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紫石水晶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云惜月接过春绿手中的剑，搜索到慕容邀月的记忆中的确是有这把紫玉丛云剑的，不过当年她在离开璇玑宫嫁给玉清璘时，把这把剑留在了璇玑宫中。
　　云惜月双手托着剑，这是她第一次真实地拿着象征慕容邀月圣女身份的紫玉丛云剑，与留在记忆中的感觉真的是大相径庭。
　　她手指轻轻滑过雕刻着古朴图形的剑柄，那凹凸不平的纹路触之生温，其间好似嵌入了历代圣女果决却又悲悯的意志，剑柄末尾缀着一条紫色的如意长缨，剑格为镶嵌着多枚宝石的十字型，打开刻有龙纹的蓝紫色剑鞘，一抹深邃却又不失冷厉的光芒瞬间刺得人睁不开眼，稍稍闭目后，映入眼帘的是雕刻着龙凤纹泛着青芒的长长剑身，两侧薄而利的剑刃上，好似时时萦绕着一股足以割裂空气的剑风，让人不由得望而生畏。
　　云惜月用手指轻触这把散发着冷冽寒气的剑身，不由得心生敬畏，这是一把异常锋利的长剑，不但是历代圣女的身份象征，更是一把绝世名剑。
　　她将手中的剑鞘交给身后的青黛，执剑在落英缤纷的花树下，用慕容邀月留给她的记忆，酣畅淋漓地练了一套剑法。
　　良久之后，她缓缓地收势，而后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声音清越的剑身，说道：“带上吧！”
　　不管她心底再怎么抵触，慕容邀月终归是蓥楚国身份最高之人，虽然她现在还未举办执政大典，还没有正式地从女帝慕容宬煜手中接过权杖，但她必须为将来考虑，该有的震慑手段一定不能少！
　　青黛双手接过紫玉丛云剑，小心翼翼地将剑收回剑鞘。
　　云惜月立在花树下，遥望着西北方向，神情担忧地说道：“不知程睿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春绿回道：“九枭军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不过按照惯例，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了。”
　　云惜月望着远处暗沉的天空，说道：“但愿不会出什么意外！”
　　翌日一早，早已准备就绪的一行人，乘着马车离开了璇玑城。
　　车行半日，当云惜月陪着天机老人在马车内用午膳时，接到了程睿从辽远城传回来的消息。
　　云惜月放下手中的碗筷，细细地看了一遍程睿传来的信息，默然道：“卖官鬻爵吗？”
　　“谁？”正在用餐的天机老人抬头关切地问道。
　　“我二姐！”云惜月将手中的消息递给他，奇道，“我二姐在祈州锦衣玉食的，用得着这么做吗？她就不怕母亲知道吗？”
　　天机老人迅速地看完手中的消息，神色冷厉地说道：“二公主这样铤而走险，必定有所图谋！”
　　“她想图谋什么？”云惜月挑眉问道。
　　天机老人瞥了她一眼，冷哼道：“二公主自小就眼高于顶，所图之事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圣女，您就不能对自己的事上点儿心吗？”
　　云惜月嘿嘿一笑，道：“帝师说的是，这次回去，我一定去会会她！”
　　“唉······”天机老人无奈地扶额，叹道，“圣女，老朽在看人方面一向自信得很，但唯独捉摸不透您啊！”
　　云惜月看着一脸挫败的天机老人，连忙亲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笑着安抚他道：“帝师，我只是不想怀疑自己的亲姐姐罢了，再说了，有母亲在祈州坐镇，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天机老人轻啜一口苦涩的茶水，看着杯中沉沉浮浮的碧绿茶叶，道：“但愿如此吧！”
　　云惜月偷偷瞄了一眼默然喝茶的老人，发现他与慕容邀月留给她的记忆有些不同，那些年教授慕容邀月武功医术和为帝之道的天机老人，只是一个不苟言笑严厉苛刻的老师，但自从她这个假冒的慕容邀月和天机老人相处的这段时间，老人的脸上多了许多无奈和妥协的表情，但更多的却是宠溺和护佑的温暖气息。云惜月觉得他不但是名动三国神秘莫测医术高超颇具神能的天机老人，更是她心底尊敬的老师和长辈，所以在与他相处之时，她并不想用身份凌驾于她尊敬的人之上。
　　待春绿夏红将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完之后，云惜月捧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笑嘻嘻地问：“帝师，您老人家这三年躲到哪里去了？怎么母亲派九枭军都没有找到您呢？”
　　天机老人斜睨了一眼嬉皮笑脸的云惜月，放下茶杯得意洋洋地说道：“天下之大总有老朽的藏身之地，老朽随便找个地方一躲，任他们谁都找不到老朽。老朽用这三年的时间观察天象，倒是参悟了不少道理啊！”
