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晴晴天气雨

1、少年游 上

　　1
　　阿梁是在一个午后见到阿陵的。
　　他其实早上就听说，京华楼老板新收了个长得十分俊俏的杂役，好像是死了妹妹，想到京华楼打工好让妹妹安葬。
　　他原本也能去凑个热闹，看看这卖身葬妹的场景，可是被阿花那小丫头拖去陪她买糖葫芦了，这才错过了。
　　午后那段时间是比较空闲的，而且又是休息时间，京华楼里的人几乎都回了房间，只有阿陵还在大厅。
　　阿梁见到他时，便看见阿陵提着一个水桶，拿着抹布在擦栏杆。
　　阿陵为了不让衣服打湿，将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了一节皓白的手腕，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干得十分卖劲。
　　阿梁正好是逆着光看他的，其实只模模糊糊看了个剪影，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
　　也是，若不好看，那三个姑娘也不会如此爽快地就答应让他留下来。
　　阿陵的确长得好看的，咋看不是那种惊艳型的，确是那种让人感觉很舒服，越看越好看的那种。
　　阿梁没有和他搭话，在大厅转了两圈便去了厨房。
　　想着再多做些鸡爪吧，云顶山的几位姑娘实在能吃。
　　2
　　阿梁再见是在晚上的时候，水月儿拉着他要给他介绍新朋友，其实他对新朋友这几个字是没有兴趣的。
　　他身世虽算不上孤苦，幼年却也是把这世上的苦都吃了个遍，朋友对他来说，还是来得太奢侈。
　　他没想和阿陵做朋友的。
　　“这是阿陵。”水月儿说道，然后又对阿陵介绍道，“这是阿梁，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问他啊。”
　　“阿梁兄，以后便承蒙你照顾了。”阿陵笑得很真诚，像个小太阳似的。
　　阿梁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连个笑容都没给。
　　水月儿在一旁打着哈哈，叫阿陵不要介意，“阿梁就是这样，外冷内热，其实没有什么恶意的。”
　　阿陵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脸上还是带着笑意，“没事，可能我刚来，阿梁兄还不大适应吧。”
　　阿梁依旧没回话，最后竟当着两人的面走掉了。
　　其实算不上走，阿梁是落荒而逃的。
　　他想，他怎么可以笑得这么好看。
　　3
　　阿梁此后便注意着阿陵。
　　阿陵似乎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唯独与他。
　　阿梁并没有因此而烦恼过，总归这样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阿梁发现阿陵常常会一个人在山上发呆，他还挺喜欢逗弄小动物的，经常跑去喂水月儿的羊驼。他看得出来，阿陵其实挺想去逗逗后山的两头冰山雪狼，但是每次都不敢靠近，只远远地看上两眼。
　　其实，那两头狼完全没有看上去那么凶猛，如果他想看，他倒是可以带他过去，可阿梁一直没有找到这个机会。
　　阿陵似乎对学武也蛮感兴趣的，一心想让冰橙儿收他为徒。
　　其实云顶山派虽然好，冰橙儿不收徒也没什么好失落的，前几天水月儿还追着他要让他拜她为师。
　　阿梁当然不会答应，他可不想叫阿花那笑丫头师姐，当然还有玄昊那小子，不过最主要的是不想让一只猴子成为自己的师兄。
　　可阿陵为什么就那么想拜冰橙儿为师呢？他若想学武，其实自己倒是可以教他，阿梁想。
　　4
　　阿梁真正和阿陵说上话是在厨房的时候。
　　那时，阿陵已经来了有段时间了，他刚来的时候，就说自己会做榨菜，但或许是因为初来乍到，摸不着门路，一直没做。
　　阿陵那天去街上买了好多芥菜，还有豇豆，白菜，萝卜等等，快堆了半个云顶山的院子。
　　他在院子和厨房里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可是他却发现他在哭。
　　“有人欺负你了？”阿梁问。
　　阿陵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扯出一个笑容，“没有，我就是风迷了眼睛。”
　　阿梁那以后，几乎每次看到他做榨菜就会看到他哭，每次看到都心烦意乱的。
