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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秘密 ...

  •   人,总有那么一些时刻,紧张的时候,兴奋的时候,悲伤的时候,大脑会出现一个空白的断层,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感受不到周围的人和事儿,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
      韩浩轩接到电话后的半个多小时中,江艺哲脑袋都处于一种朦胧的状态。
      他被带上了车,跟在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后面进了医院,然后眼前出现了更多的人,全是男人,有年老的,有年轻的,有几个人,自己应该是认识的,可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他们到底是谁。他被韩浩远拽到一边的椅子上。
      “这是......”大伯忧心忡忡地问自己的儿子,他刚好在申城办事儿,接到队里的电话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哦,是浩远的同学。”韩浩轩说道,“我们今天......本来约了一起吃饭的,爸,浩远他怎么样了?”
      大伯坐到了椅子上:“郑局刚走,”他抬头看了看守在门口的铁男等几个人,“说是他们今天抓抢劫惯犯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几个卖毒品的,没想到,他们身上竟然有枪......小远肚子被打中了,医生说挺危险的......”
      突然,江艺哲站了起来,向手术室的大门走去。
      江轩马上起身拦住自己的弟弟,低声说道:“小哲,你干嘛?”
      江艺哲并没有看任何人,茫然地说:“我得进去陪着他......”
      是啊,江艺哲觉得此刻,他必须得跟韩浩远在一起,寸步都不能离开,错过了的那些时间和空间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如果再没有了以后,他确信自己活不下去。
      “你先冷静下。”江轩还是拽着他的胳膊,毕竟,旁边的家人和同事都在用疑问的眼光看着这个失魂落魄地出现在这里的年轻人。
      韩浩轩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下来介绍自己和弟弟的爱人,他赶紧坐过去,让江艺哲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安慰地说道:“浩远就是受了点伤,做完手术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你别太担心。”
      韩浩远是在手术后的第二天醒过来的,巧的是他醒的那一刻,几乎所有该在和不该在的人都挤在病房里。刚刚赶过来的大伯母坐在一边抹着眼泪,另外一边坐了大伯父和两个副队,他们是代表警队过来看望的,再加上站着的铁男,韩浩轩和江艺哲。
      韩浩远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是江艺哲先发现的,可是现在的江艺哲已经不像昨天那么空白和失魂落魄,又回到了沉稳冷静的面目,他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只不过是一个比较要好的同学而已,特别是还有长辈在场的情况之下,他轻轻地说了句“他的眼睛动了”。
      一群人便围了过去。
      江艺哲站在床边,他看到对方睁开了眼睛,大概在努力辨认所看到的人,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然后抬头张望,看到了江艺哲。
      韩浩远努力抬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身,看到爱人透过来的目光,此刻的江艺哲也顾不上谁在谁不在了,他跪到病床边握住了这家伙的手。
      韩浩远带着笑容艰难地开口:“好险啊,差点......就又见不到你了......”
      韩浩轩抬头看自己的爸爸和其他人,同样的疑问表情让他有点紧张,幸好,这会儿铁男去把医生叫了过来,大家都准备出病房让医生做检查,韩浩远却怎么也不肯放开握着江艺哲的手。
      年轻的医生淡淡地说:“留下一个吧,没关系。”
      医院的走廊里,警队里的人都已经回去了,只留下了家人。
      大伯来回踱着步,最后终于在自己儿子面前停了下来:“那个江艺哲......”
      韩浩轩拉过一边的江轩:“爸,这是我女朋友江轩,本来想下周跟浩远一块回家的时候再正式介绍给您跟妈认识来着,江艺哲是她弟弟。”
      老爷子看出儿子在故意打哈哈,想了想没多说什么。
      “我刚出事儿那会儿,你怕没怕?”五天之后,韩浩远的气色好了不少,而这几天,也基本上是江艺哲在这守着,大伯母倒是来待过一天,但毕竟老人年纪大了,韩浩轩又把她送回了林城老家。
      江艺哲拿毛巾给对方擦着胳膊:“没怕,我又不是女的。”他忽略了自己那一个多小时的空白。
      韩浩远有点失望:“你就嘴硬吧,中枪的那一刻我想的就是:坏了,刚刚跟江艺哲在一起呢!”
      “放心,如果你真走了,我陪你,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江艺哲淡淡地说。
      韩浩远没了声音,握起对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怎么办?现在,我就想要你。”
      半分钟之后,才明白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江艺哲有点哭笑不得,十年不见,这家伙的脸皮竟然长厚了这么多。
      韩浩远出院之后是一定要住到江艺哲那里的,而这一点,韩家大伯也是必须要知道的,那么,韩浩远为什么要住到自己的同学家里,是应该给大伯一个合理解释的。
      韩浩远最后决定自己来解决这件事。
      出院前一天,大伯一个人来到医院,今天本来是浩轩来陪床的,江艺哲公司这两天有个大项目,走不开。而浩轩也要回家去准备注册结婚的事情,大伯也要解决前一段时间留下来的疑问。
      韩浩远精神好了很多,大伯到的时候他正在跟江艺哲打电话商量换窗帘的事情。
      挂了电话面对养育自己的伯父,韩浩远鼓足了勇气:“您有什么话问就好,您知道的,我把您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人生中重大的事情不会对您有所隐瞒。”
      大伯看着他:“那你说吧,我听。”
      男人间心领神会的对话不需要拖泥带水,大伯一向是个干脆的人。
      韩浩远:“您还记得当年高考我突然选了公安大学的事情吗?”
