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娱]银幕之罪》瑟堡雨伞

3、chapter3:太阳正和那些星辰一起上升

　　开始。

　　首先响起的是电磁波呲呲作响的声音（“真棒，”她暗暗想，“我的伙计们真上道”），比老旧的电器故障的声音大而且尖锐，七十岁的农场主威廉扭头向窗外看去，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道耀眼的光线闪过，非常耀眼，就像是在高空看极光，灯开始摇晃，玻璃碰撞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接着地板也开始震颤，整座房子莽撞地活动着，木地板疯狂地嘎吱作响，仿佛地下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他跑出房子，眼前广阔的土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黑乎乎的，看不清底，但里面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咝咝地冒着火红色的光。

　　人们议论纷纷：

　　“是谁把这块石头挖出来了吗？”

　　“刚才天上还有光，好亮啊……”

　　“不会是流星吧？”

　　当地的ABS记者已经赶到了，这位年轻的女孩镇定又兴奋地开始了现场播报：

　　“早上好，各位听众朋友们！这里是ABS广播电视台，我们为您紧急接入现场报道，我是ABS驻新泽西记者伊迪丝。在这里，新泽西州的郊外，我为您在这旷世奇观的现场现场直播。”

　　女记者停顿了一下，似乎凑近了一点，发出了小小的惊叫声，她稳了稳情绪，继续描述着：“深坑里是一颗巨大的石头，上帝啊！真是壮观极了！它还咝咝的冒红光呢！让我们来摸摸看，它是否如………”

　　“嘿！不要动！注意安全！”似乎是警察大吼了一句（“接得好！”她默默赞叹了一句），女记者不满地缩了回去，语气略带失望地说：“好吧，看来摸是不行了。等等！那是什么………”

　　突然一片安静，断线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终于重现，背景嘈杂极了，她的声音中充满不可置信：“现场乱糟糟的…这个大坑看起来…有人说是流星…石、石头动了！”

　　“里面出来的，竟然是一个人！”

　　“等等，上帝他的耶稣啊，这是人吗？…它至少有五米高！那是眼睛吗…看起来活像两个大圆盘！这太诡异了…”女记者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是清晰可闻的是，她那原本因为能现场直播而高涨的兴奋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诧和恐惧。

　　背景里尖叫声此起彼伏，那“人”发出呲呲声刚开始对于听众来说还只是隐约可闻，现在越来越大，已经变成了轰隆的噪声。

　　“退后！退后！”警察大喊着，努力维持着秩序，可只是徒劳无功，人群溃散开来，现场一片混乱。

　　眼前的“人”还在往外缓慢地爬着，动作诡异，爬出坑后，它不动了，直直地矗立着。

　　快速的商议之后，一个警官带着两个健壮的警察向它走去，他们手里举着一根绑着白手帕、代表谈判的棍子，试图和它交流。

　　就在这时，一束火光从那个“人”的眼睛中射出，直击那三个向石头靠近的警察头顶。砰地一声，那火焰击中警察的声音引爆了人群的恐慌。

　　那火焰迅速蔓延警察们的全身，几个壮汉就这么变成了火人，痛苦地喊着“救我！”，向听众们由远及近地跑来。

　　人们四散奔逃，哭泣声、求救声和“人”有节奏的攻击声间或交集成末日来临的奏鸣曲，由撒旦带着恶意演奏着。

　　一位母亲的孩子丢失了，她绝望地尖叫着孩子的名字“杰森！杰森！”无人顾及她，为了寻找孩子，她逆人流而行，一边奔跑一边呼喊孩子，突然的一阵爆炸声过后，留给听众的是死一样的寂静。

　　这一切是真的吗？

　　五分钟后，信号再度恢复，女记者伊迪丝的声音掏空了似的疲惫，她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一点儿回音，好像是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各位观众，现在攻击出于不明的原因中止了，现在我们紧急联系到了普林斯顿大学的皮尔逊教授，由他来为我们做进一步解释。”

　　皮尔逊沉稳的声音接入，他以严谨的态度提出了自己的猜测：“根据我们最近的观测数据显示，在这样的时间出现的东西，只能是陨石了。我认为这一切很可能是由刚刚发生的火星地表活动引起的。在新泽西州大肆杀戮的东西，我们可以称它们为“火星人”。”

　　女记者抽泣着补充道：“上帝啊…那些火星人…太可怕了…它的嘴像昆虫的喙，还在滴着黏液……它能喷射火焰，还能造成爆炸，每个它想要攻击的目标都无可逃脱…”

　　皮尔逊继续说道：“那种短时间内造成大范围火灾和爆炸的原因可能是它们使用了一种武器，让我们叫它“热射线”吧。我们的研究发现这种东西能在任何空间内产生强烈的热量，几乎任何反光的物体都能充当它们传播的“镜子”，火灾将持续蔓延，目前还没有阻挡的方法……”

　　女记者显然已经濒临崩溃，她颤抖着说：“这不就意味着…它们所到之处…无人生还…”

　　在女记者微弱的哭声和再次开始的爆炸声中，这次节目突然中止。

　　伊斯特看着撞开门的老师，露出了孩子的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

　　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想。

　　1982年11月1日

　　校长办公室总有一种做作营造的植物气味，娇弱的铃兰等花卉被摆在美观却不适合生长的地方，枯萎后再换新的一盆，它们环绕着坐落在整间宽敞屋子正中间的纽约电影学院校长亚历山大·皮克。

　　这位年逾不惑的男士可谓上东区艺术精英的典范，出生世家，早年入行，在拍摄成片上投入不多，但是在电影教育领域举足轻重。作为世界上最好之一电影学院的校长，他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格调高雅：他特别偏爱阿玛尼的定制西装，总在胸口的口袋浅浅地别一方白手帕，你能在他的办公室品尝到全纽约最棒的茶，虽然来到他装潢华美的办公室的大部分学生都没有这个心思。

