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丹青三角马

1、幼年无知

　　第一章：幼年无知
　　1999年，烈里村，土墙围成的幼儿园内，小班教室里，低矮破旧，被曾经和现在的孩子们用笔或小刀划出斑斓纹路的小书桌一排一排整齐地罗列着，孩子们也规规矩矩地端坐着，偶尔有那么几个窃窃私语，眼角偷瞄着讲台上棱角温和，年轻漂亮的郭老师。
　　“叮叮叮……”下课铃声掀起了教室内一阵躁动不安的窸窣声，合书声，铁皮文具盒合上时特有的清脆声，书包拉链的滋滋声，桌椅后挪时磨地的嗡嗡声，以及一些跺脚的蹬蹬声。
　　“下课休息会儿吧，下节我们学数字”
　　“哦~，下课喽”一群孩子兴奋地叫喊着跑出教室。郭老师在后面喊着“小心点，不要摔倒了”。这时，一个留着碎发，眼睛睁的圆圆的，睫毛微翘显得整个眼睛很像小花的“小女孩”走上讲台，红色的血液从鼻腔里不断涌出，她用手捂着，抬起头，但血还是不断从手指缝隙渗出来，滴在白色的褂子上，滴在砖头铺出的地上。
　　“老师，可以给我一支粉笔吗？”
　　“呀，毛策，你流鼻血啦，上火了呀，走，老师带你去洗一洗。”
　　教室边上的一间小房子内，粉底黄点的窗帘干干净净，晌午刺眼毒辣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映的室内却是一片淡淡暖暖的粉色，这间老房子背光，即使外面热火朝天，室内却是如同开了空调，透着丝丝凉气，现在十分舒适。
　　郭老师倒了一盆水，拿毛巾在水里摆湿了，“来，给小花猫擦擦小花脸。”之后又洗干净浸湿放在毛策的额头上，调笑道,“擦干净了变成漂亮的小公主啦。”毛策腼腆一笑，“老师，我可不是公主，我是男生哦，再说了，就算真的是女生，我也是灰姑娘。”郭老师“好，那你说两个有什么区别呢？”毛策被问傻了，愣愣的想了好久，说“公主出身高贵有钱像小花，很多人关心爱护，灰姑娘出身贫贱像杂草，爹不疼娘不爱。”郭老师笑了笑，摸了摸毛策的头，说“那你觉得自己也像灰姑娘一样可怜吗”毛策点了点头。“那么郭老师现在为什么在帮你擦小脸止血呢？爷爷为什么每天早上都送你来上学呢？奶奶可是每天都帮你做饭等你回家吃的呦。你看郭老师，每天都自己上下班，自己做饭吃，郭老师还是觉得自己是公主。”毛策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中午放学后，毛策走了小路，这条小路就像普通村里的土路一样，疙疙瘩瘩，小石块到处都是，毛策走的无聊，边踢小石块边往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条短隧道里，外面阳光很大，隧道也很短，所以里面不是很暗，但快走到出口时，毛策听到表姐的叫声模模糊糊的大概是叫自己的名字，毛策加快脚步往出走，刚出了洞就被人从后面踹翻在地上，“呜….哦…”几个同班级里的男孩子一起从隧道上面溜下来，“就你这样，还想当班长…连书本费都交不起”“就是，你个毛策，就是让人蹲的…还想管我们，想得美”“哈哈哈哈哈哈，是啊，毛策，可不就是用来撒尿的，来来来…”……
　　毛策一脸麻木的往家走，经过一家大院时，里面的狗忽然大声吠起来，明明门是关着的，但毛策就是觉得这狗会冲出来像以往大路边碰到的狗一样追着自己咬。无助，惊恐，畏惧，委屈……这些负面情绪像黄土高原上的沙尘暴一般席卷了脑海，内心，他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奶奶急急赶过来，“毛策~哎，毛策，你在这里啊，你哭索来，做个不回家”“奶，有狗…”毛策哭够了，抽抽噎噎地说，慢慢站起来，奶奶一边帮他拍屁股上的土，一边说“那狗都被栓在院子里，出不来，你怕个索，你这身上咋一股尿骚味，又尿裤子了？”毛策不说话，默默地跟着奶奶回家吃了饭，那顿饭他记得很清楚，也记了很久，奶奶在餐盘子里放了一盘糖蒜，几个炒菜，还有一盘红色的菜，虽然不知道什么材料，但味道很好，微辣带着甜味，大概是长这么大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毛策吃着吃着，想到郭老师的话，心里泛起些微酸涩，鼻子立马就酸起来流鼻水，他一直改不了这毛病，稍微有一点想哭，哪怕好不容易忍住了泪水，鼻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哼哧哼哧吸着鼻子大口把饭吃完就开始拿作业出来写，写着写着却忽然开心的笑起来，然后一脸明亮。爷爷奶奶当时是在村里开杂货副食店，大概就跟超市一样，什么都卖，从布匹到鞋垫鞋底，从文具到锅碗瓢盆，从衣服到鞋子，从零食到烟酒百货……每到镇上集市的日子，爷爷就会开着蹦蹦车驮着布匹到布市上卖，奶奶和毛策也会跟着去，卸了布之后，奶奶留在镇上卖布，毛策一般会跟着爷爷回家看店。偶尔毛策也贪玩，留在布市到处转。去找那几个没结婚的小表姑玩
　　“哎，这不是我家毛策嘛，你陪奶奶来卖布啊！嗨呀，你看看娃多乖，毛策，快过来，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说，想不想姑。”
