点头，她拉起他的手一边急匆匆地往璇玑楼走，一边高声吩咐道：“春绿夏红，吩咐厨房做一桌丰富的晚宴，我要为程首领接风洗尘。对了，先命他们准备一些点心和瓜果让程首领垫垫肚子。”
　　“是！”春绿夏红领命道。
　　程睿看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又看着眼前云惜月那被风掠起的飘逸长发，一时间想起了两个人小的时候。
　　那时候，还未被选为圣女的幼年月儿有一次到丞相府找他玩儿，一进门就拉住他急吼吼地说道：“睿哥哥，我要看你们家刚刚出生的小猫，快带我去！”
　　程睿被她拉了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后拍了拍她那矮了他一个头的脑袋，笑道：“三公主别急，我这就带你去，那窝小猫非常可爱，特别是其中有一只胖乎乎毛茸茸的小白猫，你要是喜欢，我送给你，好吗？”
　　“好啊，好啊！”幼年的慕容邀月欢呼雀跃道。
　　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声与现在笔直纤细的背影重叠在一起，让程睿复杂的心绪找寻到了一丝宁静。他落于她身后，展颜一笑，那清隽的脸上如沐和煦暖阳，疲倦和失落瞬间一扫而空。
　　“月儿，你走慢一些，你现在正值特殊情况，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月儿，我此生惟愿你平安喜乐，能陪在你身边，哪怕只能遥望你的背影，我亦知足感恩！
　　云惜月听到他那小心翼翼的叮嘱声，回头望向他，调皮地一眨眼，道：“无妨！我现在可是能吃能睡，身体好的不得了，等晚间吃完饭我给你舞一套剑法，可好？”
　　程睿宠溺地一笑，道：“皮！”
　　云惜月哈哈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竟将压在璇玑宫多日的阴霾一下就驱散了。
　　晚间，云惜月携同天机老人在璇玑楼，为程睿举办了一场简单而又不失温馨的晚宴。
　　席间，云惜月频频下箸，亲自为天机老人和程睿布菜。在她心中，对两人还是有很深的愧疚感的。对天机老人而言，她自觉没有做好一个尽职尽责的蓥楚国圣女，有负帝师多年精心培养的重托；于程睿而言，她又自觉辜负了他的一片真挚的感情，如今她和玉清璘的感情每进一步，她的心中就会对程睿的愧疚更深一分，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值得他这般真情相对。
　　云惜月笑眯眯地将程睿的碗中堆成小山，心中却无比地汗颜——程睿提前两天赶回璇玑宫，无非就是知晓了她身怀有孕的事情，但他在见到她时，却什么都没有问，一句“我已经知道了”就云淡风轻地不经意揭过，就是害怕她尴尬和难堪啊！
　　唉！这样痴情而又善解人意的程睿，让她情何以堪啊！
　　面对云惜月忙忙碌碌地夹菜，程睿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地将碗中小山一样的饭菜吃完，只为她心中能好过一些。
　　一旁坐着的天机老人倒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放下手中的碗筷，咳了一声，道：“圣女大人，您这是想将老朽和程首领撑死吗？”
　　周围侍候的青黛和春夏秋冬四婢听闻后，都急忙低下了头，一副忍笑忍得特别辛苦的模样。
　　云惜月顿时醒悟过来，她扫了一眼淡然的程睿和忍俊不禁的婢女们，放下手中的筷子，嗔了一眼天机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帝师，月儿不是想让你们多吃一些嘛！”
　　天机老人瞅了她一眼，有些好笑地问道：“圣女，您与程首领自小青梅竹马，当初为何不将他招为国婿，反而选择嫁给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臭小子呢？”
　　“噗······”正在喝汤的云惜月险些将口中的汤喷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放下手中汤碗，拿起锦帕捂住嘴急急地咳了起来。
　　程睿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她身边轻轻替她拍背，“月儿，你也太不小心了。”
　　正准备走上前的青黛和四婢见状，便站在原地未动。
　　云惜月呛咳半天才缓过来，她接过青黛递过来温水喝了一口，这才看着一脸看戏的天机老人，埋怨道：“帝师，您老人家这是要谋杀徒儿吗？”
　　天机老人摸着自己的长髯，无视她的质问，执着地问道：“圣女，您还没有回答老朽的问题呢！”
　　程睿坐回自己的座位，也一脸认真地看着云惜月，他也想知道答案，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云惜月看着他们，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长叹一声道：“帝师，幼年的我对当一国圣女毫无兴趣。那些年，我被囚禁在这璇玑宫中修炼习武，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枷锁和桎梏，我只想逃离这里，摆脱这些压力和束缚，所以我选择脱离蓥楚国的一切。”
　　自从云惜月恢复了慕容邀月的记忆之后，这个问题她也认真地想过，渴望平凡生活的慕容邀月如果当年遇到的不是玉清璘，而是任何一个他国男子，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嫁了，只因那个人和蓥楚国毫无瓜葛，只因那个人给过她一时的温暖。只不过这样想来，程睿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啊！
　　听了她的话，天机老人也沉默了下来，他最是明白当年那个活泼的三公主是如何一步步变成如今的圣女的，只不过苦难时光的磨砺并没有消除她内心最初的本性，而她的选择，也只不过是想要割裂与蓥楚国的一切联系罢了。
　　程睿垂眸遮住了眼底复杂的神情，无人知道他那掩藏在袖下紧紧握住的拳头——那些年，他总是一个人偷偷跑到璇玑宫来看望她，暗中陪她一起挨罚、挨饿和痛哭。他总觉得只要她熬过这段痛苦的日子，等她学成长大的那一天，他就能和她一起逃离这一切，可是······他还是不够了解她的内心，也许他应该鼓足勇气早些带她离开，那么现在的他们是不是就能改变这一切呢？
　　“呃······”云惜月尴尬地打破越来越压抑的气氛，笑道：“睿云，辽远城的辰羽国难民都安排好了吗？”
　　这话题转换得太过生硬，但程睿还是打起精神，十分详尽地向云惜月和天机老人讲述了他到辽远城所经历的一切。
　　云惜月听完，不禁感叹道：“幸亏我们处理得及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失，否则一个不小心，此事就会被那些有心人拿去做文章的。”
　　“嗯！”天机老人抚髯点头道，“此事不光事关我们蓥楚国的官场之事，也关系着我们蓥楚国的声誉问题，我们还是马虎不得啊！”
　　程睿眉头紧锁地问道：“圣女，二公主卖官鬻爵之事陛下轻轻揭过是否妥当？”
　　云惜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水，淡淡地说道：“二姐最近身体欠佳，我和帝师一起去她府上探望了一番，母亲正要为二姐精心挑选一门亲事，相信二姐不日就会痊愈的。”
　　程睿听闻后，顿时放下心来，既然圣女和陛下都已经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那么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此事毕竟事关皇族颜面，圣女和陛下有所避讳也在情理之中，好在圣女和陛下两人做事都是极其有原则之人，所以这件事这么处理也没有什么不好。
　　吃过晚膳后，云惜月坚持将天机老人亲自送回他的院子休息，程睿则陪同她一起护送。
　　回来的路上，云惜月呼吸着山上沁凉舒爽的空气，提议让程睿陪她去后山走一走。程睿看她心事重重的模样，知她一定是有话对他说，便欣然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