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负我》栽花草

4、4

　　同学你先别说话，我是男生，应该是我先主动，我叫罗成，你呢？
　　我跟罗成认识的时候是在我升高一的时间，因为班上还没有分配座位，新生进教室都是随便坐的，而罗成一进教室就一屁股坐在了我坐的那张桌子上。
　　当时我对他的厚脸皮，委实有些反感，于是我对他说：同学不好意思哈，我对坐在我旁边的男生都比较过敏，你看那边还有空位，要不你到那边去坐好吗？
　　如果是换成其它人听了我这话，不伸手打我两巴掌，怕也得瞪我两眼，而罗成却是不恼不怒地说：同学，我们才刚刚见面，应该没有什么过节，你为什么要害我呢？
　　我听得莫名其妙，反问他：对啊，我们才刚刚见面，应该没有什么过节，我为什么要害你呢？
　　罗成正儿巴经的说：“我今天来校报名的时候。在半路上遇见一个先生，准确的说是一个算命先生，他告诉我在班上一定要坐在靠窗户的桌子上，说是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恰好这张桌子就是靠在窗户边上，你现在叫我去别的桌子上去坐，你不是在害我是在害谁？
　　我倒……
　　就这样，我有点儿不情愿的认识了罗成，而我们认识的第二天，他竟然就开始给我送早餐了，每天都送，而且每天的早餐，都是一些特别好的养胃食材，就像是他知道我有胃病一样。
　　一两个星期下来，全班的人都说我跟罗成在谈恋爱。我听到这些话，气就不打一处来，第二天早上我就把罗成给我送的早餐，当着他的面扔进垃圾桶里，并气呼呼的对他说：罗成你要是再给我送早餐，我就全都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里。
　　当时罗成既不恼，已没说什么，只是等到我们上班主任课的时候，我就被他告了：老师牧棠她浪费粮食，你看垃圾桶里的早餐全是她扔的。
　　那一分钟，我真想对班主任说：老师那早餐是罗成送给我的，他肯定是想追我，你快打他。
　　但这种涉及早恋的话，对于师生之间尤为是避讳的，所以呢，所以我只有打碎牙齿和血吞，白白挨了一顿训。
　　虽说全班的人都说罗成喜欢我，而我却一直不这么认为，因为我看见他跟好几个女生眉来眼去的，甚至还跟其中几个女生过了家家，而他对我，没有一点点超出界限的暗示，更没有一点点倾慕的眼神。虽说他每天都跟我送早餐，但给我的感觉就是，他在报恩！
　　至于他报的是什么恩，我不知道！
　　罗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我问他：罗成你今天不顾生死的救我，见我打不通家里的电话，你就从你手机里面的通话记录中，翻出我家的电话号码，往我家的电话中充话费，你对我做的这些，仅仅是因为我们是同学吗？
　　罗成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我会这么认真的问他，他沉默了半响，表情似乎在酝酿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说：牧棠我跟你说，我的这双眼睛是你妈妈的，你信吗？
　　我七岁的时候，因为眼病导致双目失明，我至今记得，当时护士解下缠在我眼睛上的绷带那刻，我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却是一片黑暗，我吓得忙抓住妈妈的手问：妈妈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那时妈妈哭着骗我说：成儿你别怕，是天黑了，所以你才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后来的几个月，我的天始究没有亮过，如果说我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黑暗，当我知道我已经变成了一个瞎子时，那么我心里的世界，便也是一片黑暗。
　　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会在黑暗中挣扎，然而在我七岁半的时候，我幸运地再次迎来了光明，只是，我的这次幸运，却是别人的一种不幸。
　　1996年10月7日，一位善良的阿姨在长沙市人民医院因病故去，那位善良的阿姨临终前，提出无偿捐献自己的全身器官，而我就是其中受捐者之一。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什么叫眼角/膜移植手术？直到我十岁那年，我同家人去北京旅游，那天阴阴沉沉，天空下着蒙蒙小雨，我跟家人坐车经过一家医院时，我透过车窗看见一个叔叔跪在医院的门口。
　　妈妈，医院门口有一个叔叔跪在那里，我看着他好可怜，我想帮帮他。我对坐在我旁边的妈妈说。
　　咱们儿子真有爱心。于是妈妈叫司机把车靠边停下，从包里掏出十元钱给我，叫我过去送给那位叔叔，她在车里看着我。
　　我拿着妈妈给我的那十元钱跑着过去，然后将那十元钱放在叔叔跟前，叔叔抬起头来用他的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望着我，感激地对我说了一声：小朋友，谢谢你！当时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睛也哭的肿肿的，看上去很伤心很憔悴的样子。
　　我本来是想将那十元钱放在叔叔的跟前就回去的，但看见摆在叔叔跟前的那几份病历和几张照片，出于好奇我就看了一眼。
　　那时候我并认识不了多少字，所以就没有看病历，只看了照片，照片上是跟我一个年纪相差不多的小女孩，她的脸圆圆的，笑着摆出一个剪刀手的pose。模样很是可爱，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看着这个女孩的照片就觉得很亲切，就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我妈妈见我站在那里有一会了，便走过来叫我，而当妈妈近距离看见那个叔叔时，表情略显得有些惊讶和意外，之后妈妈和那个叔叔说了几句话，便把包里的一千多元现金全部掏出来给了叔叔。
　　我们回到车中，妈妈对爸爸说：老公，那个人是捐眼角/膜给我们儿子的那个女人的丈夫，他们的女儿得了遗传性胃溃疡，胃出血，和胃糜烂疾病，现在从长沙到北京来治疗，因为手术费不够，所以才跪在医院门口乞讨。哎，真是可怜啊！我们帮帮他吧。
　　我爸爸透过后车窗看了一眼那位跪在医院门口的叔叔，然后回过头来对我妈妈说：如果没有他的夫人，我们的儿子到现在说不一定还没有找到眼角/膜，现在他的女儿得了那么严重的胃病，我们既然撞见了怎么能知恩不报。
　　之后爸爸望向司机，吩咐他说：老刘等下到了酒店后，你去帮我打听一下那个人的银行账号，哦再打听一下，他女儿的手术费是需要多少钱？
　　那段时间我并无从得知，那个女孩的手术是否成功？更不知道那个女孩能不能从那场手术中活下来，只是那个女孩在照片中的模样，一直在我脑海里清晰地记着。
　　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了，直到今年我升高一的时候，我走进教室，发现坐在窗户边上的那个女同学，居然就是当年那个照片上的女孩，我当时既是兴奋，又是惊讶。万万没想到，我会在这里碰见她。于是，我跑过去厚着脸皮要跟她同桌。
　　第二天，我发现她为了省钱，居然不吃早餐！本来就有那么严重的胃病，早餐是那么重要的一顿饭，她居然还不吃！
　　气得我，气得我第二天就开始给她送早餐。所以牧棠你不要再气我了，我给你送早餐你就吃，你也别东想西想的，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妈妈的眼中只有你。而我的眼睛就是你妈妈的。所以我的眼中也只有你。
　　此时我也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时隔多年，我妈妈的眼睛还能继续看见我，我心头悲喜交加，亦是难过，亦是安慰。
　　罗成你把你的脸靠近我一点点好吗？我泣不成声地开口对他说。
　　罗成把他的头向我贴近过来，我泪流满面地望着他那双深黑的眼睛，我有千言万语的话，想对他这双漂亮的眼睛说，而最后只成了一句：罗成，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爱护你这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