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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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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15
不知道是西索的作弄还是急救不利,总之银留下来最严重的后遗症是:哮喘。从戣让奇犽帮她从家庭医师那里弄来的纪录看来,少了半边肺的银非常容易缺氧以及呼吸失序。粉尘会让她发作、西索也会。侠客是不是能够说服团长,戣是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得赶快找到银,不能让银和西索碰到面。
一离开旅团的视线范围,她便赶紧掏出了手机。戣的手机背壳上面有一对小恶魔的翅膀,彰显了手机的制作人;占了手机一半大小的荧幕上,嘟嘟嘟地跳出了一个完整四象限的座标轴、重叠着一个同心圆的图案。戣才拿到这只手机没多久,侠客大概也没有预料到这只手机那么快就派上用场。
画面的中央,座标轴的中心点是戣自己。另外还有两个小圆点,红色代表的是惯性失踪的亲爹西索、另一个小白点则是刚刚加上去的,银的位置。看着两个点的位置,竟然都在一个同心圆之外而已,戣观察了一下摊贩的排列,从另一侧绕了过去,避开和西索面对面的机会。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地,戣缩进一旁闲置的摊位底下,顺手一捞,将不知道为什么要呆坐在路边的、脏兮兮的银也捞进了被桌布盖住的桌子底下。
“别吵。”西索应该正在外面。
戣的声量放到比气音更低,几乎就是嘶嘶声而已,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银瞬间就沉静下来,和戣一起把存在感融入了空气中:仿佛不存在。这是他们从三岁起玩“躲猫猫”练就出来的,虽然银其他方面不靠谱,但是让自己消失的这个技能却学得很快。
银比戣小上两岁,被送到枯枯戮山上时刚好是适合开始训练的时候。伊耳谜为了方便,有些差异性不大的训练就把两人放在一起,躲猫猫,就是其中之一。这个训练只有一个规则:在时间过去前,在规定的范围内,不能被伊耳谜找到。
戣一直到五岁快半才完全学会了这个,但银似乎在这方面格外有天赋,她能够轻易地让自己的存在融入自然背景,学了半年,也就是大约三岁半多一些时,她就和戣一起通过躲猫猫测验了。
戣心里觉得很难过,不是因为想起了小伙伴曾经唯一比她表现更好的往事,而是因为她想不起来,从小到大,她哪一次这么狼狈地钻到了桌子底下。就算是被大哥追杀的时候,她也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而此时此刻,在桌子底下及墙角匍匐前进了一下午的银也荣登上戣从小到大抱过最脏的存在,超过了小时候抱了太久没洗澡的大毛,大毛好歹还会去玩水,把泥巴都洗掉呢。
连在流星街都会尽力保持干净的戣,对于捂在银下半脸的手,触感里头竟然满是沙粒感到全然的崩溃。
确认银会好好保持安静后,戣慢慢地放开她,悄悄地将手机荧幕按开,松了一口气地发现西索已经远离。在比例尺放最大的情况下,一个同心圆代表三十公尺,西索目前已经在三个同心圆外。
刚才捂着银时,戣顺带着探了她的脉搏,意外地发现竟然比一个月前强健了多。原本担心在这样肮脏的环境里银会受不了,殊不知身体却好像比之前好上不少。深怕动静太大不敢张开圆,戣仔细地倾听了许久,才放松了紧绷的身躯,轻轻呼出一口长气。
已经很狼狈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下,戣干脆就盘腿坐下,和难掩兴奋地准备朝自己扑来的银大眼瞪猫眼。
三、二、一......戣在心里默默倒数,碰!
