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城》遥屹之

17、第十七章

　　行走在集体意识海洋上，余歌的精神力突然泛起轻微的波动。

　　他奇怪道：“我的精神力又恢复了一些。”

　　之前的意外几乎耗空了余歌的精神力，幸好有殷风故为他恢复状态，后续余歌的精神力却开始快速回复，甚至快得有些不正常。

　　殷风故闻言双眸眯起，目光幽远，视线穿透眼前景象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很快找到了答案：“霍铭在为你……”

　　话说到一半，殷风故却顿了一下，一副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余歌指尖在殷风故下巴蹭了蹭，投去个询问的目光：“嗯？”

　　殷风故调整了一下心情，继续道：“……他在为你发展新信徒。”

　　梦境行者险些从梦岛上空摔了下去，余歌稳住身形，神色莫名：“信徒？”

　　他作为一个正常的二十三岁人类青年，为什么会存在信徒？

　　一天内第不知道多少次，余歌发现自己无法理解霍铭的脑回路。

　　余歌不想说话，他觉得有时间一定要和霍铭聊聊，明确下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定位。

　　殷风故却笑道：“这是好事，知不知道提高精神力的方法有哪些？”

　　余歌自然摇头，末世刚降临没多久，异能和精神力的概念也只是刚出现，人类还很缺少对它们的认识，余歌自然不可能通过稀少的资料，分析出精神力要如何提高。

　　殷风故解答道：“有三种方式。”

　　“第一种，自然提高，精神力会随异能者能力等级的提高而自然增长。”

　　“第二种，自我突破，精神系异能者和少数精神力强大的异能者都可以自我突破，从而获得超越时间线的增长。”

　　布偶猫在余歌怀里拧身，向余歌投来一个眼神道：“你之前升级就是因为自我突破。”

　　殷风故低笑了一下：“除此之外还有最后一种，精神力会随着旁人的信仰之力提高。”

　　“信仰之力？”

　　余歌将信仰之力和霍铭的行为联系起来，该不会信仰之力就是要……发展信徒？

　　想到这里余歌自觉尴尬，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若真如此他宁愿放弃这条路。

　　余歌毫无将自己塑造成神明的意向，甚至在想到这种可能性时，潜意识中感觉到抵触。

　　殷风故看出他在纠结什么，解释道：“信仰之力是个很复杂的概念。”

　　“有人愿意奉你为神明，是信仰之力的一种，但有人相信你，把你当做领袖，认为你有能力带他们走出困境，也是种信仰之力。”

　　听他这么说，余歌顿时觉得这条路变得靠谱许多，他沉吟着开口：“所以，如果我能在天和大厦救更多人，将他们平安带出大厦，我也可以获得他们的信仰之力。”

　　“不止如此。”殷风故提醒：“别忘了你是如何获得霍铭的信仰之力的。”

　　余歌想起来了，虽然霍铭的脑回路颇有几分清奇，但最初他开始信奉自己，是因为精神力和梦境间的联结。

　　余歌的目光看向脚下的集体意识海洋，如同在看一个巨大的宝藏，通过行走于旁人的梦境中，余歌可以帮助数量远超大厦内的人，收获其他人无法想象的信仰之力。

　　余歌嘴角轻勾，露出个浅淡却漂亮笑容。

　　作为一个当机立断的人，他开始准备进入下一座梦岛，将自己的意识再一次放空。

　　同一时刻，千里外的北固市。

　　偌大的市体育场上挤满了人，一眼望去足有万人不止，人群沐浴在清晨的微弱天光中，有人在庆幸自己活过第一天，也有人木然地坐在地上，眼中时不时地涌出热泪来。

　　这是幅复杂而直白的众生相。

　　而在人群的边缘处，几张桌子被拼成长条形状，十几个荷枪实弹的青年坐在桌边，正在开他们的第一次会议。

　　戴银框眼镜的青年最先开口：“据统计数据，一共一万两千八百六十人，我们的人有一百七十五人，异能者共三千六百九十人，我们的人中有异能者五十七人。”