      大伯点头表示有这回事儿。
      韩浩远仿佛也被记忆拉回了过去:“那是我最迷茫和害怕的时刻。您知道的,我这个人,看起来也许不太着调,而其实,是比较本分老实的。那个时候,我是喜欢江艺哲,但也很清楚,我们都是男的,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而且发生了同学跳楼的事情,以及后来,我们两个人之间也有些误会,于是我逃了,很没种的离开了他,在他一心盼着我考去申城的时候”
      大伯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我记得,你去报到之后,确实有个男孩子来找过你,就是他?”
      韩浩远:“嗯,我逃开了将近十年,却发现根本无法接受别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也许是因为我习惯了这个人吧,现在,我特别庆幸,还能重新把他找回来,否则,我觉得我可能一直都会是一个人。”
      虽然话里明显带着让人误解的威胁意味,大伯却并没有太在意,他只是想到了他所能预料到的:“那个男的家人呢?人家能接受你们在一起?”
      韩浩远顿了顿,错综复杂的关系太多,但是这些关系始终都得呈现在大家面前的,他鼓足了语气开口:“江艺哲的姐姐就是浩轩哥的女朋友,而且,大伯,你可能不会想到,我现在的男朋友,江艺哲,他就是过去的陈晨。”
      “陈晨?”大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两个儿子要跟人家姐弟在一起这个现实。
      韩浩远继续说:“当年,跟我爸一起过世的陈辉的儿子。”
      大伯“腾”地站了起来,满眼的惊讶:“你说什么?一起过世,那个陈辉杀了你爸,你竟然,竟然跟他的儿子,你”
      大伯离开医院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话:不可能,你,韩浩轩,都不可能。
      仇恨,有时候是异常坚强的,会轻而易举地超过“毅力”“坚持”等等的词语,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让你记住一个人,一件事一辈子。
      当年,在厂子里,大伯韩海的弟弟韩洋,能干,人缘好,有着大好前途,可是却突然地就死了,而且是被人杀死。
      不管你是施暴者还是被害者,人们都有一种固定思维:既然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那么不管凶手也好,被伤害的人也罢,都很可能都不会是老实本分的人。
      所以被害之后的韩洋,便慢慢的不再是人们口中那个长相英俊,平易近人,人缘极好的车间主任了。人们开始怀疑他可能在压榨徒弟,可能跟别人发生了金钱纠纷,这一类的流言便慢慢酝酿了起来,一段时间之后,这些东西,在韩海看来,比当初弟弟的死,更加让人难过和气愤。所以,在社会发展的今天,在没办法改变的情况下,他可以接受韩浩远喜欢男人,要跟男人过一辈子,但却无法接受那个男人是陈辉的儿子。
      “姐姐会这么想?”温暖的客厅里,吃过饭之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江艺哲让韩浩远躺在自己的大腿上,虽然出了院,但对方并没有完全康复,单位也没有催他,韩浩远打算一个月之后再上班。
      韩浩远知道江艺哲现在的想法:自己可以为了爱情而坚守,也可以为了爱情而不顾他人非议;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亲人,便不可能再那么洒脱,毕竟我们可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却不能去负责别人的。何况,江轩对江艺哲的影响是很大的,江艺哲性格中的很多特点与江轩相似,在重组家庭中能够快乐地成长,也是因为江爸爸,江姐姐良好性格营造的家庭氛围。所以,因为自己的经历,而影响到江轩的爱情,甚至是婚姻,这一定是江艺哲所不能接受的吧。
      韩浩远拉过对方的手放在胸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还没那么熟悉,不过,我觉得你姐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儿,独立而不落俗套,这也是韩浩轩一直对她着迷的原因吧,所以,她的想法肯定不会是你所预料的一般人的那种。”
      江艺哲:“即使他不会怨恨我,可是这件事该怎么解决啊!你大伯的态度跟我妈的差不过。”
      韩浩远:“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只要我们足够坚强。”
      是啊,过去,韩浩远一直坚信,时间会冲淡一切,现在,他已然相信时间的力量,他觉得仇恨抵不过岁月,跟抵不过岁月加亲情,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大伯的亲人,江艺哲还是江妈妈唯一的儿子,他相信,总有一天,这些人这些事儿总会释怀。
      只不过有一件事是时间改变不了的,比如说有些人的爱情,就像自己对江艺哲,他亲自验证了他的不可抗性,因为什么呢?也许因为自己对他的习惯,因为江艺哲身上与生俱来的那种淡然,还因为自己只有在他面前才能完全自由释放天性的那种神秘感觉。
      忽然想到了什么,韩浩远做起身来说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爸根本就不是凶手,当了警察之后,我又查过当年那件事,只是没什么收获。”
      江艺哲:“为什么?”
      韩浩远:“当年,办案的警察也说了,只有你爸留下的那个字条承认自己是凶手,可是完全没有动机。在厂里,你爸是我爸的徒弟,谁都知道他们两人关系特别好,几乎没任何矛盾或者利益冲突的地方,还有就是,后来我想到一件事,你还记得有一年你爸爸被烫伤的事情吗?”
      江艺哲努力回忆,似乎有那么一段时间,父亲因为手臂工作时烫伤而请过假。
      韩浩远:“后来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恰好在厂里,当时是我爸爸不小心靠近了那个机器,而你爸把他给推开了,自己才被推力给带过去的,谁都知道,那台机器,无防护状态下靠近的话,是非常危险的,你爸爸为了救我爸,不惜自己的生命,他又怎么会害他呢?”
      江艺哲有些累了,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不去刻意地想与思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还是不想接受。
      江艺哲:“是啊,这成了永远的秘密,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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