　　“呀，这小孩长得真亲，笑起来多亲哪你说，俊的像个女孩子”
　　“哈哈，阔不是，你快别说了，把我们毛策都说的乖滴（方言,害羞的意思）。”
　　毛策由着俩小姑姑调笑，挨个把他抱进怀里对着小脸又捏捏又亲亲的，好不害臊。
　　“毛策，待会儿跟姑回你小爷家去不，在我家呆个几天，反正你也放假了不是。”
　　“行啊，不过我得跟我爷说说。”
　　“行~听说你这次考试成绩不错呢，待会儿啊，姑给你买好吃的。”
　　“真的啊，姑，你可别骗我。”
　　“哎呦，小财迷，姑骗你奏索，肯定给你买。”
　　大概是之前和妈妈爸爸一起睡的记忆很模糊，那时和小姑一起睡，毛策觉得很温暖，闻着小姑身上因为出汗流出的淡淡的狐臭，他觉得很新奇，以前没闻到过，淡淡的，让他忍不住凑近多闻了几下。小姑就这么搂着他大大咧咧睡着了。
　　开学之后升中班，毛策上课第一天就听说班上的黄毛把老师的衣柜搞坏了，挨了一顿揍，觉得很怕，回家跟爷爷说了之后，爷爷就带着他转班，一开始想让他去大班也好让表姐照顾着点，表姐说“她一个小班生跑来大班做什么，拖后腿啊。”班里老师也不愿意要，没办法，爷爷只好带他去小班，换了个李老师，不是很严肃，也不是很和蔼，就这么带他一直到了大班。
　　这天，毛策正在上课，李老师叫了他出去，院子里的水龙头哗啦啦大开着水，冲刷着喷头下的书包，书包上残留的污渍很恶心，毛策甚至不愿意看它第二眼，但当时的经济不发达，这么个书包还是爷爷奶奶新进的货里最好看的一个，专门挑来给他用，表姐正在拿棍子不断给书包摆正位子换地方冲洗，看他过来，轻声说，“听说你书包被人扔进厕所里了，刚好老师路过用棍子捞了上来，还好扔进去没多大会儿就被捞上来冲，不然这包就不能用了。”
　　“恩。谢谢。”眼看冲的差不多了，毛策拎着书包进了教室，他天生嗅觉不灵敏，鼻子总堵着，闻不到，可班里的孩子不是，有的拼命捂着鼻子，有的或厌恶或嘲讽的看着她，他眼里都是这些表情，看了看书包，又拎着拿出去放水龙头下冲，一直冲到放学回家。
　　冬天了，毛策穿着厚厚的棉衣和开档棉裤，最近一个男孩子经常缠着她，每天放学都要跟他一起回去，偶尔，他妈妈会来接他，路上一起走时，阿姨有时会开玩笑跟毛策说“你俩整天粘一块儿，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毛策长大给我家毛力当媳妇儿啊。”毛策不说话，低着头。
　　之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毛力做什么毛策都无动于衷，欺负他也不还手，毛力让班里的景阳去强吻毛策，毛策也只是擦擦嘴，面上波澜无惊。后来有一天，在跟毛策放学回家的路上,毛力屈膝盯着毛策的下巴看，问“你下巴怎么有条疤？那么长”“小时候跟爸妈捎脚睡，不小心翻下床磕的…恩…”，一只手伸进毛策的开裆裤，伸进去很容易，毛策愣愣地看着他，感受着他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肌肤，有些微妙的感觉，那是他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很奇妙，所以没有阻止。之后的日子里，毛策慢慢习惯了这件事。虽然知道不对，但不痛，反而很舒服，也就懒得反抗去找不痛快。日子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过去，升了一年级，毛力家里人带他去了外地。毛策升上了村里的小学，离家很近。一年级的日子过得更平淡，他学习很好，每天依旧呆呆愣愣，话也不多。
　　最近，快过年了，毛策有点想爸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经常想起以前有段日子每次回老屋时，一到门口，家里养的公鸡就上来啄他，爸知道了就杀了鸡给妈炖汤，后来家里三只大公鸡都被炖了，每只都因为一样的理由，想到这，毛策微微一笑。她打心里有点怕妈，因为小时候妈不喜欢听人哭，他一哭妈就拿笤帚抽她，妈还经常骂人，“你一个男的哭什么哭！跟你爸一样没出息！”声音很大，骂急了就上手。但他还是很想妈，很想看他一眼。所以他最近经常在小店门口守着，店门口的两张钢丝床上摆着布匹，奶奶一般不让坐，他就搬个小板凳在门口坐着等。
　　这天，家里熟悉的蹦蹦车沿着小店旁的马路开过去，半开的车窗里，带着白色麻布帽子的女人脸部瘦小，皮肤苍白，经过小店时却头都不转一下，毛策慌了神，立马站起来追着车跑“妈…妈…”他莫名的恐惧起来，边追边大声哭叫，就像喊着全村里的人都来帮自己叫住妈一样，路边的人都回了头，可只有那熟悉的蹦蹦车没有停下，车上的人也没有回头。奶奶闻声赶忙从店里跑出来追上他听着她一直哭“我要我妈，她是不是不要我了…”带他往回走，哄着他，说“没事没事，你妈回老屋去了，咱过几天放假了就回去看她，不哭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