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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20

      庞大的玄冰,累积的冰雪转瞬化为磅礴的光华冲天而起,又瞬间四散,与天光合为一体。

      在邝露睁眼的一瞬间,一切如常,房内依旧是轻纱幔帐,窗外还是花团锦簇,佳木成荫。

      邝露满目是怆然的灰,弥留于梦境前一刻的悲痛欲绝还刻印在她身体里,她沉浸在虚无的绝望中,毫无声息的躺着,一动不动。

      在某一刻,百般痛苦遍布四肢百骸,攀升到了顶峰,霎时邝露剧烈的哆嗦起来,凌迟一般,胸口是鲜血淋漓,体内所有的器官都像被挤压磨碎,血肉模糊的绞在一起。

      连喉咙都痛,痛得紧缩在一起,她只能发出零星压抑的哽咽,口中腥甜和酸涩杂糅在一起混成极端的苦味,所有的苦痛交织,毫不留情的化作刀斧利剑将她身体每一寸都鞭挞撕扯。

      邝露的眼突兀瞪的滚圆,眼瞳里渐渐盈满血色,眼泪混合着血色夺眶而出,一直拉扯着身体的弦好像寸寸尽断,血腥从胸腔升起,一路倒灌进口中,邝露挣扎着起身,趴在床边吐出鲜血,“咳,咳”她揪住胸口的衣服,似乎欲将满腔鲜血一股脑全咳出体外,猩红的血顺着下颚滴落至地面,点出刺目的花,最终邝露失了气力,瘫软在一侧,她的嗓子里发出某种类似于哀鸣的悲泣,“殿下……啊……”

      日已西沉,夕阳温柔的缱绻的投下暧昧的暖色,在广阔无垠的水面上跳跃闪烁。水岸清凉,绿草丰茂,聚集了不少前来避暑的小兽,此地本是人迹罕至,偏偏此时岸边立了一个青衣女子。

      青衣沾泥,形容萧索,这女子正是邝露。她宛若雕塑,连呼吸都弱不可闻,她怯,她怕,她粟粟危惧,她状若疯癫的赶来,近在咫尺却丢了勇气,不敢去探究那只有一水之隔的真相。

      她站了很久,久到昼夜轮换了一个周期,手脚麻木,若不是骤然神识中响起的传音,她以为自己会继续待在这里,等到地老天荒……“进来吧。”,她听见了润玉的声音,邝露晃了晃,才有了反应。

      “陛下”邝露念叨着,眼中有了神采,露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她捂住脸,遮住泪如雨下的自己,他还在,他一切安好,在洞庭湖底,平安的,邝露如释重负,才感到自己周身血液重新流淌。

      大悲大喜的冲击下她有些发晕,邝露虚弱到了极点,支撑她身体运作的紧绷着的神经,在意识到润玉平安无事的时候断了。她卧倒在绵软的草地上,强撑着直至看到她心心念念的一抹白,邝露终归是合上了眼,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淡淡的凉意沁入心肺,抚慰她的不安痛苦。邝露在水波荡漾中幽幽转醒,珍珠照明,水墙为障,她认出这里是洞庭的府邸。

      润玉禁止他人涉足此地,侍从只能在殿外守卫。这里是他小心守护的地方,数千年如一日的洞庭水府,清冷沉寂,被封印着,珍藏着。邝露有些恍惚,回溯千年,彼时的她伴他来过这里,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想见到他,迫不及待的,确认他一切安好,邝露赤着脚,穿过珊瑚堆砌的走廊,窥见内府处白衣胜雪的青年手执书卷,看得认真。奇异通体灵光闪烁的小鹿趴伏在他脚边,耷拉着眼皮,似是随时可能入睡。

      润玉听到身后动静,握书的手紧了紧,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未曾转身,坐的端直。许久的静默过后,魇兽起身迷迷糊糊的拱了拱他的衣摆,提醒他来了人,润玉置若罔闻,见他不理会自己,小鹿困得紧,趴下又打起了盹。

      邝露的心冰凉一片,看到他的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又隐约忘记了什么,她站在门外,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好像永远也靠近不了他。

      他冷漠而遥远,于她而言依旧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天帝,一切都未曾改变,从始至终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想入非非,心猿意马。她并没有什么强烈的难过,他完好无损的在这里,看着书,已足够令她宽慰,也或许是失望成了习惯,便好受些……

      “陛下,”润玉听到她的声音难掩失落“我……属下……”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这声音本该转瞬即逝,却余浅浅的尾音夹杂着绵延无尽的失落,经久不散地直在他耳边徘徊,试图钻进他的五脏六腑中,侵入到他的神魂精魄来。

      为什么……他始终歉疚,始终不曾真心想放她离开,却两厢对坐千百年也没有接受。是他甘心首疾,当真痴心专一到了极点,始终守着一点残存的念想至死方休;是遥远的她至善至美,世间无人能及,这六界太清唯有她一人可爱可怜;还是眼前的她唯唯诺诺,不是那般真正透明澄澈的性子,入不了他的眼,更接近不了他的心……他能找出的因由何止成千上万,然则真正的理由他刻意封存的时间太久,已然被遗忘。

      润玉眼前蓦然模糊,“啪”地一声,卷轴摔落在地面上,他面色骤变,惊悸悚然地盯着被自己抖落摊开的书卷,紧握住藏于手中的温凉的花瓣,犹如被冷水寒潭迎头灌下,润玉心凉了半截,这暧暧从一开始就不该有。罢罢罢,到底是他惹出的情债,遑论对错,他与她的情缘也好,孽缘也罢,今日终归要有个了结。

      他狠了心,若无其事的捡起书册,背对着她,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闭眼遮住眼底哀色,捏碎了手中微蓝的瓣朵,蓝色细碎的亮芒在润玉掌中闪烁飘散,他心中一痛,睁开眼依然凛冽威严,寒了声,冷言冷语“本座说过你不许来洞庭,只此一次,今后……”

      微弱的光点晃晃悠悠地向邝露飘去,带来清冽的花香萦绕在她鼻尖,她嗅到了那味道,不自觉落了一滴泪,她心存希翼的,不想醒来的,难以面对的都随着那滴泪溶于水中,化为乌有。

      “陛下”邝露开口打断他“陛下不用说,”她哽了哽“我明白,都明白,明白的”说着她轻笑了几声,状若轻快,“属下记性不好,自然什么都记不住,我都忘了……”她竭力压抑着勉强干涩“那……属下先回去了。”

      她走了,裙摆袘地的声音渐渐远去,润玉回首看到的是一地寥落,他的面上少有的流露出些似悲或戚的神色来,再看又仿佛之前全然是错觉,不过瞬间,他又恢复成为那位寡情淡漠的神。

      遥远的幽深不见天日的所在,污浊与黑暗重塑的生灵,交织着世间至极的恶悄然滋生。“咚,咚,咚……”暗夜中的巨兽心脏的跳动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频率,越来越强烈,不久的将来,有一天,当他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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