　　穿着干练的女人问道：“异能可以提高战斗能力的有多少人？”

　　眼镜青年搜索片刻，颔首：“共两千零五十人。”

　　长桌边的人都松了口气，自昨日起，不断有人觉醒异能，现在已经有近三成幸存者拥有异能，有了抵抗的能力后，丧尸的威胁无疑变得小了许多，不再让人惊慌无措。

　　另一位圆脸的和气青年开口，低沉道：“我这边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他抬手遥遥一指，众人的目光顺着他指尖落去，先看到被灰绿毡布盖住的几堆东西。

　　毡布盖得不是很严实，透过缝隙能看到下面物体的颜色，所有人都能轻易认出，被盖住的是几堆半人高的现金。

　　这些现金加起来总额绝对过亿，平日里需要大量荷枪实弹的押送员押运。

　　可此刻，这些钱就这么随意地堆放着，没有任何幸存者还在意它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略过这几堆，看向了后方的押送车。

　　那些车里，有支撑幸存者们活下去的物资。

　　他们一行人一百多人本就是押运员，末世降临时，听从队长的命令将车里的货币卸到体育场，之后就一边接纳逃来的幸存者，边开着车搜集了不少物资。

　　圆脸的和气青年忧虑道：“所有物资都盘点过了，搜集的物资都在车里，幸存者们自行携带的物资也都上交，全在器材室里。”

　　“但两边物资加起来，总量也只够这么多幸存者吃一天半的。”

　　人数太多，很多幸存者又逃命得匆忙，什么物资都没带，能有够吃一天半的存量，都多亏了他们前一日的疯狂搜集。

　　留着利落寸头的青年问道：“饮水情况呢？”

　　圆脸青年稍松了口气：“这个情况要稍好些，按老大昨天的吩咐，已经把冰系和水系异能者筛选出来，正不停用异能造水，虽然不算充裕，但勉强够饮用的。”

　　银框眼镜的青年叹道：“这么看来，最严峻的还是食物问题。”

　　他扭头向主位的男人看去：“老大，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被他问起的男人懒散地坐着，单手支额，面部线条英俊得凌厉，却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没有回答眼镜青年的话，看上去仿佛陷入了沉思，青年等了他半分钟后推推眼镜，银色边框反射着光芒，为他添了分带着书卷气的冷静。

　　青年又一次问道：“老大？”

　　依旧是一片沉默，青年眼中现出诧异神色，轻轻推了下男人的手臂。

　　男人顺着他的力向桌面倒去。

　　青年眼底的冷静不复存在，化作了慌乱，就在所有人心情紧绷时，男人却恍然回神般止住栽倒的动作，眯着双写满困顿的眼睛，巡视一圈。

　　见他没事，在场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汇聚起来形成一首叹息之歌。

　　然后他们看向男人的目光带了些怨念，这是他们主心骨般的存在，方才以为他出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没想到他竟然是公然睡着了。

　　男人顶着他们的目光莫名其妙：“干嘛都盯着我，继续说情况啊。”

　　银框眼镜的青年又推了下眼镜，将掌心的汗抹去道：“已经说完了。”

　　“结论呢？”男人全然没有睡觉被抓个正着的尴尬，理直气壮地问道。

　　圆脸青年低声道：“物资不够。”

　　男人点头，话却不客气：“说点我不知道的。”

　　圆脸青年：……

　　他又移过视线问道：“去探路寻找物资点的小队回来了没有？”

　　寸头青年答道：“还没有。”

　　男人应了一声，嗓音带着未消的困意，双臂支在桌上将头埋进臂弯，含糊道：“那就都赶紧睡吧，早就说了没必要大早晨地开会，除了影响休息外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呼吸声就变得悠长。

　　所有与会的人都愣住了，他们互相看着，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圆脸青年看着银框眼镜的斯文青年，满眼茫然，又怕扰人睡眠，压低声音求解：“林笙，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林笙站在原地，愣愣地想了想，最后一拍额头道：“现在没有情报，咱们什么都做不了，根本没必要开会，老大说得没错，不如趁现在休息，等探路的小队回来再说。”

