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绿了青松》吃什么都是酸的

42、琴师与捕快

　　柳儿被杨大娘与小元两人伺候着出了门，急匆匆赶到约定的地点，这次却没有见到余青。
　　怎么回事？每次余捕头都是在这里等的呀？柳儿站在离衙门不远的一棵杨树下东张西望。
　　日头渐渐变高已过午，却不见余青的影子。想来应该是没上衙门，要不还是去他家附近看看吧。柳儿等了许久，做了决定。
　　余青家与衙门并不算远只两三条街道就是了，只是姑娘家家的去别人家门口等着不太好，两人才会约在衙门不远的杨树下。
　　街道上甚是忙碌，巷子里倒还算安静，只一群妇人坐在门边聊天。柳儿徘徊在巷子口踌躇不前，姑娘家上门找年轻男子总是不太好，只希望余青能从家里出来。
　　这一等啊，到叫他听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余青在议亲！
　　是的，余青在议亲，就那群妇人凑在一块聊着一些闲话，说到了余青的婚事。
　　“余家那孩子可真是不错的娃儿哟，咱们这一块愿意跟他家结亲的人可是不少诶。”
　　“是哟，他家就要求清白贤惠就好，个谁家的姑娘不是哦。”
　　“个孩子是不错，一表人才，孝顺，咱们这些街坊邻居见面也知道打招呼，是个懂事有礼的好孩子，个之前还当他家要找大户呢，倒是没想到哇。”
　　“是哩是哩……”
　　是他吗？是他家吧？这一块就听说他家姓余，他家也就他独子，是他吗？不是他吗？会不会错了呢？
　　柳儿有些发懵，有心不相信，偏偏又知道就是的。
　　要议亲了吗？他要议亲了，那我……那我……那……小姐怎么办？

　　柳儿失魂落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入了巷子里，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户，门头上挂着余宅两个字，柳儿不知是怎样的心情。周围妇人怪异的目光，小声的嘀咕，他也全都没有注意到。
　　……小姐，怎么办？
　　此时的欢颜馆内除了偶尔的鸟雀吵闹声，请再无他音，毕竟是做夜晚的生意的，白日里自然是要休息。

　　不过住在小套房里的廖春红经过上次柳儿同余青闹过之后，日日有所期盼睡眠并不太好。”
　　站在窗前看满院的花团锦簇，还有各色蝴蝶飞舞，偶尔落入院中小雀的嬉闹，树木丛里时有时无的蝉鸣……暖阳下竟是如此热闹。
　　心归何处？身在何方？一时廖春红有些恍惚。
　　“繁华终落尽，彩蝶化虚无。
　　惨阳光灿灿，不照伶仃人。”

　　“哟，还不照伶仃人呐。”
　　身后响起女子的声音，廖春红回头果然是丽儿，竟是不知不觉到了授课时间。
　　“你也算是伶仃人？”丽儿斜眼看她，还真是命好呢，进了这欢颜馆竟还能是完壁。更可气的是，克子竟时常叨念着她，几次话里话外提的就是她。
　　“练琴吧。”
　　廖春红不愿同她多说，并非身份，实在是这个丽儿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教人亲近不起来。
　　“嗤！”丽儿翻了个白眼，款款走到自己琴桌前坐下。傲个什么劲啊，以为定了这青楼还能出得去不成，看你将来如何在恩客间阿谀谄媚屈意奉承。
　　廖春红并没在意丽儿是否尊师重道，本就同是天涯沦落人，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多费一些时间教授而已。
　　练琴的时间总是飞快，夕阳西下，落下一室黯淡。晚餐时间到了，丽儿袅袅离去，一如他来时一般暖香随之浮动，留下一室冷清。
　　丫鬟小荷将吃食一一放置桌上，一碗糙米饭，一碟豆干，些许腌菜，看廖春红细嚼慢咽认真吃着饭食，竟是生出些不忍。
　　唉，何苦啊，入了这烟花场所，坚持有何意义？便是自己将来的路也是与他们没什么不同。
　　“廖琴师，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小荷有些话想说，你听吗？”
　　廖春红顿了下，抬头看了眼一向寡言守礼的丫环小荷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菜。
　　“嗯，你说吧，我听着呢。”

　　“小荷自五、六岁便入了这欢颜馆，不知见了多少刚入馆时宁死不屈的女子，最后他们的结局不是草席一卷扔到乱坟岗，就是陪笑承恩，虽说承恩陪笑屈实不堪，可谁叫咱们已在这青楼中了呢？既然到了这里能怎么办？不若让自己生活得更好些啊。”
　　廖春红坐着没吭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无奈和坚持，自己又怎能置喙？
　　见她沉默，小荷只当是认同了。

　　“你看啊，那丽儿小姐刚来时也是寻死觅活的，最后叫孙妈妈治的服服帖帖，每日吃的穿的比那官家小姐也不差呢，而对比琴师你，你，你，你吃的还没我好呢。”
　　廖春红抬眼看他。似乎觉得自己僭越了，小荷不安的揉捏着衣角表情有些尴尬讪然，怎么就说得忘形了呢？从小在欢颜馆里见多了打杀之类，性子有些怯懦。
　　“嗯，我知道了，你说得挺有道理的。”廖春红见她娇怯怯的模样安慰般地回他。
　　“真……真的吗？”
　　小荷瞪大眼睛惊讶不已，自己面前的廖琴师听妈妈说应该是大家闺秀吧？他认同自己呢。
　　见她这般见鬼呆萌可爱模样，廖春红莞尔：
　　“是呢，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做不到也不应该做到。后面一句只能在心里暗自叹息。
　　真的呀！真的呀！孙妈妈可是说廖琴师很是顽固呢，只能慢慢的消磨她。现在，现在因自己的一席话，他就茅塞顿开了吗？
　　那是不是说自己帮了孙妈妈大忙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奖励？啊哈！看来自己有做说客的潜质，说客呀，那可是恩客们才子们嘴里夸赞的人物呀。

　　小荷站在桌前心思转换，面上的肌肉也是跟着活泼了，看得廖春华纳闷不已，这小丫头平时挺安静的，没想到竟是如此生动有趣之人。
　　站了一会儿，小荷回过神，急急匆匆收了碗筷整理好桌子告退出去，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快些快些去禀告孙妈妈自己可是立大功了呀。
　　看小荷喜不自禁，满脸灿烂又火烧屁股的离去，廖春红一时有些不适，自己说了什么吗？好好一个安静的女孩怎么突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