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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沈二娘子。”楚临风拱手,执的是平辈礼。
      沈卿卿双手、交叠,手面向下一压,福了一福,行的是晚辈礼:“奴家卿卿,问楚侍郎安。”
      “曲江盛会已近尾声,沈二娘子出来了这大半日,想来也该回去了罢。”楚临风问。
      沈卿卿道:“卿卿家教甚严,是该回去了,只是这境况……”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看了一眼安阳郡主和她的那群奴才。
      “无妨,楚某的马夫可供娘子差遣。”楚临风似是不懂沈卿卿的担心,也或许是并没有把安阳郡主放在心上。仿佛由谁送沈卿卿回府,才是他该考虑的“大事”。
      “阿来,”楚临风唤道:“送沈二娘子回府。”
      只见一个清瘦少年,规规矩矩道了声:“是。”
      “有劳了。”沈卿卿再拜,似是想起来什么,又回头道:“如愿……”
      如愿冷冷道:“沈二娘子回去就是,旁的无须牵念了。”
      那厢沈卿卿也没有再相让,自行坐上马车离去了。
      这场闹剧,由沈卿卿和安阳郡主挑起。若是一方走了,另一方自然无戏可唱,而两边受气的如愿能好过些。

      楚临风察觉,柳墨、柳心对如愿而言,并非一般的奴仆,斟酌着道:“楚某的马夫借出去了,柳娘子的……侍卫,正好可以驾在下的车。你乘我的车,我用你的侍卫,你道如何?”
      如愿当然明白,他这是要帮人帮到底了:“多谢楚侍郎,奴家先行谢过了。”
      柳墨将楚临风的马车赶过来,如愿带着柳心要走。
      安阳郡主拦住如愿,对楚临风道:“沈卿卿走便走了,柳如愿不能走。楚侍郎轻飘飘的一句‘实属不该’,哪里算是训斥。即便训斥了,又怎么能抵得过她打我那两下?”
      “郡主待如何?”楚侍郎问。
      “少不得要将这几人带回陵王府去,”安阳郡主恨恨的盯着如愿:“好好——招待一番。”
      “哦?”楚临风道:“可楚某需要马夫。”
      “我的马夫任你使唤,”安阳郡主笑笑,柔声道:“无关楚侍郎,你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哈!”楚临风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冰冷:“柳如愿,是我的人,如何能不关我的事呢?”
      如愿三人愣,这话太过惊人,如愿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了?
      安阳郡主一僵,笑得勉强道:“楚侍郎这话什么意思?”
      “礼部尚书一职空缺,楚某不才,暂理尚书之务。”楚临风道:“柳如愿是七品礼部校书郎,既是礼部的人,便都是我楚某的人。”
      如愿心道:是啊,一开始没考虑到这一层。按理来说,她不该自称“奴家”,而是“下官”——下官柳如愿。
      安阳郡主脸色更差了,心道:这楚临风半点不解风情,一点面子都不给,亏得我还那么喜欢他……
      柳心扶着如愿上了马车,楚临风坐在车厢外,柳墨驾车离去。只留下安阳郡主对着自己的仆人撒气。

      如愿心道:“啧啧。这气度,这架势,俨然是在晋州的柳如愿啊!只是他眼神冰冷了些,自己更多的时候,是带着戏谑与调笑。”再看现在的自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柳心微微碰了一下如愿,打断了如愿的感慨。她向外示意——楚临风还同柳墨一起,坐在车厢外呢。
      在如愿得知,楚临风就是自己的上司后,如愿也深觉,他在车外,自己同柳心坐在车内,不妥,很是不妥,极为不妥。
      “楚侍郎。”如愿忐忑,开口唤道:“你还是坐在车内吧。”
      “可外头景致好哇。”楚临风的声音传来,带着轻笑,如愿莫名松了一口气。虽然如愿不会谨守男女大防,可到底是上司,他进来了,如愿就不自在了。
      “如此。”如愿道:“下官就不扰楚侍郎赏景了。”
      几人一路无话。