　　不过，更让他心烦的是，是阿陵每次兴高采烈地抱着榨菜坛子去找冰橙儿，眼睛亮亮的，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最后委屈地抱着坛子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
　　他是喜欢冰橙儿吗？
　　5
　　阿梁那天是无意发现阿陵倒在地上的。
　　水月儿说晚上都没看到阿陵，叫他把阿陵的工钱带给他。
　　反正他们住处近。
　　阿梁答应了，在阿陵门前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反应，他本想待会儿再来，却听见了屋内好像有响动。
　　他怕阿陵会出什么事，直接破门而入，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阿陵。
　　阿陵整个人都蜷缩着，全身不停地发抖，眼神有些涣散。
　　“阿陵，你怎么了？”
　　阿陵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显然已经开始失去了意识，阿陵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因疼痛发出声来。
　　阿梁看到阿陵嘴角流出血来，扶起阿陵，让他躺在自己腿上。
　　“阿陵，嘴松开，不要伤着自己。”
　　阿陵疼得在地上乱动，阿梁只好用手把他压住。
　　阿梁想去把阿陵的嘴掰开，哪知阿陵突然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胳膊。
　　阿梁也就让他咬着，总比他伤着自己好。
　　阿梁感觉到自己胳膊被咬出血了，也不知道阿陵是不是感觉到了血腥味，终于松了口，有些迷茫地抓着阿梁的衣角，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对阿梁说，“疼。”
　　阿陵疼得满身都是虚汗，额头的头发也被打湿了，神色痛苦地直往阿梁怀里钻。
　　阿梁抱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去给你请大夫。”
　　“不要。”阿陵艰难地摇摇头，“不要……请大夫，不要……走。”
　　阿梁只好不走，把阿陵抱到了床上去。
　　阿陵依旧疼得不行，在床上翻滚了两下，竟要往墙上撞，还好阿梁及时拦住了他。
　　阿梁为了他不伤害自己，只好将他抱住。
　　阿陵乱动不了，就蜷缩在他怀里，一遍一遍地对阿梁说他好疼。
　　阿梁也觉得疼，心好疼。
　　6
　　阿陵第二天醒过来之后，咬着唇，眼睛红红的，一直沉默地看着他，好像阿梁把他给怎么了一样。
　　阿梁整理了一下昨夜弄皱的衣服，然后对他说，“你放心，昨天晚上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
　　阿陵抓着被子的手松了松，好像是松了口气。
　　“但是，你必须得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阿梁又说道。
　　“你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阿陵听到这话，又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阿梁坐在桌边，用手敲了敲桌子，似乎也在思考，末了他又说，“阿月曾经帮过我，我必须得还她这个人情。”
　　“所以，不管你是谁，来这里想干嘛，只要你做的事不会危及到云顶山，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阿陵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阿梁也没再逼他，假装没发生这档子事。依旧每天陪阿花那丫头去街上买糖葫芦，去厨房研究研究新菜式，再陪水月儿去哪儿胡闹一番。
　　阿陵倒是显得有些慌张，好几次遇见他都不敢看他。
　　他有那么可怕吗？阿梁想。
　　7
　　阿陵最后倒是主动来找阿梁了，支支吾吾了半天，问他想不想和他一起参加武林操大赛。
　　那天他看水月儿很想参加这个比赛，还去问了她要不要他帮忙，水月儿以参赛条件必须是情侣拒绝了他。
　　阿梁倒是对这个参赛条件无所谓，左右就是一起舞个剑，参加个比赛罢了。
　　阿梁看着面前的阿陵，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庆幸水月儿拒绝了他，情侣这个条件似乎还蛮重要的。