　　“哦！”云惜月敬佩地点头道。
　　天机老人摸了摸胸前的长髯，有些犹豫地问道：“圣女，老朽有一事相问，不知圣女······您可否解答老朽心中的疑惑？”
　　云惜月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郑重地说道：“帝师，您有什么事情请尽管说，月儿定会知无不言的。”
　　“好！”天机老人正襟危坐，神态庄重地问道，“圣女，您最近可有再梦到那个世界的画面？”
　　云惜月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他是想知道有关现代世界的事情，便笑着问道：“帝师想知道什么？”
　　天机老人摸着雪白的长髯长叹道：“老朽知道自己不该贪心过问太多，可是那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太过玄幻奇妙，老朽实在是忍不住想知道更多有关那个世界的事情，还请圣女恕罪！”
　　云惜月微微一笑，提起茶壶为他添了一杯热茶，道：“帝师不必过于自责，月儿理解您的心情。那个世界里的事情的确是不可思议，月儿有幸窥破天机，自是会将我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帝师。”除了不能告诉的。
　　一下午的时间里，师徒两人在马车里以密语讲述和分享着那个奇妙的世界，直到用过晚膳之后，云惜月才一脸笑容地回到自己的马车上休息。
　　能与人分享不能言说的秘密，也是一种无上的快乐，不是吗？

　　青玉国，临郇镇。
　　此时，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夕阳透过云罅仍旧不遗余力地散发着光芒。热闹的小镇仍旧熙熙攘攘的，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带着家人漫步在繁华的街道上，时不时地买一些家人需要的用品，而调皮的孩子们在街道上奔跑嬉闹，身后则响着父母焦急的呼唤声······
　　玉府的书房里，玉清璘坐在桌子后一边惬意地喝着茶，一边处理着桌案上成堆的事务，麦冬和忍冬侍候在一旁，以便他随时下达命令。
　　白芷提着一个食盒进门，将茶壶里的冷茶换掉，又在桌上摆了几碟点心，然后静静地侍立在一旁。
　　玉清璘拿起一枚糕点边吃边看手中的信件，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月儿今天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回少爷，少夫人今早已经出发前往祈州了，据报她在天机老人的马车上用过午膳却没有下车，一直到用过晚膳后，才回到自己的马车上休息。”忍冬回道。
　　“哦？”玉清璘抬起头，疑惑地问道，“月儿为何会在天机老人的马车上呆那么久？”
　　忍冬道：“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所以不知道原因。”圣女和天机老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影阁的高手们每时每刻都是捏着一把汗潜伏在他们车队周围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行踪，所以只能远远地观望他们的动静。
　　玉清璘一手托腮，垂眸看着手上的信笺，脸上却露出一抹微笑——八成是那晚他将她偷偷带出来的事情，已经被那个颇具神通的天机老人知道了，不知道他责备月儿了没有？月儿在他马车上那么长时间，他们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呢？下一次见到月儿后，他一定得好好问问她！
　　“阿嚏！”
　　蓥楚国通往京城祈州的官道上，正下车陪着天机老人活动消食的云惜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天机老人看了她一眼，关切地问道：“伤风了？”
　　云惜月揉着鼻子讪笑道：“没有，一定是哪个家伙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天机老人略带埋怨地瞥了她一眼，对身后的春绿说道：“你去给圣女拿件披风来。”
　　“是！”春绿领命后，连忙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云惜月一脸黑线地看着天机老人，突然觉得他越来越像一个和蔼可亲的、为子女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
