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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在这座落后的村庄,一个籍籍无名的穷光蛋死在了刚插过秧的田里。死人死相十分难看,整个人趴卧在田地里呈火字型,脸部大面积淤青、七孔渗血,胸部以下的衣服上被血染成红色,下半身严重骨折,髋关节错位,右腿膝盖凹陷。相比如此惨烈的死相,周围环境却显得太过干净、整洁。

      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一丝挣扎的迹象,除了他身下的秧苗被压折、压弯以外,周旁没发现任何秧苗被踩踏、拔扯的痕迹。

      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在非洲小国的一座干燥炎热的小城,没有超过10层楼的建筑,所有建筑物就像是被巨人用扫帚随便扫在一起的废料、垃圾,菜场、公共卫生间、学校、居民区、珠宝交易场等等,全部堆叠在一起,任何人随便进出其中,就能惹来一身灰尘。

      但在这里,在这几天,有一些失眠的人说在凌晨的时候看到一幢高耸入云的大楼,这座通天大楼颤颤巍巍地直通向天,看到的人说它整夜灯火通明、像传说中的巴别塔一样通向天堂。

      人们于是在白天里搭建简易的祭祀台,信奉午夜里的巴别塔,一些自称能传达神的旨意的人表示,这是在昭示一场和解,是神与人类的和解,神明不再惧怕人类的团结与智慧,将以巴别塔暗示全世界将统一起来,语言统一起来,人类将马上迎来和平、富饶和安宁!但有部分宗教极端者却在散播令人恐慌的言论:上帝以巴别塔景象警示人类,有人想要再次新建“巴别塔”,而这会带来比语言不通还要更大的灾难。恐慌言论在贫穷的国家传播的更快,善良的人们游&行、示威,高举的布条上赫然写着一些字,大意为“不要同化,不要跃进,不要与虎谋皮!”而狡猾的人拿起汽油瓶、土枪肆意抢劫商户、与警察对峙,冲撞政府大楼。

      整个城市以至于整个国家因为午夜巴别塔的谣传从一个捡破烂勉强糊口的懂事男孩变成了一个穿着破衣服、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流浪汉,就连站在国家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了,他干脆从涉密的文件堆里爬了出来,把自己和全部家当都搬进了一家设施优越的医院,谢绝一切外交活动,对外宣称自己得了重病,需要看护和疗养,所有工作暂时交由其他人代管。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去关心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没有更多的人目睹午夜的巴别塔,再有没有了,虔诚的信徒彻夜守在祭祀台上,用昂贵的鲜花,甚至牛羊牲畜祭祀,但一夜又一夜,再没有人看到,半夜里总是漆黑一片,只有祭祀台上点的几个火把轻撩着黑沉沉的天幕,当然总有人说:看呐,那火把上,好像有人的眼睛,难道是上帝在监视?或者,有人误把天空中明亮的月亮当做巴别塔的窗户,被这份幻觉吓倒——但是,它没有出现,再没有出现,那座巴别塔。

      也许巴别塔预言了国家的混乱便完成了使命,彻底消失了。

      再回到之前的村庄,这个穷光蛋的尸体在被当地村民掩埋的时候,临近的三线城市里,人们的手机里可能会收到一条关于一个名叫周耳德的16岁女孩儿失踪的消息。具体情况是,9月15日,周耳德的父母去外地参加熟人的喜宴,她一人在家无人照看,父母不放心,于9月15日晚间9点与周耳德通话,通话中提到,周耳德第二天要参加一场朗诵比赛,必须在上午8点半赶到比赛会场。因此其母担心她睡过头,便在第二天早上8点钟打电话给周耳德,但电话无人接听。于是周耳德家人不断打电话给她,直到中午都没人接听,感觉不安的父母在中午联系城里的亲戚去家敲门看看,但这才发现周耳德不在家里,而联系会场还有她的一些朋友,都表示没有见过她。现在周耳德的父母已经报案还在微信、微博上发出寻人启事,希望能尽快找到女儿。

      当然,失踪从来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因为失踪只是个起承转合的“起”,再者,说到底失踪的总是别人,人们不会为了个别人的粗糙、普遍、没有颜色的“起”字,就花精力关注,于是大多数人只是划到这个新闻停留半秒钟就看别的娱乐新闻了。

      在它附近的另一座城市,这个比之前稍大些的城市,和周耳德年龄相仿的两个孩子在一个星期内相继死亡。女孩儿死在城市东边的一个十字路口,不到200米就是她所住的单元;男孩儿死在城市市中心的百货市场外不到50米的地方,两个孩子的死亡引起整座城市的不安。

