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Fre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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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总是连绵的，缱绻不断，丝缕可闻，又像是在心尖上撩了几下，烦躁渐渐压了下去。
纪果扶着床的边缘徘徊，胸腔中的心脏怦怦直跳，一种纪果从来没有体会到的生机在体内迸发。
徘徊了几圈，被进来查房的小护士看到了。
小护士看到纪果走动，笑了笑，关切地问道：“多走走对身体好，但别太累着自己，你这刚做完心脏移植，得有个适应期……”
纪果抬了抬手，苍白的脸上，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纪果生的白净，又是刚起床，长到脖子的头发未打理。猝不及防被纪果一笑，小护士被电了一下，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匆匆问了几个问题，慌不择路地跑了。纪果还看到小护士暗暗骂了一句什么，觉得好笑。
想到护士的话，纪果还是乖乖躺在了床上。
今年初春，纪果心脏病又发了，更严重了。送到医院，原本医生都让纪果的叔叔准备后事了，可是突然医院一出车祸的小孩去世了，小孩父母经过沟通，父母愿意捐出心脏。一系列的检查后，条件与纪果惊人的吻合，医生立刻决定手术。进行了将近两天的手术，终于成功了。
纪果在医院已经有小半个月了，叔叔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纪果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不来也好，也不想看到他那张脸。
自从父母去世后，公司就由叔叔掌权，招兵买马，成为最大的股东。和父母关系好的人一个也不留，抓住尾巴就不放，以为纪果不知道，但纪果也是有眼线的。
也是，谁会想到一个高中的小男孩还有这种心机。
纪果想到了父母的车祸，那天天气晴朗，恍惚间血色又在眼前闪过，母亲已经在旁边的地上不省人事，父亲还吊着一口气，看到管家把纪果送来，还露出一个如释负重的笑容，纪果踉踉跄跄哭着跑过去，父亲被车压在下面，一只手臂露在车外，沾满了血的手微微动着，纪果不知道为什么管家他们还不找人来帮忙，父亲在他的手上写了几个字――“16，酒吧。”颤巍巍地写完后，又似乎想摸摸纪果的头，但，没有机会了。
沾满血的胳膊在纪果瞪大的眼睛前落下，浓厚的血色的阴影充斥着纪果的眼膜，刺激着大脑，纪果晕了过去。
纪果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
醒来之后，过不了多久就有叔叔上手公司的消息。
纪果不得不怀疑父母的死是不是意外。心脏病的突发也是因为……
嘶，头疼。
纪果想着刚做完手术那一会儿，头痛欲裂，体重减到了一百斤都不到。
纪果琢磨着早点出院离开叔叔家，把医药费给还了，就算父母给自己留了财产，能不动尽量少动，出院后的事情还需要打理……
上次听护士聊天，叔叔的公司似乎公司财产和私人财产出了点矛盾……呵，他不可能白白好心给自己出医药费。
嘶！
脑子突然又一疼，纪果揉了揉眉心，放松自己靠在了软软的枕头上，什么也不想了。
有些事情必须要做，但不是现在。
浓厚的夜色如墨染般晕开，城市迷离，光明的地方有多干净，黑暗的地方就有多污浊。如轻拨琴弦的一声响起，店里面的人朝门口看去，一位侍者走到来者的旁边，欠了欠身：“需要什么服务吗？”
来人全身包在黑斗篷里，听到这，似乎转了转头，观察了一下这里。
吧台，一位修长的男子正在调酒，手指翻飞，行云流水。不像其他酒吧，这里太安静了。
来人顿了顿，伸手摘掉了斗篷，是一位女子，穿着黑色长裙，皮肤苍白。
旁边的侍者低头看看了裙摆，脸上神色不动。
女子开口，声音沙哑：“我……我要做一次……‘检查’。”侍者立刻站正了，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小姐，请跟我来。”
酒吧的吧台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位男子，额前的碎发凌乱着，遮住了眼睛，黑衬衫上都是褶皱。
