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港湾》有些危险

1、以眼泪以沉默

　　以眼泪以沉默
　　吕子清说或许往后这些年不管他再遇到怎样的人，都不能忘记林陌。林陌看着可乐里的冰块渐渐褪去锋利的边角变得圆滑憨态，面对这场阔别两年后的重逢，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和吕子清在普通的景区吃顿普通的饭后挥手告别，然而又是这般，又是他真挚甚至卑微地一声回来吧，又是她枯燥生活里点点温暖的依恋。现在这份温暖就坐在她对面，两人的目光却各自飘离。吕子清望着玻璃窗外鼓楼夜色，暖橘灯光下的每个人影都过分好看，游走在各式商铺前，一对穿着蓝色校服的高中生站在杏仁茶摊位前，女生气鼓鼓的双手环在胸前仰头看着男生也不说话，男孩子一脸委屈的解释着什么，买杏仁茶的摊主是个紫发耳钉的姐姐，一边微笑着摇了摇头一边做着杏仁茶。吕子清也不禁笑了起来，旋即又没了笑意，收回目光看了看对面仿佛正在数冰块的林陌。
　　其实林陌脑子里什么也没想，除却不敢直视吕子清投来的目光，她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亲切，好似两人并未分开很久，好似两人始终这样平淡温暖。“我们走吧。”林陌站起身，拍了拍衣领的面包屑，吕子清拿起她的包又望向窗外，刚才的那对高中生正要离开视线，女孩捧着杏仁茶还未喝，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男孩却开始沉默，只是小心的虚搭着女孩肩膀防止她被人流挤散，林陌依旧低着头接过包便走了出去，吕子清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便也走了出去。这间不大的德克士好似有种神奇的魔力，门外纷扰热闹，屋里却只有静静的咀嚼和撕开包装纸时的哗啦。吕子清很快追上林陌的步伐，她今天背着的单肩包上写着一个盐字，包带快要滑落，吕子清顺势拉上包带并把手搭在她肩上，林陌慌张的转动肩膀想要逃脱，吕子清便抱的更紧了些，凑近她耳边说“这是谷城吗？”旁边的一位大叔正端着一碗炒凉粉被烫的不知该如何拿，却也好奇的看着吕子清怀里僵硬着身子的林陌，或许他心想着又是对闹别扭的小情侣吧。林陌看了看身边陌生的人潮拥挤，便停止了挣扎的僵硬姿态，任吕子清搭着肩。两人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中间，也并不光顾热闹的店铺，却都爱看橘色的灯。
　　“假如他日相逢，我该如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拜伦的这句诗是林陌在摘抄本上反复写过好几遍的，林陌的每任语文老师都不喜欢她的摘抄，总是奇奇怪怪的短句和许多电影台词。林陌讨厌那些格式化的作文套路，也终于在无数次月考作文上的打击后乖乖写起了套话，便将全部的心情用在了摘抄上，老师看着林陌作文由以前的三四十分骤然五十多分甚至满分便也不再管她，她的摘抄上写满了她的情感，读毛姆《月亮与六便士》的时候正是刚和吕子清分手，她让吕子清也读一读这本，不过吕子清不爱看书，或许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毛姆是谁，但拜伦的这句诗，是吕子清告诉她的，那时候他们刚好已经分开一年，偶然的机会两人在微信上聊了几句，吕子清便告诉了林陌这句是，林陌不知该回复什么便匆匆道了句晚安，却时常想起这句话来。
　　“吕子清”
　　“嗯？”
　　“没事”
　　　 \\\"你们班人多不多啊，我们这个专业没分班，一个班一百多人每天上课都要去很早占座位，不然坐后面都看不清楚ppt。\\\"
　　“我们专业人还好，我们班三十多人，学姐还一直想让我当班长呢。”
　　“就你？得了吧，你都没脾气能管住谁啊。”
　　“谁说我没脾气，只是对你。”
　　林陌笑了笑不再接话，鼓楼的夜很熙攘，各色的情侣牵手拥抱嬉闹，不同的家庭玩笑喊叫，此刻的两人好似和众人没什么两样。林陌偷偷抬头看了看吕子清的侧脸，刚好暖色橘灯撒了下来，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影影绰绰的轮廓，倒是将林陌的脸照耀的清楚，吕子清余光瞥见，也并不将头低下去，嘴角却有些抑制不住的笑。林陌怔怔的看了会，便将话题引到了路边的花店的满天星上去了，古楼钟声响起，十点整。所以，吕子清今晚，睡哪？
