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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幸逢旧友(三) ...

  •   钟濛坐在一只小船上,侧头看着湖上烟景,感叹道毕竟是西湖,说是人间仙境绝不为过,她几天的软磨硬泡还算划得来。他们一路少有人迹,钟濛没怎么在意,想着白萚是好歹在杭州住了四十多年了,总不至于走丢,等小船吱呀一声停下来的时候,她才发觉他们到了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说荒无人烟真的一点都不夸张,白萚带着她在河滩上走到不远处的山脚下,钟濛一个活物都没见到,她看着面前一条弯弯曲曲通入密林深处的石阶小路,侧头看着白萚道:“这荒郊野岭的你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白萚目不斜视径直上了山。
      钟濛咬咬下唇,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钟濛在掩映的丛林间隐约瞧见了一排排整齐的白石碑,暗道白萚带她来寄云阁的墓地做什么?
      白萚领着她走进墓地,一块块白石的墓碑从钟濛身侧掠过,此时明明艳阳当头,却平白溢出一丝沉重的凄冷,钟濛侧头想从白萚脸上看出点什么,却意识到白萚的脸从来也瞧不出什么,他们匆匆穿过这一片石碑,钟濛才发觉后面隔着个林子竟还有几块石碑。
      这几块石碑被郁郁苍苍的古树围起来,钟濛还未走近便看到了石碑上的字,原本就放缓的脚步向后退去。
      白萚走到白傲泉的碑前磕了头便轻轻走了出去,钟濛听他脚步声渐远,才挪了挪发僵的腿,灰白的石碑就立在她几步之外,上面是白傲泉虬劲的笔迹,她用力握起拳头,尽力不让自己抖得太厉害,祈临山的事情突然如昨日刚发生一般从记忆中奔涌而出,清晰地陈列,就连当时钟慕说的话似乎都在耳边。
      她咚的一声跪了下去,发白的双唇微张,终于如被抽走力气一般抱住了石碑。
      钟濛从林子里脚步轻浅慢慢走出来,握拳的手已经有些僵硬,她低头慢慢张开手揉了揉,白萚正站在不远处一个石碑旁,不知正在看什么,钟濛揉揉自己的脸,走过去迎着白萚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多谢。”
      白萚侧头向她来的方向看去。
      钟濛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两块灰白的石碑比肩而立,像极了当年一个年轻气盛风华正茂,一个稳重雅正温润如玉,游历各方斩妖除魔的钟慕和白傲泉。
      钟濛犹豫着问道:“老阁主···是什么时候仙去的。”
      白萚的眼神似乎放去了更远的地方,没有立即回答她,周边的树叶仍飒飒不绝,所有的声音却似乎在白萚三步之外都安静下来,钟濛想,这个憋了许久的问题终究是不该问。
      “十年前。”白萚道,“钟前辈走后四年,祖父才醒过来,亲手写了这块碑。”
      那是钟濛死后的第一年。

      钟濛带着宿醉的头痛醒过来,抬手划过面前淡青色的纱帐,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在白萚房里已经住了有半个月了。
      在她的印象里,算上这次,自己应该是第三次进白萚的房间。
      第一次是她刚到寄云阁不久的时候,当时寄云阁每月的十五和三十都没有先生授课,那天正巧赶上陈泫被叫回家,钟濛实在无聊,就背着个竹篓去了山上,采了不少药草,想着做个药囊挂在屋子里,回来半路上突然下了大雨,她没带伞,就跑进了最近的院子里。
      钟濛跑进的是白萚父母生前住的院子,白萚的父亲是白傲泉的独子,三十岁有了白萚的哥哥白蘅,三十七岁又有了白萚,白萚十岁那年,父亲出任务回来的时候遇到千年狼妖,尸骨都没能找回来,他娘不久就殉了情,白萚其实是白傲泉带大的。
      白萚父亲走后,寄云阁的大局一直由白傲泉把持着,白蘅弱冠之年接任阁主之位,白萚便被默许一直住在这个院子里。
      钟濛站在走廊下,一边掸掸身上的水珠,一边瞧着自己闯进的院子,想着这么大的院子好像连个人都没有,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坐在廊边的长石椅上,靠着柱子拣了拣药草,不成想雨势忽地大了起来,眨眼的功夫半个走廊都溅湿了。
      钟濛翻着白眼拿自己还没怎么被淋到的那片袖子擦了擦额前的碎发,拎着药筐缩到了有墙的一面,眉头微蹙看着天色,盼着雨快点停下,她采的药也需要晒一晒。
      她扯下片草叶放在鼻尖闻了闻,听见身后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靠近,从容的停了下来。她以为是自己闯进了哪个长老的院子,正要道声叨扰,侧身看见的却是一身淡青色的白萚。
      “额···白萚,好巧啊。”
      钟濛本来颇为随意的拎起药筐,被白萚冷冷一瞧,竟有点尴尬起来,她瞟了一眼廊外的雨,仍旧有点大。
      “不巧,我住在这。”
      钟濛才注意到白萚手中没有伞,衣服却是干燥平整的。
      为什么白萚住这么大的院子!他不是才十七嘛!长的好看了不起么!
      她虽然心里这么想,对着白萚那张无甚表示的脸说的却是:“抱歉啊,我走到半路突然下雨,就拣了个最近的地方想避一下,要是···”
      “我大哥请你进屋。”
      白萚又是平平一句,没给钟濛拒绝的机会便转身往回走,钟濛拎着药筐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雨丝间若有若无的携着凉凉地草香,她竟觉得和眼前青白色的衣角很相衬。
      钟濛在门边上停了停,朝里面探了个脑袋,对着门的席子上坐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与白萚七分相像,目光柔和中带着温厚,一身荼白的衣衫,颇为随意地坐在小桌旁,见到钟濛的时候,起身笑道:“这就是钟姑娘吧。”
      钟濛一点头,赶忙放下手里的药筐,礼道:“江陵钟烟溟。”
      “白修涯”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同白蘅又客套了两句,应着邀请也坐在了桌旁,看白萚一双白净的手摆弄着茶具,又瞧瞧他那张绷得严肃的脸,转头对白蘅道:“我竟不知白萚还精通此道,听雨品茶,你们寄云阁的人都这般高雅么?”
      白蘅将自己喝完的茶杯递过去,道:“钟姑娘说笑了,今日难得闲暇,想着前几日宴会的时候有朋友送的新茶,便叫萚儿同我一起尝尝,巧的是下了雨,不然也见不到钟姑娘你了。”
      钟濛笑笑,面前一只白净的手递来个青瓷的茶杯,白萚一本正经的脸不知为何让她瞧出了点不情愿的意思来。
      “谢啦。”她接过来举到鼻尖眯眼闻了闻,一股清香沁入心脾,叹道:“好香。”
      白蘅不知是有意无意,瞧一眼门外的药筐,钟濛突然想到这药是在人家寄云阁的山上采的,有点后悔进了这个院子避雨,可现下已经坐在这喝茶了,便不好意思道:“我瞧见山上的药草长得实在好,手痒拾了几株。”
      白萚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也瞥了一眼已经冒出药筐的草叶,又看看她。
      那日之后又说了什么钟濛已经没印象了,只记得白萚那之后有一段时间不大和她说话,诚然他话本就不多,但那几日格外的少,尤其是在钟濛给他送去两个药囊说是喝茶的谢礼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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