      马车在“柳宅”缓缓停下。如愿下车,抬头看了一眼这在京城中丝毫不起眼的院落,不是“低调”,而是真的“高调不起来”啊。
      “柳宅——”楚临风一袭黑袍,站在门前,抬头看着那匾。“这便是陛下所赐的院落么?”
      “是。”如愿不善言辞交际,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同楚临风一起看着那匾。
      风一吹,细碎的浮尘飘扬。“嘶——”如愿轻哼一声。
      楚临风这才细细看如愿,珠花歪了、头发乱了、袖子也破了,如愿脖颈的肌肤很白嫩,赫然有一道鞭痕,渗着丝丝血珠,显得格外刺目。
      如愿不经意间转头,两人四目相对,静默了一瞬。
      “咳……”楚临风率先道:“伤口着了风不好,柳娘子快些回府吧。”
      若是别人这般看她,如愿就会觉得“此人流氓”,但这个人是楚临风,他眼神显得太过坦然。若说他流氓,倒显得如愿太小家子气一般。
      “今日不便,下官就不请楚侍郎过府了。”如愿也没客气,行了一礼,这是请楚临风早些回去的节奏。
      “呵……柳娘子自称‘下官’,为时尚早了些。”楚临风倒不介意如愿直接赶人:“明日你才正式入职,往后还担心没有自称‘下官’的时候么?”
      咦?如愿心道: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鄙视她官职低呢?
      如愿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那厢柳墨已驾车送楚临风离去了。

      小厮们以前都没见过如愿这个阵仗——光鲜亮丽的出门,仪容不整的回来。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只跪下行礼,看也不敢多看如愿。
      丫鬟们也都乖觉,没等吩咐就烧了两桶水来。
      柳心对她们吩咐道:“出去吧,我自己来。”
      丫鬟们悄然退出了:“是。”柳心知道,如愿沐浴一向不喜欢别人伺候。

      热气氤氲,如愿将长发散开。柳心看着如愿身上的鞭痕,鼻子一酸:“娘子初来京城,便受了这样的委屈,夫人知道了该多心疼。”
      “呵……”如愿笑:“这有什么。你忘了?咱们小时候,我去爬树掏鸟窝,不小心从上头摔下来,第二天不照样活蹦乱跳的?”想来柳心确实吓坏了,到现在才敢哭。
      “是,娘子自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柳心低头“啪嗒啪嗒”掉眼泪,却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娘子伤口莫沾水,不然留下疤痕。”
      如愿身体沉下去,热水漫上脖颈,道:“无妨,自小打过这些架,上过这些树,还怕留疤么?”
      如愿将巾帕搭脸上,脑袋倚着木桶。她想这几天在京城发生的事,也想着晋州。阿爹是晋州刺史,阿娘虽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的女儿,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两人十分恩爱,柳如宣六岁的时候,他们才生下来如愿这个幼女。柳府上下,对她都是爱若珍宝。
      四岁的时候,府里的绣娘教如愿刺绣。她在帕子上歪歪扭扭的绣了个“宁”,送给阿娘——阿娘的小字是玉宁。当柳白氏看到如愿的小手,因为刺绣多了几个针扎的伤口时,她差点掉下眼泪来:“为何女子,小小年纪就要学刺绣……”
      从那以后,如愿除了读书、写字,就只剩下上蹿下跳了。长大些总是出府打架,直到现在如愿对女工什么的还是一窍不通。
      但凡她惹出什么祸事,阿爹就要打,而阿娘总是在一旁拦着:“你要打,就连着我一块儿打吧。反正为你生了一双儿女了,不是你去我家求娶我的时候了。”
      “年纪一大把的人了,”柳元朗老脸一红道:“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噗……”木桶里的如愿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时候只怕挨打,顾不上想那么多。而现在想起来一幕幕的往事,觉得甚是温暖可爱。
      如愿知道,阿爹阿娘疼她,不忍她吃苦受累。她既没有江月那样的武功,也不似楚临风绝世才华。哪怕是自己的兄长,也是日日勤勉,唯有她一人,在父母的骄纵里长大。
      离开晋州的时候,如愿想着,朝局纷争与我何干,只要置身事外,不给柳府添麻烦就好了。
      可事与愿违,先是掉进了清风阁的陷阱里;又是大意惹上了安阳郡主这个麻烦,被沈卿卿当了武器。
      如愿从来不怕疼,也不怕受伤。只是往日的调皮,怎么能与今日的鞭打相比?三两句就挑起争端的丫鬟,句句事实、却颠倒黑白的郡主,不明事理却对她指指点点的百姓,他们口口声声说的不是“柳如愿”,而是“晋州刺史的女儿”。
      十八年来,自己家人的掌上明珠,到别人眼里连一粒沙都不是,自己还天真的以为能躲过他人的暗害与算计……而这些不是她一人说承担就承担的,还不是柳府在背后撑着,还不是阿爹去收拾残局?
      自己尚不敢踏出这个“柳宅”,便已经自顾不暇。若是明日入仕,更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风雨。
      如愿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人心难测”……她微闭着眼睛,泪水渐渐溢出,将巾帕打湿。她不敢出声,更不敢让柳心看到,柳心那样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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