他毫不客气地端起陆离刚调好的鸡尾酒，仰头灌了一口，头发向后仰起，露出了那张英气的脸，一双桃花眼还在向继续调酒的陆离放电。
陆离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怎么了，没成功？”
男子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我出马那不是一蹴而就嘛。就是那人太娇气了，你看我这衣服，都是被抓的！”
陆离勾了勾嘴角：“活该。怎么没见到顾忺？”
男子撇了撇嘴：“还在里面安慰着那个小娇气呢。”
这时，刚才那位侍者来到两人旁边，全然没有刚才的礼貌笑嘻嘻地往那一坐：“那个谁，顾翛，店长喊你过去！”
顾翛半推半就：“唉，我还想休息一会儿呢，既然店长这么需要我……”欠揍地得瑟着，“……那我还是勉为其难去一下吧。”侍者笑了。
夜色中，一团云雾渐渐消失，掩盖了笑声。
平安无事度过了两个月，纪果活动基本没什么问题，但医院还是不建议出院，纪果有几次检查的时候数值不稳，医生不放心。
这期间，纪果在……学习。
小护士一进门就看到纪果手捧着一本高二数学必刷题，旁边的椅子上堆了不少辅导教材。
七八月份，放暑假，纪果想在九月初开学回到校园。半个月前叔叔来的时候纪果和他谈了这个问题，小护士只觉得那个男人脸色不太好就离开了，留下了一脸轻松笑意的纪果。
转眼又是半个月，八月中旬，不知怎的天气变凉了。
纪果独自坐在病房后院的长椅上，一阵冷风吹来，只在病服外套了件毛衣的纪果打了个喷嚏，头发微微掠过脸颊，宽大的衣服随风动了动。
还是太瘦了，纪果忍不住感慨。
愣了一会儿，纪果搓了搓手，自言自语道：“桂花是不是要开了……”蓦然回过神来，笑骂自己：“还早还早……”遂不急不慢地收拾好书本，一抬头愣住了，阿姨在病房里看着纪果。
阿姨对纪果其实一直不怎么好，只是阿姨碍于叔叔的情面，又不好表现出来。纪果不禁冷笑，叔叔还有情面可言吗？
为了不让阿姨“担心”，纪果小跑进了房间。阿姨一路看着纪果跑进来，脸上洋溢着笑容，打趣道：“纪果这是恢复的不错嘛。”纪果笑了笑，拿着把折叠椅给阿姨坐，又关了窗户，掩了掩门，坐在了床上。
纪果语气很温柔平缓：“阿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叔叔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
阿姨浑身一颤，咬牙看了纪果一眼，不确定纪果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纪果神色平淡，眸色又浅又亮，几个月没有剪的头发，已经过了肩膀了。
阿姨忽然忍不住哭了，纪果脸色有些复杂，默默抽了张纸巾，想了想还是没有递过去。
阿姨一边哭一边说：“他跑了……公司财产不足，问题严重，公司又经营不善，负债累累……他……他留了张纸条就……就跑了……”纪果调整了下坐姿。阿姨见纪果没吭声，只得自己继续说：“我……我和小珂怎么办啊……纪果，小果，你爸妈不是给你留了……财产吗，我和你叔叔给你垫的这些医药费，你能不能……能不能……”
纪果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子上，看着忽然嗫嚅的阿姨，忽然笑了，“叔叔把所有钱全部卷走了，您和小珂日子肯定不好过。阿姨，我纪果不是不懂事的人，你和叔叔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呢，说吧，多少钱？”好到让自己女儿推了自己一把进医院。
纪果依旧不缓不慢地敲着桌子，心想阿姨还算好，没仗着自己未成年强制没收财产，不过没收也没事，等着吃官司吧。想着想着，听到阿姨嗫嚅出了一个数字。纪果没太听清，又问了一遍：“多少？”
“一……一百万！”
阿姨嘴唇有些哆嗦。纪果冷笑了一下，六十万都撑死了的，她还真有脸要一百万。不过纪果仍然只是笑笑，缓缓言之：“好。”
阿姨脸上的喜色几乎没绷住。“那那那那那我这就去给你办出院手续！”说着就要去开门，在她出门前，纪果叫住了她：“阿姨，别急啊，我爸妈给我的钱也不是很多，也就能垫垫医药费了，不过您和小珂最近生活又不太好，想来也不会在这里……留太久吧……您也不想管我这个包袱，这样吧，还了医药费，我们两清？我的监护人名义上是你和叔叔，但是……”
杵在门口的人握住扶手的手用力捏了捏，半晌过后，才回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啊，还有，我的东西都还在您家吗？”