      警察陈业成,一个30出头,样貌中上,但便装时有些邋遢的独居男人,他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连着几天他在私下里不断抱怨,这两个案子逼的他们无法喘气,上班加班在折腾这个,好不容易休息打开手机人们又在议论这个,要谁谁谁回应,要真相,要过程什么的——有些人,特别是,有些人,还充当起在世福尔摩斯起来,不讲现场、不讲证据,讲起推理来了。因为这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因为死亡状态相近且都是早晨被人发现尸体,再加上这两个人曾经是小学同学(被网友挖出小学照片),又由于最近掀起一波bd(bad ending)又被称为“超市”(“超世”戏称)爱情,恰巧前些日子,在别的城市,也出现过高中生携手跳楼的案例,自杀视频里也双双自称是受到电视剧的影响。那么,他们就此推论,这个肯定是中学生殉情——但是,他们还不满足,他们需要的是,警察能把这个殉情推向更高亢的部分,即是为什么不是同时,在同一个地点跳楼自杀,而选择相继自杀?是不是“孔雀东南飞”了?为什么没有自杀者的书信和视频?是被谁藏匿起来了?这里面会不会有第三者?谁该被谴责?谁要真正负责任?电视剧真的会引导学生自杀?等等这些问题都被强行逻辑,强行推理出来,等着焦头烂额的警察们解释。

      陈业成在休息室里翻着微博,看到这些言论,就忍不住要骂人了,但身边只是坐着一个好脾气同事王屿,他正在解决自己的晚饭,虽然已经晚上10点了。
      王屿看业成一副上火的样子笑着说:“别看了,看点别的吧,反正你也不能代替官方发言。”

      “不是,这些人,我就最看不惯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追完明星了,就又跑到这里一张嘴——扯!什么都由他们说定了,我们不用查了,报告的素材现成的,复制黏贴,上交!”

      “你何必这么气呢,有关注是闹腾,但也是好事,否则像有的事情,没人看,没人管,就容易不了了之。”王屿这么说道。

      “你站哪边的,喂。再说,你这是说哪件事,要是什么都没有就为跟我抢嘴,我也跟你置气。”说着陈业成把腿驾到桌子上,整个人摊在椅子上。

      “还非得有个事例。让我想想。比如隔壁城市的那个耳德失踪案。”王屿放慢了吃饭速度,看着陈业成说。

      “什么尔等案子?”陈业成似乎完全不知道。

      “就是几天前的那个失踪案子,说16岁小孩不见了,寻人来着。”

      “哦,你说16岁,我有点印象,我记起来了,那个记者报道事件叫做,耳德失踪案,因为取了个名字,我和周围很多人都多看了几眼,但是你提这个案子干什么?”陈业成皱着眉头问。

      “不干什么,你看,现在也没找到孩子,媒体也没有任何交代,你也忘了,你觉得是好事吗?”

      “那么警察办事还要人催嘛!”陈业成不高兴地反驳。

      “你的态度太政府了,反而让人觉得缺乏人性。”王屿笑着说,加速地吃饭起来。

      “我可不是哈,只是气不过,”稍微收敛了一些,他把腿从桌子上放了下来,然后仔细思量说道,“要是我,要是我也是那个互联网背后的键盘侠兼福尔摩斯,我可能会把耳德失踪和这两个孩子的死亡捆绑在一起来看。”

      “你倒是说说?”王屿停止吃东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说。

      “很简单,以着他们的逻辑,都是中学生,第一点;都是这一个月里发生的,相隔没几天,第二点;死亡案件的死亡发现时间是清晨,而失踪案件怀疑失踪也是早上,第三点;重要是第四点,”陈业成看了看手表站了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这么说,“这样不是更有趣嘛。”

      “‘更有趣嘛!’的话,希望不要作为官方发言说出去。”王屿略微感慨地说,他也站了起来,快速地收拾饭盒,用一些餐巾纸把桌子清理干净,然后一股脑儿全部扔进门旁的垃圾桶里。

      “你什么时候回去?”陈业成先走出门口等着,看到他出来这样问着。

      “再一个小时。”王屿看着走廊外平静而晴朗的夜空说。

      “我可能比你快点,我把东西整理出来就差不多了。”业成边走边低着头说。

      “我尽快。不行的话,你就先走吧。”王屿这样说,他也是低着头,紧跟在业成身后。

      “这么晚,你没办法回去,老样子,还是等你。”陈业成放慢脚步等王屿赶上来,他搭了搭王屿的肩膀便一起上了楼梯,回到工作间接着整理案件相关的东西了。

      此时的王屿在心里叹了口气,陈业成不明白的事情很多,即便他在调查这个案子,他也不会明白这两个相继死亡的孩子之间有什么联系,当然,因为小学同学就扯上殉情简直是瞎闹,但这两个人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吗?哦,显然这个陈业成是这么认为,前后相继不代表互为相关,更不表明因果联系。但是这件事情如果没有一定的想象力根本不可能找到真相。