　　“行啊。”阿梁回道。
　　不过阿梁很快有些后悔。
　　“一定要舞这个榨菜鸡爪啥的剑法吗？”阿梁捂脸。
　　“不行吗？”阿梁眨了眨眼睛，“我研究了好久。”
　　阿梁沉默，最后妥协了。
　　两人虽然最后没有赢得比赛，但感情倒是增进了不少。
　　阿梁看阿陵一直盯着阿金看，开口道，“你想要那本密谱？我去帮你借来，你看看吧。”
　　“啊，不用了。”阿陵有些局促地回答，还重复了两遍，“不用了。”
　　反正，现在得来也没什么用了。
　　8
　　那天晚上阿梁找了半天阿陵都没见到他人影，他房间里也没有。
　　问了京华楼里的人，也都说没看见他。
　　他最后是在后山的一个山洞找到他的，那时他正对着墙撞。
　　他把自己整得十分狼狈。
　　阿陵把自己用绳子捆住，衣服上全是灰和土，想是因为疼得在地上打滚，头上全是血。
　　阿梁看得心惊胆战，连忙走过去，“阿陵，你疯了吗？”
　　阿陵看到是阿梁，笑了，他尽力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叫了一声阿梁。
　　阿梁把他抱住，然后把绳子给他解开，他挣扎着不让他解，“阿梁……不要解开。”
　　“你乖一点。”阿梁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气死了，就算把自己捆住，不还是让自己受伤了。
　　阿陵听到这句话，突然就很想哭，他一个人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没有哭，多少次执行任务快要死了的时候没有哭。
　　阿梁抱住在他怀里发抖的阿陵，轻轻地拍他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想哭就哭吧。”
　　“阿梁，疼，好疼啊。”阿陵流着眼泪对阿梁说。
　　“我带你回去好不好？”阿梁柔声安慰他道。
　　阿陵拉着他的衣角点点头，又断断续续地对他说道，“不要让……她们发现了……”
　　阿梁还没回话，怀里的人便晕了过去。
　　疼痛并没有因昏厥而减少，阿梁感觉到怀里的人脸色越发苍白，还一直在发抖，迷迷糊糊地喊着好疼。
　　8
　　阿梁第二天在阿陵终于踏实地睡着了离开的。
　　他总要去告个假，不然云顶山几位姑娘找不到他们两个，过来看他们的话，总归是要露馅。
　　几位姑娘十分好说话，听阿陵病了，只说让他好好休息几天，不用来上班了，还问要不要她们帮忙。
　　阿梁只告诉她们不是什么大病，他留意一下就行了，让她们不要去探望了。
　　几位姑娘，一副自己懂了的样子，表示绝对不会来打扰。
　　唉，她们懂什么了就懂了？
　　9
　　阿梁没耽搁太久，拿着一些伤药就回来了，哦，顺便还去厨房要了一碗粥。
　　走到门口，却听见屋里有说话声。
　　“阿陵，你不要忘了坛主交代的任务。”说话的人似乎是个女人。
　　“我没忘。”是阿陵的声音。
　　“阿陵，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想再尝一次锥心刺骨之痛吗？”
　　“用不着你管！”阿陵脸色冷漠，声音里也没任何温度。
　　阿梁笑了，觉得阿陵另一个面孔也挺好玩的。
　　阿梁也没什么心思听那两人说话，只在外面等那人走了之后才进去了。
　　阿陵看着他进来，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
　　“身体好些了没？”阿梁坐在了床边，把粥递给了他。
　　“好……好多了。”阿陵端着粥，头都要埋进碗里了。
　　“抬头。”阿梁道。
　　阿陵还是没动。
　　阿梁伸手，把阿陵的头抬起来，另一只手给他额头上的伤搽药，“昨天你不让我走，我只好就简单地处理一下，以后记得每天搽药。”
　　阿陵抬头怔怔看着阿梁，阿梁的手按在他额头上冰冰凉凉的，他觉得很舒服。
　　“怎么还发神呢？”阿梁挑眉笑了，“快吃吧。”
　　10
　　阿梁依旧什么都没问阿陵，阿陵自己却主动过来袒露了一些，但说了半天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说自己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阿梁对他点了点头，说，“挺好的。”
　　阿陵看了阿梁半天，似乎还想得到其他答案，最后“嗯”了一声，去做榨菜了。
　　阿梁看着阿陵一切着榨菜就眼泪汪汪的，就想起他那天在自己怀里哭的样子，笑道，“怎么这么爱哭呢？”
