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不好撩》音楼

7、真正温柔的人

　　江梦瑶不可置信：“师叔你怎么偏帮着那妖……她。”还未吐出女字便被蔺青殊严厉的目光瞪回去，只得改口。

　　蔺青殊眼中冷厉褪去，又如往常一般春风骀荡：“我只是说出心中所想，江姑娘既然觉得我没有肯定你的行为就是偏帮他人，便不该问我。”

　　“蔺公子和你师姐们可不一样，说起来，你师姐呢？她们不是最会护着你吗？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她们来帮你这个年幼无知的小师妹啊。”明音插嘴。

　　江梦瑶当然不会说自己偷跑出来，只倨傲道：“我师姐不在又如何，谁还能欺负我。”

　　“我能啊。”明音顺口就接上去了。

　　江梦瑶：……

　　蔺青殊：……

　　蔺青殊也不管吵嘴的两个人，朝江梦瑶身后的男孩招招手，唤他过来。

　　那男孩看起来像是七八岁的模样，不过也可能真正年龄要比看起来大。他很瘦，几乎就是皮包着骨头。衣服破破烂烂的，露出来的皮肤和脸都脏兮兮的，一双眼睛也很灰暗，现在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沾了灰的馒头，警惕的看着他们。

　　蔺青殊又唤了几声，态度一直很温和。

　　男孩犹豫了很久，终究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但是他还是很警惕，离着蔺青殊有三步远，手指把馒头抓得变了形状。

　　蔺青殊蹲下身，知道他心里还绷着，也不去看他手里的馒头。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温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有名字吗？”

　　男孩本来见他抬手，下意识就把手里的馒头攥得更紧，待知道他做了什么的时候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自从家没了，漂泊在外，就没有人会蹲下来和他说话，也没有人会帮他擦脸。

　　回过神后，他神情慌张，急急的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

　　他死死地咬唇，看看面前谪仙一般的人，又看一眼已经被染上脏污的帕子，低声说话。有些感动，又有些羞愧：“我……把帕子……弄脏了。”

　　“没有关系。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拿馒头好吗？”蔺青殊笑了笑，把帕子叠好。看了一眼他仍攥着馒头的手，没有塞进他手里，只把它搭在他手腕上，“这个送给你。”

　　“我叫四儿。”他抬头看了一眼蔺青殊，又急忙垂下头，盯着手上的帕子，“我这是第一次偷……偷馒头，我还有一个姐姐，她病的快要死了，她以前最喜欢吃馒头。可是，自从滨州大水成灾，我们一路过来，她就再也没吃过了，我就是想让她能再吃一个馒头。”

　　这话听到大家耳里，都不免唏嘘。

　　无论是旱灾、洪灾、雪灾，都很轻易就能毁了无数人的家庭生活。滨州水灾，又让这世上流民剧增。这里人杰地灵，多年来都没有发生过天灾，百姓的日子都过得安逸，但一谈起各种天灾，任谁都是面色大变。

　　老板拍拍自己的腿，哎呦一声：“你这孩子，早说不就好了，我还能舍不得一个馒头吗。”

　　“老板说得对，不管怎的，偷东西总是不好的，你向老板认个错，好吗？”蔺青殊本以为是这个孩子太饿了，所以忍不住去偷了馒头，没想到他是这个理由。

　　“好。”四儿本就知道偷盗是不对的，只是他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他只想让姐姐能如愿吃到一个馒头。所以，他很是认真的走到老板面前认错：“老板，对不起，我不该偷东西。”

　　“没关系，没关系。”老板现在看着他也觉得可怜，看他手里的馒头已经脏了，又抓了两个塞给他，“这两个馒头给你。”

　　四儿看了一眼蔺青殊，见他点头才接住，又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想了想，他又走到江梦瑶面前，很感激的道谢：“仙女姐姐，谢谢你刚才帮着我。”

　　江梦瑶本来因着方才的事心情很是烦闷，对他也有迁怒，但听他叫自己仙女姐姐，又好转了一点。挑衅地看了明音一眼，眼里满满都是自得，对着四儿又敷衍道：“知道错了以后就不要再犯了。”

　　这句话，若是用温柔的语气说，就让人能接受。但是语气不对，就仿佛指责批评了。

　　很显然，江梦瑶是不会温柔地对待他的。

　　四儿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一丝错愕，随即咬着唇，默默的回到蔺青殊身边，仰头看着他：“我现在可以回去看我姐姐吗？”

　　“嗯，你再等等。”蔺青殊拿出几个铜板，递给老板，“老板，这个你收着，就当是弥补你的损失了。”

　　老板连连摆手：“公子，那个算是我发个善心，用不着你给。”