      女孩儿的死因不是很蹊跷吗?女孩儿的尸体,傻瓜都能看的出来,是高空坠落致死。但你看她死在哪儿,家附近的十字路口,且不说为什么她不是死在她家楼下,就说这个十字路口,是大半夜突然刮了一阵十级强风,才正好把她从临近的楼房吹到十字路口中央吗?也不能说没有这风神显灵的可能性,但在临近楼房进行排查,无论是居民反映、摄像头拍摄都没有发现女孩子的踪影,连日在现场取证,也完全没有在可疑的位置找到攀爬的痕迹。这里不可能是第一现场,同样那个之后死亡的男孩儿也是,明显的高空坠亡,很难找到可能的坠楼位置,男孩儿也不像是在这里坠楼死的。单从这一点看,这两个小孩就一定不是自杀了。但是如果有罪犯,那么为什么,又是怎么做到这一点呢?没有发现可疑的车辆、人员,也许是漏掉了,希望是漏掉了,但是此前的案件调查取证有这么不顺吗?这还是头一回遇上,网友的猜测确实可笑,但是这两个小孩的死也的确有太多相似,不只是时间、年龄、死亡状态,而是,被杀的方式。

      王屿想起来隔壁城市的那个叫周耳德的女孩儿,如果说最近发生的中学生出事的情况,最值得关注的就是周耳德和这两起死亡。何况,周耳德是9月16日失踪的,而死亡女孩的尸体是在16日清晨被发现。时间上十分巧合。看看周耳德,晚上9点通过电话,表示第二天早上有一场重要的比赛要参加,所以按道理是不可能大晚上还出去的。那么女孩儿最有可能出现以下两种可能:第一晚上半夜有人潜入将其带走;第二早上出门被人盯上带走。第一种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但是听调查案件的民警说,当夜一楼住户新搬家,打扫清理房屋直到后半夜4点,期间一直把门敞开,非常肯定没有看到可疑人员;那么第二种可能性呢,隔壁城市的调查该案件的同僚继续补充说,目前仍然没有在附近发现线索,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和车辆,对附近地区进行排查,也没有人反映在9月16日上午看到周耳德。目前耳德失踪案在警方这边进入停滞阶段。

      这么说,这个周耳德失踪案和这里的案子发展的都异常不顺。王屿困惑极了,没办法不把这三起案件联想起来,虽然理智告诉他,耳德与他这两个案子相距太远,凶手不可能在近乎同一天犯下这两起,而且性质也不太一样,但他总感觉这三起案子不幸的主人公身上正趴着一个从容、狡诈、可怕、冷血的影子,是这个影子带来了这样的结局吗?两人死亡,一人失踪?

      他想着,看向工作间窗外的夜空,还是如此平静又晴朗,但用这个美丽的夜空来对比现在的不顺,他觉得连老天爷都变得狡诈、阴险起来,在差一点就要骂出脏话的时候,他桌子上文件夹下垫着的报纸扯落了下来发出轻微地“哒”声,他连忙捡起来然后随便放在桌子角上。报纸上打开的那一面,报道着某非洲小国因巴别塔重现谣言造成混乱,以致3人死亡10人受伤。王屿没有去看报纸,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件,听着楼下汽车驶动的声音,像是听到遥远海面上飞出一条条大鱼,它们飞起又摔落回海里,就这样在这个巨大的圆形世界里执着地前进。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根本没有我好吗,再没人看,你可以放弃你自己,但你不能放弃女主呀!”耳德质问革訾。
    “小姐,我可是特意安排王屿专门把你的案子拉了进来,还要怎样啊——”革訾说。
    “这算什么,都没有近景,更别提特写。开头那个死了的穷光蛋都有特写!”耳德不讲理地叫了起来。
    “亲,要不你也死一次,死了就有特写了哦。”革訾回答。
    “是吗?你不仅放弃自己了,还想逼死女主么!?”耳德生气地说。
    “随便吧。”革訾说。
    “你是看反正没人看,打算破罐破摔了!”耳德眼睛一亮,喊道。
    “随便吧。”革訾说。
    “天啊,我要一个靠谱的作者!”耳德向天呐喊。
    “随便吧。”革訾说。
    “谁来救救我!”耳德绝望地喊道,当场死去。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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