就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戣接住飞扑向她的银时,还是有种被野生动物重击的错觉。银的力道丝毫没有因为桌子下狭小的空间而有丝毫的缩减。
“戣!我终于找到你啦!”虽然才分别不过一个月,但是这个月里的经历对一个孩子而言实在太复杂,尤其银又比同龄的孩子又更单纯一些。虽然银只是扑进了戣的怀里什么都没说,但戣看着银,有种两年前看着她经历了西索的凌虐后,一夜长大的既视感。
对银来说,这一个月大概抵的上过去的一整年。
但此刻过去漫长的路程仿佛不存在,银笑到牙不见眼地,就像他们不是小心翼翼地躲在闲置摊贩的肮脏桌底,就像他们正窝在戣整洁的大床里、或赖在银小洋楼里公主房的柔软地毯上。
戣的眼色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下子也没了脾气。
“妳怎么会在这里?”原本是要严厉地质问的,但是问出口后却只剩下浓浓的关怀意味。也许是感受到了那股纵容,银笑地更自然了,肩膀都松了下来。
“飘进来的!”黑发黑眼的小孩,神色略有些得意地说出了个戣从未设想过的答案。
“飘进来的?”戣困惑地重述,银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其实这不是一个是非题的问句,戣一下子想不出究竟哪里的水路竟然可以让这个看着就该被打捞抢劫的傻白甜孩子平安的“飘”进流星街。然而戣的疑问显然短时间内是得不到答案了。
银完全忽略了戣的困惑,如以往一般的无视氛围开始批哩啪啦地发问:“所以你说见面再说的,为什么你要跟西索走啦?”、“为什么大哥要棒打鸳鸯?”、“为什么你跟那些可怕的人待在一起?”、“那些人是旅团吗?”、“我能跟你一起去旅团吗?”
吧啦吧啦吧啦啦。
我也就问了四个字。戣想。严格来算,快要三年了吧?距离她们俩人总是朝夕相处的日子。原来她们彼此思念、只能偷偷摸摸传讯息的日子其实那么长,俩人分别的日子已经比总是焦不离孟的时间要长了。
外型上,银长得特别快,身型快要和已经大她两岁的戣一样高,但是体型不等于气质,如果戣像是身形娇小的成熟少女,那银大概就是发育地又快又好的孩子。明明看着长大了,但银还是可爱的像三年前。也幼稚难搞麻烦的像三年前。
也是像三年间从未分离一般地习惯,戣发现自己依然能够无视着银的叽哩呱啦冲锋枪一样又多又快的问题,从中过滤出应该要听到的讯息。
“你不能跟我一起回旅团。”端着平淡的表情,戣打断了激动的银。
“为什么?”
“因为太危险了。”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念。”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念啊!”
“我会啊!”
“你不会!你当我看不出你用不念花作弊才进来的这里吗?”
“我可以学啊!”
“你可以学,但你回家学,不要跟我回旅团学!”
“为什么?”
终究隔了三年,戣感觉自己的火气被撩拨了起来,终于想起来,在银一头热的时候认真和银解释任何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少儿不宜。”这是一句名言。揍敌客家所有人上至太爷爷下至实习管家都知道,这句话专用于杜绝婴幼儿。揍敌客家唯一存在的婴幼儿,银。
终于意识到了久别重逢的好友是认真地要再把她送回枯枯戮山上,银沉默了下来,双手环在胸前,噘起了嘴。
感觉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用看都知道不是玛奇就是侠客在催促她。戣实在无法耐下性子好好和银解释清楚一切。虽然她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毕竟在她看来,银就应该好好先回到枯枯戮山。
“而且,”戣甩出杀手锏,“你知道我为什么和旅团待在一起吗?”
银使劲摇头,这也是她特别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之一。银记得,不要接近幻影旅团,这是席巴给他们下的强制指令之一。
“因为西索是旅团的四号。”在银目瞪口呆的茫然中,戣知道眼前的小孩儿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她缓缓地说:“我也不希望,你遇到西索。”只要我不再枯枯戮山,身边八成就是有他的啊。
大哥其实是成功的。在这件事情上,戣想。他成功地让她也赞同银和自己的分离是必要的,因为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这样给最好的朋友带来了不可抹灭的伤害、而且并不能保证没有下次。
是呢。银突然想起装在被没收的手机里头,偷偷联系用的小程序里依然留着的对话。
“为什么大哥不想要我们见面呢?”