　　“那两个馒头自然是你的善心。我给的，只不过是之前四儿拿的那个馒头，还有老板你被耽误的时间而已。”

　　老板还是摆手，不肯要。

　　明音笑嘻嘻的接过铜板硬是塞给老板：“你就收下吧，要不然，这位公子可就就不走了。”

　　老板见明音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也不好意思和她拉拉扯扯，只得收下了。

　　见老板把钱收下了，蔺青殊打算把四儿送回去，江梦瑶不知怎么想的，也跟着去了。

　　到这里，这场好戏也算是好终了，围观的人纷纷散去。

　　四儿带着他们直往出城的方向走，一路上，经过了繁华的城中心，又过了破旧不堪的城西，这样鲜明的对比让人心惊。

　　通过四儿的讲述，他们也知道了四儿的事。

　　四儿一家本是五个人，爷爷、父母还有他们姐弟。滨州发生洪灾，他们一路走到这里，留下来的就只剩下他们姐弟二人，这时，姐姐也病得起不了身，好在这里没有关门避城，把他们避之门外。给他们搭了棚子，每日会施些粥水，虽然待遇不算好，起码给了他们容身之处。还颁发了一些政令，让他们以劳动换取报酬，也有模有样的。

　　而等到四儿停下来的时候，他们才知道，破旧的城西也可以算得上是天堂。

　　城墙根边，划开了一大块地方，简易的搭了个棚子，做的很是粗陋，顶上盖着稻草，但好歹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因为只是用几根柱子搭起来的棚子，四面敞开，他们可以看见里面有稀稀拉拉几个人，俱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有的坐着，有的躺着。现在是白日，还有劳动力的一些人都应征去干活换取报酬，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等到了晚上，人全都回来了，这里就不空了。

　　路面上石板也完全和其他地方的不能比，支离破碎的。偏偏之前还下了一场大雨，路面上有污水流过，散发出臭水沟的味道。

　　总而言之，无论是从视觉还是嗅觉，这里都让人感觉到压抑、难受。

　　他们较少接触外界事物，在门派里虽不至于锦衣玉食，但也是衣食无忧，哪里见过这样的地方，心里俱是悲悯。

　　几人里，也只有曾随师傅游历过的蔺青殊较为坦然。

　　明音等几位姑娘对这种气味都有些难以忍受，但也知道分寸，最多也只是用衣袖掩住口鼻。

　　蔺青殊本以为以明音平时那种娇气的性子，可能会受不了，便分了心去看明音。看到明音虽然掩住口鼻，却没有说什么，心里也是惊讶，同时又有一丝满意。

　　然而江梦瑶这个大小姐，急切的退后了好几步，不光捂住口鼻，还嫌恶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么烂，还这么臭。”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在门派的庇护下长大，谁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地方，他们都能忍着，偏偏就她一个人做出这种避之不及的样子，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

　　白露等人俱是不满地看着她。

　　“我这些日子就住在这里。”四儿停住，有些羞愧，又有些难堪，“这地方确实破臭，你们还是走远一点吧。”

　　“无妨，你进去吧。”蔺青殊道。

　　四儿不解其意，但他心里念着姐姐，就把馒头藏在怀里，又用手遮掩着，才往棚里跑去。

　　这一路上的颠沛流离，人心叵测让他已经学精了。

　　蔺青殊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明音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凝在四儿身上，略一思考，就大概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心中顿时柔情万丈，真是越和他相处，越发觉得，他怎么会这么好。

　　忍不住就挪到他身边，用小指勾勾他的手指。

　　蔺青殊偏头，就见明音眼里笑意涟涟，而她见他看自己，笑意更深，手里的力气也加重了一点。

　　“你放心好了，那小孩鬼着呢。”

　　蔺青殊有些意外，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明音再勾勾他的手指，粲然一笑：“当然知道啦，你怕那小孩得了馒头被其他人看见引来事端。”

　　“还有吗？”

　　“还有就是你送小孩过来是看他是否说谎，我说的对吗？”明音虽然疑问结尾，但是脸上神情却十分肯定

　　蔺青殊轻笑，没有回答她，但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尽管愉悦，还是把手背在身后，不让明音乱碰。

　　其他人本来不解其意，他们本以为蔺青殊跟着四儿过来是想要帮助他们姐弟两人，但是又没有，还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了他们的对话，才恍然大悟，原来师叔不仅想要验证小孩话里真假，还担忧怀璧其罪。

　　不愧是师叔，想的比他们多多了。明姑娘也很厉害，居然把师叔的心思完全猜中了。

　　江梦瑶看到两人动作，心里先是一惊，然后脸色就沉下来，这妖女也太不知羞耻了。

　　蔺师叔那般光风霁月的人怎么可以和一个居心叵测的妖女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