　　鼓楼夜市街并不长，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另外一条人不太多的侧街，林陌学校在西郊距离鼓楼还有好一段路程，林陌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吕子清也停下脚步却仍搂着林陌的肩，“我该回学校了，快门禁了。”“行，我等会送你回去。”“不用了，学校到这要半个多小时，我们学校附近也没宾馆，你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睡觉吧，我明早请你喝胡辣汤。”“林陌，其实刚才在德克士我就想跟你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你不懂，真的。我，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能明白。两年多了已经，我从来没想到过两年后我们两还能这样见面，刚分手的时候你是知道我有多么的伤心，真的是要死了一样，余洋他们都说我没了你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去缓解没你的日子，但是我满脑子只有你，只有你，林陌，我从来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所有的人都觉得我做的足够感动你了，可是你都没有回头，我给你发短信，在你家门口看着灯灭，林陌，我求你了，回来吧，好不好。”“对不起”“你不用道歉，真的，都是我的错，是我以前太幼稚太傻逼了。”吕子清有些激动的拉过林陌肩膀让她看着自己，又拉起她的手紧紧的握着，林陌也并不挣脱，目光空洞的望着吕子清身后，像是回忆着过往，林陌早就忘记了两人当时为什么吵架，又为什么闹到不可开交最终分手，甚至不再明白自己当年为何如此决绝，吕子清一个月瘦了十多斤她是知道的，上课时莫名的痛哭而止不住她是知道的，在她家门口徘徊甚至妈妈去邀请他进家里喝杯水她慌忙逃走她也是知道的，但她都选择了无动于衷，偶尔和程漫，郭慕依一起去公园逛逛，其他时间都是机械的吃饭上学，好像那两年的形影不离和她没什么关系。
　　“吕子清，你知道我脾气，今天咱们先不要谈这些，那边有个宾馆，我陪你去安顿好我就回学校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吧，我今天真的不想谈这些。”吕子清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松了手走在林陌前面，林陌错在他半米后的位置，两年，吕子清好似又长高了些，短发已经留长，也带起了细边的无框眼镜，眼睛不大但明亮笃定，瘦削的脸颊显得人格外清瘦。一双修长的腿此刻却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踩在枯黄的落叶上，发出清晰的响声。今夜太过宁静，或许是偏街的原因，来往的行人车辆都不多，“阿嚏”林陌被北方的秋风吹得不禁打了个喷嚏，“汴城比谷城冷的早，你以后注意保暖，别为了臭美不穿秋裤。”吕子清并没回头，只是闷闷的说，林陌听话的点了点头，正朝包里翻找卫生纸，突然肩膀感受到一股暖意，抬头正撞上吕子清不太自然的表情，“我今早吃完早饭就啥也没拿就跑来了，你就将就一下假装我是外套吧。”林陌笑了，推了推吕子清，手刚好触碰他的腹肌，他也只穿着件单薄的T恤，林陌冰凉的手指却好似触碰到一团燃烧的火般，有种不真实的温暖，却又那样明明白白的站在她面前，林陌赶紧收回了手两臂环在胸前加快了步伐。
　　转至一条主街，眼前景色又立即繁华起来，没有落叶，路灯也明亮的疏离。不远处有一家连锁酒店的霓虹灯闪烁的耀眼，林陌对吕子清指了指方向示意他走到马路对面，吕子清也伸手牵住了她，未等林陌反应过来便以将脸凑到林陌面前，另一只手紧搂着林陌腰间，林陌瞪大了眼睛但一时间却也无法动弹，“我真的爱你。”吕子清只温柔的吻了吻林陌有些冰凉的额头，又松手帮她拉上了包带，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把她送到汴京大学。”林陌呆呆的坐上了车，吕子清站在副驾驶的窗前付了车费后便转身走了，林陌不敢再看他远去的身影，便闭上了眼睛，心跳还未平静仍旧跳跃的厉害，“吕子清”林陌竟轻声的喊了出来，这个名字于她而言，是初三那个冬天最温柔的冬阳，是整个高中时代她的另一个符号，的确在谷城一高，几乎所有憧憬爱情的人都曾羡艳过吕子清与林陌，这样登对的两人，却以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方式匆匆结局。“吕子清，我爱你，对不起。”两行泪滑过脸颊，林陌摇下车窗灌进萧瑟北风，又抬起头紧闭双眼阻止眼泪流下。
　　吕子清机械的办完房卡便一头砸进床铺打算昏睡过去，又突然想起来什么猛地跳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的打出几行字后又重重的砸向床。叮咚，林陌掏出手机“注意安全，我明早直接回宁州，再见。”几滴硕大的泪珠掉落在已经灰掉的屏幕上。再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