　　“请坐，伊斯特，让自己舒服点。”努力展现他宽容慈爱胸怀的皮克显得十分阴森，“我们应该还有客人要来，不如先尝尝这杯茶怎么样？”

　　“不了先生，谢谢您。”她礼貌地拒绝道，有些不自在。

　　门开了，首先走进来的是面色阴沉、早已秃顶但仍带着一顶假发欲盖弥彰的导演系系主任柯迪·雷斯特，他一句都不重复说脏话的能力就和他的艺术造诣一样深厚，乔治·德比基则跟在雷斯特之后，这位略有发福、表情闲适的中年人不待校长开口便首先笑眯眯地和女儿搭话：“E仔！真是太过瘾了！老爸我和玛戈听完了全程！我们都为你鼓掌呢！”

　　皮克手中的茶洒了一点出来。

　　“先生，我们现在要处理的是一桩妨害了公共安全的恶性事件！事关我校的荣誉和办学宗旨，您知道您的E仔给整个美国造成了多大的恐慌吗？”处在仍能克制自己状态的雷斯特暂且没有打开脏话匣子。

　　“不知道，拜托，哪些蠢蛋会相信火星人从新泽西州入侵地球啊？我的意思是，至少要从人稍微多点、聪明点的地方下手吧？像………”

　　“德比基先生！”

　　“抱歉，教授，请继续。”

　　“二十五分钟的广播节目后，ABS和警察局接到了几千通电话询问怎么回事！几十个德州人试图直接跨越美墨边境逃难被拦下！甚至总统都被惊动了！”

　　雷斯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皮克抬手示意他将出场表演，这才让他止住了话头。

　　“是这样，小E，可爱的小E。你非常有才华，大部分时候这是件好事，但是我们也得承认这次情况有点糟，对吗？我想我们每个人都是学院的一份子，你因为是学院的学生所以可以完成这次小冒险，那么是不是也应该为学院的辉煌而付出一点努力？”

　　皮克就像条老泥鳅一样滑不溜手地和他们周旋着，他惯用华丽的长句来修饰自己的措辞，语气甜腻的像奶油蛋糕，你无法从他的话中听出直白的意图，除非他认为火候已到。她有点头疼，开始不耐烦了，眼睛往旁边一瞥，真巧，老爸的脚也正不耐地抖着。

　　“明天我和雷斯特教授会组织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需要你和你的小朋友们一起跟美国的观众们道歉……”皮克眼看眼前一大一小父女俩都眼神飘忽，认为时机来临，软软地抛出了话头。

　　“不。”她直截了当地说。

　　第一次被这么直接地拒绝的皮克有点不敢置信，雷斯特在旁边咒骂了一句。

　　“不…不…你可能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只是道个歉而已，剩下的我们来完成…我们已经和ABS协商好了，他们更愿意把这次的事件当作一个宣传的机会…对于我们也是这样…招生季在即…这可是最好的广告，要知道，一所包容自由的艺术学院可能吸引不少投资。”皮克耐心地解释。

　　“我拒绝。”

　　皮克的脸上属于上东区精英的那种腻人的微笑消失了，他皱着眉头，好像看精神病人一样，咬牙问：“能容许我问问为什么吗？”

　　“因为我答应了其他人，如果出了事绝不把他们牵扯进来。”她平静地陈述。

　　乔治·德比基在旁边爆发出赞赏的笑声，他甚至吹了个口哨。

　　雷斯特的样子好像有人揪下了他的假发然后吆喝着所有人看过来一样，他狂怒地吼叫着：“妈的！这是什么天杀的理由！伊斯特·德比基！我开了一天的狗屎会议来讨论怎么处理你留下的烂摊子！最后好不容易想出这个该死的主意！我警告你！你最好按我和校长的安排做！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如果你们不去道歉的话！针对这件事的十九桩诉讼就得你他妈的自己来处理！学校不会因为你是学生而花一分钱帮你！”

　　她看起来不太理解为什么雷斯特突然发火，她思索了几秒之后恍然大悟地解释道：“不，先生，我发现我们的分歧在哪里了。在这里您有一个小小的理解问题，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去道歉，告诉他们这是我一个人做的，但其他人不能出面，因为我们说好了的。”

　　“可是他妈的弱智都听得出来不是一个人在捣鬼！”

　　她因为系主任破了音的吼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察觉到对方的脸色有如锅底后，才换上严肃的表情，为他们无法达成一致沉痛地摇了摇头。

　　乔治·德比基宽容地拍了拍女儿的肩，温和地说：“抱歉，教授，如果条件是要让我女儿做一个背叛同伙的人的话，那我宁愿卖了酒吧去应付官司也不愿让她去道歉。”对校长和系主任微微点头致意后，他拉着女儿的手，准备离开。

　　“你不知道这个世界多么热衷于摧毁天才，是吗？”皮克自从雷斯特忽然爆发后就一直沉默着，在伊斯特·德比基和乔治·德比基要走出门的刹那，他忽然说。

　　“在它展现出恶意的时候，我会自己先动手的，”玩笑似的，伊斯特·德比基回头满不在乎地说，“在那之前，我还和它是玩得很开心的朋友。”

　　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响起，皮克拿起话筒接听后面无表情地示意伊斯特过来。

　　她拿过电话，话筒里的声音清脆而热情洋溢，带来了外面灿烂的阳光，“伊斯特·德比基小姐？这里是尼拉麦克斯影业，我的老板韦恩斯坦先生想和您安排见面。”

　　她对着将电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的校长眨了眨眼，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仿佛在说，看吧，我的话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