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紫石水晶

109、第一百零九章

　　王城的皇宫内，令人期待的晚宴开始了，漠北各个王公大臣俱都携带着家眷参加了此次晚宴。王城被困的危机终于解除，这些朝臣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玉清璘陪着萧祁参加了晚宴，在汉白玉筑成的奢华宫廷中，明亮而又不失温情的灯烛照亮了人们重展笑颜的脸，众人执着象箸玉杯，不停地穿梭在热闹的宴席间。
　　萧祁在尉迟昊的陪同下，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官场上的各色人精们。
　　玉清璘独坐在席位上，冷眼看着大殿上觥筹交错浅斟低唱虚与委蛇高谈阔论的众人。
　　尉迟端只是在开席时稍稍露了一面，而后便借口身体不适退了席。这场宴席是漠北太子尉迟昊一手操办，并代替身体不好的尉迟端主持的。
　　玉清璘冷眼看着席位上的各色菜品，和大殿中高谈阔论的人们，心底不禁涌上一股冷意——奢华的晚宴，也许是漠北皇族不想失了自己一国的颜面，但是在这庶民道殣相望，兵燹之祸俨然已经蔓延至王城的特殊时刻里，皇宫中居然还这样大摆奢靡宴席，真的合适吗？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早已超出了他来之前的一切设想，蓬门荜户的百姓们难以生计，位尊权重者不知畏天恤民，这样的掌权者真的能得民心吗？这样的掌权者真的需要他替母后守护吗？
　　母后，您心心念念的漠北，俨然变成了如今这副令人痛惜的模样，如果您还在世，您会怎么做呢？
　　他忽然觉得身上的狐裘华服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手中端着的夜光杯，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眩目的光芒，杯中色泽艳丽的美酒，在他微微有些颤抖的手中，竟渐渐变成了泛着点点涟漪的血池火海。
　　玉清璘狠狠地压下心中那种翻涌而来的不适感，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扫了一眼热闹非凡的大殿，在确定萧祁身边有众多影阁暗卫保护之后，便起身走出了殿外。
　　他对外的身份只是萧祁的贴身侍卫，是以他走出大殿时，并未被多少人注意。
　　殿外冰冷的空气迎面吹来，让他沉闷的胸口多少舒适了一些。
　　他沿着回廊慢慢地踱着步，说实在话，漠北宫廷里的景色实在是一般，因为这里的冬季漫长而寒冷，所以很多植物在这里是无法生存的，只有一些耐寒的色彩单调的树木，以及结着厚厚冰层的水池勉强能入眼。
　　今夜宫里的情景与昨夜已经大相径庭，昨夜宫中道路两旁的积雪都无人清扫，路上行走的宫人们脸上都挂着诚惶诚恐的神色，现在仅仅过去了一天，宫内积雪就被人彻底地打扫干净了，来往穿梭的宫人们都换上了新装，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回廊里挂着两排喜庆的灯笼，夜里阵阵寒风袭来，那一个个刻画着不同图案的灯笼，竟在夜幕中翩翩起舞着。
　　玉清璘深叹一口气，坐在回廊的一个拐角处，心绪复杂地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你不在宴席上陪贵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
　　玉清璘回过神来，他望了望周围，却并没有发现说话的人。
　　“二皇姐，你就饶了我吧！宴席上有太子哥哥陪着贵客们，我就不在那里惹人眼了。”一道处于变声期的嗓音从一旁的假山后传来。
　　玉清璘微微一挑眉，原来是二公主尉迟慧和六皇子尉迟恒，他们怎么也从宴席上跑出来了呢？
　　尉迟慧道：“嘘······六皇弟，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你我身处宫中，应当谨言慎行才是。”
　　“二皇姐，我知道的，只是······只是宫宴上的气氛实在是令人难受，所以我才跑出来的。”尉迟恒的声音中有着些许的委屈。
　　尉迟慧的声音中也透出了些许的无奈：“唉！恒弟，我知道你心里委屈。父皇的身体日渐虚弱，政事上多依赖太子哥哥，但太子哥哥一向视所有人为眼中钉，所以我们更应该小心行事才行啊！”
　　“二皇姐教训得极是，弟弟记下了。”
　　“恒弟，如果这次我们与青玉国之间重新缔结坚实的贸易关系，那么你就可以避开宫里的这些复杂形势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才是！”
　　尉迟恒那故作沉稳的声音中竟有种撒娇的笑意：“二皇姐，我知道了！”
　　尉迟慧扑哧一笑，道：“你呀，虚岁都十三了，怎么还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唉！”尉迟恒叹道，“今天那个非常有趣的云姑娘没有来，让我觉得这宴会简直是无聊极了。”
　　“云姑娘？”尉迟慧疑惑的声音传来，“可是青玉国太子身边那个长得非常丑的侍卫？”
　　“二皇姐，是云姑娘脸上戴着的面具太丑，我可不觉得她的真实容貌也很丑陋。”
　　“什么？那个吓得我掉下树的姑娘脸上竟然戴着面具？”
　　“二皇姐，我在进宫之前和他们相处过一段时间，虽然时间很短，但我还是能感觉到这个云姑娘、玉公子和那个程公子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啊？他们几个不是萧太子的贴身侍卫吗？”
　　“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总觉得他们的身份绝对不是侍卫那么简单。”
　　“呃······”尉迟慧谨慎的声音传来，“恒弟，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胡乱猜测了，还是赶快回宫宴去吧！”
　　“好！”
　　玉清璘听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心道：这两个姐弟之间的感情倒是难能可贵，别看这个尉迟恒年纪不大，人倒是挺鬼灵精的，这样的人如果给他一个机会的话，假以时日定会做出一番成绩的。漠北现在不仅局势艰难，需要帮助的人也很多，看来为了这些生存艰难的人，他还是先暂时抛下心中的芥蒂，力所能及地帮助漠北渡过眼下的难关吧！