　　说着，伸出手去给他擦眼泪。
　　阿陵没躲，就傻傻地看着阿梁，没过一会儿，眼泪流得更甚了。
　　“辣椒。”
　　“抱歉啊，刚刚在做泡鸡爪，忘记了。”
　　阿陵想用手揉眼睛，被阿梁拉住，笑着拉到了井边，帮他洗洗。
　　阿陵用水洗了过后，眼睛还是觉得辣辣的，睁不开眼，一下午都不想理阿梁了。
　　阿梁看着阿陵气鼓鼓的样子，更加觉得好玩了，戳了戳他的腮帮子道，“别生气了。”
　　11
　　阿梁进阿陵的房间，一向比较随心所欲。
　　有时敲敲门就从门进，有时敲敲窗就从窗进。
　　今天，他便是从窗户里进来的。
　　“在写什么？”
　　阿陵听到阿梁的声音，有些手忙脚乱地把桌子上的东西收在了一边，“没写什么。”
　　阿梁把纸抢了过来，“今日于云顶山后院，沨派门主共嗑金光贡瓜子138颗外加鸡脚爪10支；颠派门主共嗑金光贡瓜子126颗外加冰镇柳橙汁一杯；沙派门主共嗑金光贡瓜子143颗但只吃了132颗，剩下的喂猴了。”
　　阿梁笑笑，“阿陵你这探听的什么情报啊？要笑死我吗？”
　　阿陵咬咬牙，把纸从阿梁手中抢了回来，“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谁管啊？”阿梁坐到书桌前，“把笔给我，我替你写。”
　　阿陵有些震惊地看着阿梁，连忙把东西收走，“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阿陵，你不相信我吗？”
　　阿陵站在原地没动，好久才点了点头，说，“相信。”
　　阿梁听到这答案很高兴，自己把笔拿了过来，照着阿陵的笔迹开始写了起来。
　　“你写的什么？”阿陵问阿梁。
　　阿梁故作神秘地遮住了内容，写好之后吹了吹，把它折了起来，“好了，寄出去吧。”
　　“哦。”阿陵把信纸放进了窗边信鸽的筒子里，把鸽子放飞了。
　　“走吧，去吃饭。”
　　“等一下。”
　　“怎么了？”
　　“我们笔迹不一样啊，到时候被发现了，还是没有解药。”阿陵觉得自己要哭了，到时候坛主肯定还会加倍惩罚他。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阿梁叹道，“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12
　　坛主好像真的没有发现，还回信说他做得很好，阿陵有些狐疑地望着阿梁，不知道阿梁到底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没写什么啊？就骗一骗他，随便写了点。也就你傻，没探听到情报就写些吃了多少瓜子，谁要看这些啊。”
　　“这样骗坛主会不会不当好？我看你是真傻，你放心，我也没怎么骗他，就是写了些看上去重要，其实需要大量查证的东西。唉，总之，你不要管了。”
　　“哦。”
　　阿陵回了阿梁话，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阿陵搭上阿陵的肩。
　　“没怎么啊。”阿陵捏着自己衣角，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送给月姑娘的夜光鸡爪是怎么做的啊？我觉得挺好看的。”
　　“就用夜明珠做的，随便刻了刻。”阿梁回道，“怎么，你也想要？”
　　“不想。就只是问问。”
　　“这样呀，我还以为你也想要。”阿梁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榨菜头形状的东西，“那我把这个给阿花好了。”
　　那榨菜头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加上是用青绿色的夜明珠刻成，更加逼真了。
　　阿陵把它接过，放进了自己怀里，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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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第一次发同人～小激动～
不会太长～分上下两章，大概一万字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下，可能明天，可能额(⊙o⊙)…我也不知道！
但有人看的话，我会充满动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