　　玉清璘将手中的信笺放下，接着问道：“辰羽国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忍冬回道：“回少爷，据影阁传回的消息说，华凤公主最近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任何动静，连前些日子拉拢官员的举动都没有了。”
　　玉清璘沉思了一瞬，问道：“影阁的人没有查到她有什么异常吗？”
　　忍冬道：“没有！”
　　玉清璘眉头一蹙，奇道：“这就奇怪了，那个女人一向不是一个安分之人，难道是她被月儿吓破了胆？”
　　麦冬和忍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一次的圣女实在是太可怕了，她那令人恐怖绝望的眼神和杀戮，已经深深地印在他们兄弟二人的脑中，特别是忍冬，每次见到圣女犹如老鼠见到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站在玉清璘身后的白芷，垂眸遮住了眼中复杂的神色，自从少夫人离开玉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只能从影阁那里打听一些少夫人的消息。
　　那一次，当她听说青黛一个人潜进玉府，手刃了被关在地牢中的黄芩和紫苏，为少夫人报仇时，她讶异于青黛的杀伐果决，更愧疚于自己的优柔寡断，罔顾了少夫人三年来的信任和恩重，所以，当青黛那晚离开书房时，她更是羞愧地躲在书房屋外的角落里。
　　漆黑寒冷的深夜里，书房周围的灯光亦照不亮她早已黯淡的心。她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那个曾经朝夕相处的女子自信傲然地离开时，她倚在冰冷的墙壁上黯然垂泪。
　　当她听说青黛离开玉府并未回璇玑宫，而是只身一人去旭城刺杀华凤公主时，她彻底地惊呆了。她自诩对待少夫人还算是尽职尽责，但她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能做到青黛那个地步吗？答案是做不到！因为在她的心里，少爷才是她的主人，她永远都是影阁的人，万事都是以影阁为先的，所以她万万没有想到，同为影阁出身的青黛，却能不顾自己的生死，只为替少夫人报仇！
　　当她听说少夫人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前去旭城解救青黛时，她的心中除了感慨羡慕之外，再一次为自己曾经伤害过少夫人而痛悔不已。当天夜里，少爷带领一部分影阁的人离开玉府后，她一个人彻夜难眠。她独自来到萧瑟的后花园，站在那座少夫人曾经摔下来的假山边，将手放在少夫人狠狠击了一拳的地方，想起少夫人站在这里无助流泪的模样，心中为远在旭城的少夫人和青黛担忧不已。
　　后来，围绕着少爷和少夫人又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获知那些消息后，心惊有之，欣慰有之，开心有之，怅然亦有之。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关心着少夫人，她的身边再也没有了她的一席之地，只因为她早已不配留在少夫人的身边了。
　　现在，少爷终于为少夫人补上了亏欠多年的合卺酒，她真的是发自内心地替他们感到开心。少爷和少夫人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他们终于能在一起了，真的是太好了！
　　麦冬听了玉清璘那嘲讽的话，又看了一眼他脸上那得意洋洋的表情，无奈地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少爷，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还是得多加注意才行！”
　　玉清璘漫不经心地喝了口热茶，眼神冷厉地说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但愿那个女人能长些记性，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他们自己的国家乱我们管不着，但是如果她想对青玉国和蓥楚国出手的话，那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麦冬心中替华凤公主默哀了一秒钟，而后问道：“少爷，影阁的事务您打算如何处置？”
　　玉清璘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现在离儿的毒已解，我准备将影阁所有的事务交给他，这样他也算是有了依仗，以后在宫中做事也不至于显得那么地被动。离儿已经长大，我也总算能彻底放下这一切，与月儿携手共渡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