　　一众人再次交换着目光，发现林笙说的没错，只是他们之前过于心慌意乱，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有想起。

　　于是所有人统一姿势，埋头开睡。

　　林笙给老大顾雪征披了件衣服，也趴到了桌上，入睡前他还思索着，怎么才能拥有老大这样的淡然，面对什么情况都保持理智呢。

　　而此刻，淡然的永远理智的顾雪征，正在梦岛中看着团白雾发愣。

　　余歌看着几步之外，那个英俊得锋芒毕露的男人，对方看起来大概三十左右，身高腿长，留着头利落的短发，一双眼眸是极具压迫感的淡灰色，看上去就像是匹孤狼。

　　但此刻，这个孤狼正懒洋洋地坐在地上，全身没有一点板正样子，怎么舒服怎么来。

　　顾雪征自语着分析道：“我本来在做梦，但意识被你拉进来了。”

　　他上下打量着包裹着余歌的白雾，露出个近乎无辜的表情：“你是谁，你在绑架我吗？”

　　余歌：……绑架？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末世后人类的脑回路了。

　　余歌简短道：“我是余歌，我可以帮你。”

　　顾雪征双眸一眯露出笑容，神色如工地抬钢筋的一样快乐：“帮我？但我一切都挺好，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余歌不答，只是凝视着顾雪征。

　　顾雪征渐渐意识到什么，面上带着调侃意味的笑容消失，淡灰的双眸第一次认真起来。

　　他拧眉问道：“你可以帮我解决物资问题？”

　　余歌抬手，白雾向前延伸，将一张地图送到了顾雪征面前：“这是你附近的物资点。”

　　顾雪征眼中闪过抹精光，但很快放松，懒洋洋地抬头笑道：“为什么这么帮我？”

　　“我需要你相信我，同时，我需要你留出一部分物资，过一段时间我会用到。”余歌道。

　　顾雪征有些意外地抬眼，以和缓的语调轻声道：“我其实做好了你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那样的话我会回复你，谢谢帮助，但很抱歉，我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他坦然承认自己原本的心思，又道：“但没想到你所图的这么少。”

　　顾雪征噙着笑意微微摇头，语调轻而和缓地开口：“在这种情况下，我再赖掉你的条件就太不要脸了，所以我答应你。”

　　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嗓音带笑，还带着种特殊却勾人的韵律感：“我挺喜欢你的。”

　　余歌：……
　　殷风故：……

　　顾雪征直接被殷风故踢出了梦境。

　　布偶猫气得磨牙，从余歌怀里跳到地面，证明所有权般绕着余歌转了十几圈，最后把自己绕得晕头转向，一头撞在余歌小腿上。

　　余歌把气晕头的布偶猫捞起来，方才他自己也一阵尴尬，但现在看着殷风故生闷气，些许笑意冲散了顾雪征带来的窘迫。

　　余歌双眸微弯道：“你生什么气？”

　　殷风故闷闷不乐：“他耍流氓！以后再也不要帮这个人任何忙！”

　　余歌看着炸毛猫猫头，忍不住笑：“放心，我又不喜欢他。”

　　殷风故还是生气：“那也不行。”

　　余歌好奇道：“怎么还不行？”

　　殷风故一把抱住余歌的手臂：“我都没和你说过喜欢，他凭什么抢先！”

　　余歌看着这只醋溜猫咪，再也忍不住地轻笑出声：“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

　　殷风故觉得余歌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但他看了眼自己毛茸茸的猫爪，最后却郁郁地叹了口气，放弃挣扎般把脸埋在余歌臂弯，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现实世界，北固市体育馆。

　　顾雪征在仿佛从高空坠落的眩晕感中猛然惊醒，他抬起头揉了揉脸，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桌子。

　　趴桌沉睡的十几个人很快惊醒，看了眼时间，距离他们入睡只过去不到一个小时。

　　林笙茫然地看着顾雪征：“老大？”

