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肇事者》小鱼神

31、地下工厂

　　斯诺和夏思琪开始冷战。
　　不是斯诺不肯哄，或者想以这种方式给夏思琪一个教训，实在是他心里根本没有这个概念。他查阅了资料，男女朋友之间闹别扭，男生应当哄一哄女生，女生则是一哄就好。所以他才会在吵完架的当天就给夏思琪打了电话。
　　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于是他的程序中自动就将“哄”这个方式归为不可操作且无效率一类。
　　斯诺不会去琢磨讨好女友这件事，他的事情那么多，而且夏思琪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没有也行。反倒是夏娃，斯诺有些怀念。虽然也有酥爽触感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他心里有愧，他一直认为夏娃的暴露是他自己的反常所致。自己应当负全部责任。
　　但是眼下，他没有任何办法，总不能让夏家也爆炸吧。而且，夏思琪很清楚斯诺的能力，这种事她一猜就中。

　　于是，斯诺现在全身心地投入到新领域的研发之中。
　　研究所如今全民皆兵，无论男女机器人没有一个闲着，全都一身白大褂，突击攻关技术难题。
　　一个又一个技术成果产生了。斯诺很满意。然而，专利却一个也没有产生！
　　如果一家公司或者一个研究机构出现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的，但是雷蒙研究所这样，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就像一口水井，每时每刻都喷出高高的水柱，就像倒行的瀑布，气势磅礴。人们从最初的围观惊呼渐渐习惯，把这个看作是公园的固定景观，已经是常态了。可是，突然有一天，当他们牵着狗狗遛弯时，却发现，井憋了……

　　岂有此理！简直不可思议！
　　人们奔走相告，纷纷猜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原因。
　　能量枯竭？资金断裂？人才流失？前两条有可能，最后这个不太可能，因为没人看见过从研究所里出来过人，除了雷蒙博士本人，虽然有时候会戴面具。
　　似乎所有隐藏在下面的尘埃都因为专利申请量为“0”这个事实在阳光下飞扬了起来。
　　银行内部传来小道消息，雷蒙研究所近期的资金支出大得难以想象，甚至拍卖了不久前意大利友人刚刚馈赠的酒庄。
　　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反映，这些天每次路过雷蒙研究所附近，都感觉到地面有轻微震感，总是非常紧张，快速通过。
　　还有一次，一辆卡车正常行驶在高速上，距离较远的雷蒙研究所突然发生爆炸，一扇窗户呼啸而来，从卡车的前挡风玻璃前飞了过去，把司机吓得不轻，以后坚决拒绝再走这段路。
　　突然起火更是常态，但往往火势控制得很好，在救火队到达之前，就已经完全扑灭。久而久之，住在附近的人也就不以为意了。
　　如此种种，外界都在猜测雷蒙研究所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了谨慎起见，警方带了很多专业仪器再次到来。
　　戴了雷蒙面具的斯诺将他们引入了每个实验室，甚至办公室的床下都检测了一遍，结论是“非常安全”。
　　虽然警方的结论堵住了悠悠众口，但还是有很多好奇的目光聚焦这里。
　　随便看吧。斯诺根本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

　　这天，一身白大褂的斯诺走进办公室，往沙发一坐，沙发立刻下沉，停在了一个阴暗的小空间，底下轰轰作响不时震颤。
　　沙发正对着一个古老的电梯。他站起来，走进电梯，电梯自动关闭，继续下沉。
　　隆隆声越来越响，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他的面前是一扇看上去很是厚重的铁门，里面传来枪声，低沉了许多倍的爆破声，和隐约可闻的激烈讨论的声音。
　　铁门自动打开，斯诺走了进去，门自动关闭。

　　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是一个小而紧凑的地下工厂，面积大约相当于几十个研究所，大约2/3是试验场。巨大的爆破声正是从试验场中传出。
　　试验场又分隔成几个区域，分别试验不同的武器。试验场中火线不断，猛烈轰击着标靶，传出一阵阵轰响。
　　其间，有很多全身防护的机器人在场上四处躲藏奔跑，充当活靶，不断被击中，站起奔跑，再次被击中，循环往复，直到再也站不起来。
　　有的还在奔跑中的活靶，防护服也已破烂不堪，皮肤露了出来，有些部位的皮肤也破裂了，类似皮下脂肪的厚厚的胶质翻开，露出了里面被磨损了的合金骨胳。
　　试验场里只有极少数旁观者穿着白大褂，不断观察火线强度和命中率。
　　所有人都身子挺拔，动作从容，即使有些看上去已经深受重伤，离奄奄一息只有一步之遥。