“嗯，什么都没动。”
“噗嗤，有什么呢？我父母死了我也就带了几件衣服到你家罢了。”贵重物品医院都放在书包还给我了。
“……是啊，那你……”
“都扔了吧，办完出院手续，我到外面住。”
“你……好！”
尾音都在发颤，阿姨倏的摔上门。
纪果听着远去的高跟鞋声音，缓缓露出了微笑。
出院手续办的还算顺利，医院的人半信半疑询问了纪果之后的去向，纪果还没说话，阿姨就抢先回答。
“他住我家。”
这才OK。主治医生程老师和纪果也谈了谈，交代了一些事项，暂时不可剧烈运动……身体太虚太弱……低血糖……等等，并且留了号码，会定时给纪果发信息去体检。
出院后，纪果依言给了阿姨一张信用卡，存款一百万。卡塞到阿姨的手后，纪果就一声不吭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阿姨捏着卡，咬着牙，盯着纪果的背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没有，他出院了……”
……
走在路上，纪果有点迷茫，已经是八月下旬，普通的学生应该都要开学了，准备东西了，他却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不，是有的。
纪果算了算自己的钱，几千万吧，都是父母留给他的，但是纪果仍然想要靠自己挣点钱。
站在瑟瑟的街道上，没有人知道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在想什么，纪果却脑袋清明，他想到了父亲四前给他留的话――16，酒吧，手伸到口袋里捏了捏一把钥匙。还好住宿问题解决了。
不远处有个银行，纪果取了几千元现金，打车想去星兰小区。
纪果明显注意到报出地名后，司机有些奇怪，半晌才看了他一眼，说：“那个，星兰是高档小区，我这车开不进去，估摸着几百米远就得把你放下来自己走过去了……”纪果摇摇头，示意没关系，司机放下心来，专心开车。
纪果偏头，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星兰小区的一栋风水比较好的小别墅，是父母准备送给自己的成年礼，应该还有两年才到自己手里，只是户主登记的是自己名字。
只是天不遂人愿，父母早死，纪果翻出了别墅钥匙和父母的信之后险些崩溃，在葬礼上眼眶通红也死死不哭，攥着钥匙。
风撩起了纪果的头发，扫过鼻尖，有些痒，纪果有点纠结：“该不该剪头发呢……”
很快到了小区，纪果礼貌地朝司机致谢。看着出租车远去，纪果没有急着进小区，而是到周边溜达了一圈。
可以说星兰小区就是个圆形，外面套一个更大的环，两个环之间有许多面墙，走廊，花圃，形成许多回廊小巷。
买别墅的人总是想图清净，周围环境好，这样一隔二圈的，自然复杂了起来。在外面的“大圈”东边，是一所高中，华南高中。
能在这里开高中，纪果估摸着是私立学校了 。
在圈内圈外都有一些小店，方便生活。
纪果逛了一圈后，终于想着要进小区了，经过保安的严格审查，确定十六号别墅的主人名字和照片都和面前的白净斯文的少年对上了，终于放了他进去。
小区环境真的很好，空气清新，绿树环绕，绿草如茵，点缀的星星点点的花，不晃眼，不乱心。
纪果绕了半天，终于找到十六号别墅了，和别的别墅一比，真可谓小巧精致了，仅仅从外表上来看的话，屋顶围栏都是和风的，里面的房子应该是是欧式稍稍改造成一点中式的。
纪果听妈妈和他说过，他妈妈喜欢和风的。
想到这，纪果面庞不禁柔和下来，连旁边的海豚喷泉都觉得赏心悦目不少。
绕着别墅转了一圈，有两条小巷，有一条估计是可以通向别的别墅的，上面装饰满了红玫瑰，另一条纪果瞟了一眼，什么也没发现。
纪果缓缓推开围栏的门，又轻轻合上，几乎是踮着脚尖挪到了门口，拿着钥匙的手不争气地颤抖。纪果眼眶都红了，插了几下才把门打开，一股新房子的气息扑面而来，纪果对着黑漆漆的屋子喃喃道：“我回来了……”
进了屋子开了灯，映入眼帘的就是墙上挂着的一张合家福，落满了灰，但仍然能看出一个少年的欢快微笑，身旁是父母，温婉的女人挽着一脸笑意的男人，那么的温馨美好。
纪果关上门，又转身大喊了一句：“我回来了！”泪水糊了双眼。纪果忍不住靠着门瘫了下去，缓缓把身子蜷了起来，正对着曾经的温馨。
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Fre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