　　顾雪征对他露出和善的笑容：“走了，跟我出去溜一圈。”

　　林笙却被他笑得背后发凉，跟了顾雪征这么多年，他很清楚顾雪征的笑容越和善时，心里的弯弯绕反而越多。

　　林笙忍不住道：“您别笑了。”

　　顾雪征收起笑容，投给他个懒散而疑惑的眼神，让他解释何出此言。

　　林笙小声道：“狼外婆一样。”

　　顾雪征笑得更和善了，将身上披的衣服还给他道：“林笙啊，你可真招我喜欢。”

　　林笙更小声吐槽：“您就是见一个爱一个。”

　　梦境空间中，殷风故突然抬起头，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沮丧和失落。

　　余歌看着他：“你看到什么了？”

　　看殷风故的表情就知道，布偶猫刚才肯定用能力窥探了现实，并且看到了让自己乐见的画面，才会情绪突然发生了变化。

　　殷风故的尾巴晃啊晃，对着余歌声明：“那个顾雪征是个渣，看见谁都说喜欢。”

　　余歌无奈：“你还在关心这个？”

　　殷风故理直气壮：“我当然关心，既然他见谁爱谁，那刚才他那句话就不能当真。”

　　他顿了顿，郑重开口：“所以我才是第一个和你说喜欢的人……猫咪！”

　　“嗯，你是第一个。”余歌配合地点头，这才把小醋坛子的酸意哄得消了。

　　余歌带着殷风故再度漫游在集体意识海的上空，没过多久又感知到熟悉的感觉，他的精神力又一次恢复了。

　　余歌问道：“他们找到物资了？”

　　殷风故道：“顾雪征虽然渣，但倒是挺信守诺言，他找到物资，并且留出了一部分。”

　　余歌顿觉放心。

　　就在短短的几小时前，余歌还觉得自己的物资管够，足以吃到他离开天和大厦。

　　但很快，他多了二十张嗷嗷待哺的嘴，土特产店老板留下的物资虽多，但在二十人面前也不够吃的，更别提未来余歌还会救更多的人，整个大厦的资源都不够他们分享。

　　所以余歌在听到梦境行者异能介绍时，就想到了要从外界拿物资回大厦。

　　现在物资已经有了，就看什么时候精神力升上三级，能用异能将其带进大厦中，就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

　　余歌的意识退出了梦境。

　　他在现实中睁开眼睛，第一眼先看向墙上的挂钟。

　　竟然又到下午两点了。

　　余歌维持了二十多年的良好作息在末世后摇摇欲坠，他有些无奈地活动着筋骨，虽然和殷风故在梦境漫游了整夜，但他并没有感到疲惫，反而觉得昨晚休息得很不错。

　　余歌在殷风故头顶摸了一把，将赖床的猫咪叫醒：“吃小蛋糕了。”

　　结束了洗漱，余歌和殷风故各叼了个小蛋糕，就听见一阵激越的敲门声。

　　门拉开，何唳兴奋的脸跃入眼帘：“余哥！冯桥哥刚刚醒了！”

　　余歌的目光越过何唳看向他身后，冯桥显然是刚醒，面色仍有些苍白，却已经能自如行走，余歌看到他的精神力色彩发生了变化。

　　余歌问道：“觉醒异能了？”

　　看到冯桥点头，余歌不由地扬起嘴角，露出笑意，他以很平淡的语调道：“今天先休整，把这一层都清理出来，明天就是时候让楼上那些敢伤人的异能者付出些代价了。”

　　三八三九两层共有幸存者近百人，觉醒异能的都有快二十位，而余歌这边总人数才仅有二十人，异能者更是连上冯桥刚有四个。

　　但余歌开口时，语调平静得却像在宣判必然的结果，他这份泰然的平静甚至影响到了身旁的所有人，没人对他的话提出异议。

　　他们彼此间对视了一眼，最后自冯桥开始，每个人都目露坚定地点头。

　　余歌看向冯桥，问道：“觉醒了什么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