“大概是因为,不希望你过多的接触西索的意思。”还记得,小伙伴给她的答案她并不是特别能够理解,“毕竟我和西索的联系是割不断的。”
当时银略过了这个问题,因为那时候的她更加在意的是大哥刻意的隔离,至于西索的问题,银将其归咎于戣在天空斗技场一百九十层的那次败绩。但是却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有什么联系,为什么要让西索带走戣呢?
“西索也在这嘛?”银问,尝试了平静,却还是微微颤抖,“可是,我远远看过旅团好多次了,没有见过他啊?”
“他其实很孤僻的,虽然喜欢热闹,但又不喜欢人群,”戣轻声地说,口吻熟稔,“所以他不会一直跟着旅团行动,但他是旅团的一员。”
当银愿意,她还是特别清醒聪明的。或许先前都是逃避,但在这样避无可避的情况下,银终于正视了那些被她刻意略过的,戣说的“和西索割不断的联系”、说起西索时的自然与了然、还有谈到西索时总会多多少少有点的,淡定的好友少见的局促。“他喜欢一个人就一个人啊,为什么要回旅团?”银像是赌气那样,从鼻孔出气。
戣知道银终于愿意搞懂了。露出了个放松、又有些难过的笑容。
“因为我在这里呀。”戣说,拉着银从桌底下钻出来;她已经想好了,就把银带去中转站吧。那里还算安全,想办法传个讯让流亡区派上两只乌鸦过来守着,然后大哥就会到中转站把银带回家了。
银垂着头,难得乖顺。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像是没有洁癖一样地给了银一个大大的拥抱后,戣拉着银往市集的出口走去。
走没几步,只到下一个拐角处,却突然停了下来。顺从地被拉着走、还在恍神没看路的银一下子撞在戣的背上,茫然地抬头。
一大群人。
最显眼的是人群中央的清秀男子。其他服装各异的人们围着男子站着,全都看着戣和银。旅团全员,除了爱乱跑的西索、不在流星街的剥罗列夫和库哔之外,都到齐了。最高大的窝金弯下腰来,口气阴阳怪气:“不是说不认识嘛?”
戣眼神扫过拿着手机的侠客,又扫过表情事不关己的玛奇,最后把视线放回库洛洛身上。“团长。”戣只是称呼,什么都没说。因为戣知道,这个男人,他该知道的他都会知道,所以不用解释。
看起来,库洛洛并不是很介怀戣小小的欺瞒。他温和地冲戣笑笑,绕过戣,走向后头那个看起来脏兮兮,却是他的预备团员想要保护的小女孩。比起他的预备团员,这个虽然浑身灰濛濛,却有着明亮黑色眼眸的孩子,更像个真正的孩子。
“你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就像个亲和的邻家大哥哥,库洛洛似乎连眼角都带着温和的笑意,他在距离银一步远的地方蹲下,一边膝盖优雅地撑着地面,从怀中掏出了一本笔记。
银似乎看傻了似地,只是愣愣地望着眼前青年。
“不用紧张,”库洛洛用诱哄的口气说,一边递过去笔记和一支笔,放缓了语速,像是安抚:“或者写下来吧?”
还没等银有任何反应,戣一个箭步挡到了库洛洛和银之间,一把压下银已经微微抬起的手腕:“团长,银不姓揍敌客,但是姓富力士。”她语带暗示:“而且,她是大哥的保护目标。”
“喔?”一下子那种甜腻蛊惑的味道便消失了,库洛洛身上过度亲和的气质一下子回到了正常的疏离优雅,他拍拍膝盖站起来,把笔记本不知道收回了哪里。“我倒是不知道,伊耳谜还会接保护任务?”
“银的姓氏是富力士。”戣强调。
库洛洛拉出一个慵懒的笑容,伸手像是安抚的顺了顺戣的脑勺,动作温柔,眼里闪烁着某种不知真假的和煦:“好的小戣,我知道的。”
“所以小戣,这位......富力士小朋友,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看着戣略带犹豫的目光、以及态度似乎胆小扭捏地藏在戣身后,实际上胆大包天带着不念花在地下市集上跳下钻了一个下午的小孩,库洛洛貌似好心地提醒:“我想,西索应该快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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