　　宫外的驿馆内，云惜月和程睿在大堂美滋滋地吃着他们自己带过来的存粮。
　　云惜月发现她实在是吃不惯漠北这里的食物，遂让他们自己的人做了一些她平常爱吃的小菜。
　　程睿今晚难得小酌了几杯，虽然他们在漠北已经耽搁了一些日子，但是回程的时间也是指日可待了。
　　不一会儿，夜枭闪身来到大堂。他先看了一眼自酌自饮的程睿，扫了一眼吃得正欢的云惜月，遂询问地看向两人身旁站着的夜鹰。
　　夜鹰接受到他的眼神，对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夜枭随即放下心来，走到程睿身边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
　　程睿听闻后，对他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夜枭领命后，便下去安排了。
　　“怎么了？”云惜月将一块味道不怎么正宗的核桃酥饼丢进嘴里，边吃边问道。
　　“宫中正在大摆宴席，听说极其奢华。”程睿举着自己手中普通的酒杯看了看，冷笑道，“夜光杯盛着极品的美酒，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云惜月看着他脸上那嘲讽意味浓郁的表情，不解地问道：“他们此时这样大摆奢华宴席，合适吗？”先不说王城中都生存艰难的百姓们，那些遍地可见的饿殍，他们漠北皇族当真是一点都看不见吗？
　　“哼！”程睿一口饮下杯中火辣辣的烈酒，冷哼道，“为了面子，还真是不顾百姓们的死活了，难怪玉少爷在宴席上都呆不下去了。”
　　云惜月顿时觉得手中味道怪异的酥饼更加难以下咽了，她长叹一声放下酥饼，默然道：“我们蓥楚国处在极南的南方，与漠北隔着偌大的一个青玉国，有时候还真的是爱莫能助。这里是他母后的家乡，又紧邻青玉国，下一步如何选择，就看他自己的了。”

　　宫中，当游廊一角的玉清璘终于喝够冷风，决定回到宴席上时，就见远处一脸慌张的忍冬疾步向他走来。
　　玉清璘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急忙迎上去，一把抓住满头大汗的忍冬，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忍冬“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脸色苍白地说道：“少爷，大事不好了，太子······太子殿下他不见了！”
　　“什么？”玉清璘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拎起来，震惊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爷，您刚刚出来时，一切都还正常，我们暗卫们全都隐在周围保护着太子，哪知刚才二公主尉迟慧进殿，找了一个由头将太子殿下叫出殿外，我们的人看他们只是站在殿外不远处的游廊上说话，不便跟上前，便隐在周围暗中保护。谁知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两人便不见了，我们的人在他们所站的位置一番寻找，终于在游廊外面的假山边找到了被打晕的二公主，但是太子殿下却不见了踪迹。”
　　玉清璘听闻后，冷声问道：“殿内宴席上的人有没有异常？特别是尉迟昊？”
　　“没有！殿内众人像是都不知道出了事，特别是尉迟昊，他根本不像是要对太子不利的模样，而且太子如果出事，对他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麦冬呢？”
　　“大哥带着人还在太子失踪的附近寻找呢！”
　　玉清璘疾步向萧祁失踪的地方走，“忍冬，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你带一部分人先到宴席上监视所有参加宴会的人，特别是尉迟昊，绝对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是，少爷！”
　　玉清璘神色冷厉地穿过寒风阵阵的回廊，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萧祁亮明身份帮助漠北皇族渡过危机，按说漠北皇族的人没有必要对他不利才是，而且此事如果真的是漠北皇族的手笔，这样做于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处？如果因为此事挑起两国的争端，那么对漠北岂非更加地不利？刚刚他在庭院里才见过尉迟慧和尉迟恒，从他们的言谈里，丝毫感受不出他们有任何谋划的样子，难道这件事真的跟他们姐弟两人无关？那么此事究竟是谁做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