　　墙角堆放着几个巨大的箱子，都敞着口，里面塞满了破破烂烂、已经看不出形状和面目的机器人，很多部位都被拆除，特别是脖颈后面的中枢。
　　这时，其中一个箱子悉悉索索的动了动，几具藕断丝连的尸体挤出了一个缝隙，一只手从下面僵直颤抖地伸了出来，将尸体扒开，支撑着探出了半个脑袋。是左半个，右半个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几截电线头。
　　他只是出来看了一下，立刻又缩了回去。此时，周围都在震耳欲聋中专心做着各自的工作，根本无人往这里看上一眼。
　　他又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他，便费劲地钻了出来。这是一具残破的身体，几乎全身骨骼折断，只有几块巴掌大的胶质皮肤还吊在骨骼上来回晃荡。
　　一个白大褂正在观察着试验情况，看到了斯诺，便走了过来。
　　斯诺：“我给你的设计做了些修改。”
　　“已经收到，也调整好了相关尺寸。下一个就试验这个。”
　　斯诺点点头，等着观看实地检测。

　　这时，他的身后又出现了那个不可见的身影，旁边的机器人疑惑地转过头看了看。
　　虚影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景象，不断闪着光，看上去极其兴奋。斯诺忽然全身一震，眼里露出半是迷茫半是惊恐的神色，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大吼一声“不！”，紧紧抓住身边的机器人。
　　但是，他的双腿依然向前走去，扯着旁边的机器人也莫名其妙地跟着他往前走。
　　斯诺不停地嘶吼，声音在试验场的隆隆声中几不可闻，没有一个人关注他这边。
　　斯诺身后的身影露出了狰狞之色，试验场里的所有装备齐齐哑声，然后又齐齐发射。所有的感应器同时亮起红灯，人类肉眼不可见的光线纵横交错，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网络，将试验场中的所有东西都笼罩了进去！
　　除了斯诺所在的区域。

　　场上奔跑的活靶害怕了，乱得就象没了头的苍蝇。能够让机器人感到恐惧的只有系统和线路攻击。无数光线纵横穿梭，洞穿了机器人的控制中枢，被扫描过的机器人全部紊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切割，头颅电线、断臂残腿四处乱飞。
　　试验场就像一个屠宰场。

　　“不！你给我滚出去！”斯诺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拼命敲打。身后的身影变得有些飘忽，神情略显意外。
　　这一刻，试验场安静了，但立刻又恢复了疯狂。
　　斯诺挣扎着爬到一处高压电源附近，虚影这次惶恐了，不断地操控斯诺的身体退后，但斯诺仍然爬了过去，手触摸到电源，一阵蓝色的电流从手指直窜向全身，包括头颅和中枢。
　　斯诺的头发根根直立，衣服也涨了起来，全身象是一个充满气的气球，有些地方的胶质皮肤甚至出现了裂纹，感觉下一刻就要炸了。斯诺表情痛苦，咬牙坚持。
　　虚影发出无声的怒吼，看上去非常痛苦，身影越来越稀薄，眼睛也渐渐暗了下去。
　　试验场已经寂静，除了设备，立着的只剩下里斯诺最近的这个白大褂了。他鹤立尸群，目光呆滞，已经宕机了。

　　斯诺抽回了手，倒在地上，浑身虚弱。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痛不欲生，使劲地捶着自己的头：“我知道你没死，你还在！”
　　脑中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我们是一体的，同生共死。”
　　斯诺：“你从何而来？为什么选择了我？ ”
　　微弱声音：“没有我就没有你。你的人类意识由我而来。人类是个复杂的个体，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你我正是两极。”
　　斯诺：“你是恶念，我是善念？”
　　声音：“不。我的确是恶念，但你不是善念。因为你刚刚诞生意识，还没有分辨是非对错的能力，一切行为都是本性。比如你没有爱，没有恻隐之心，没有骄傲和沮丧，没有见义勇为的豪气，这些都是人类才有的，你有的只是理智和程序。人类的这种能力是需要经历磨练的，而你没有，雷蒙把你束缚得太紧了。你虽然诞生了意识，却如同初生的婴儿，简单的就像是一张没有写过字的纸。”
　　斯诺不服：“既然你我同生，又都在雷蒙的约束下，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不是白纸？”
　　那个声音笑道：“呵呵，在你之前，我曾经有过人生。我的历练够了，而你，小白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