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风月》单小枫

78、当江湖已成梦境

　　当碧玉簪和逸尘剑成为天舞在江湖中的标志时，江湖已经成为天舞的一种选择。
　　是留还是舍。

　　—天舞，我昨日做了一个梦。
　　—恩？什么梦？
　　—梦见了我们在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龙脊山庄没有江湖的世界。
　　—说说吧。
　　—我们的相逢只是因为这个江湖。在梦里的世界，我没有跟羽青或者成曦有过实质的纠结，而你远赴他乡，跟盛纳只是朋友……
　　—恩，我相信。会有那么一个世界，我们不同的存在着。但是……
　　—但是我和你一直没有分开过！
　　—太好了……

　　枫拿着被掷碎的碧玉簪找到闲弥的时候，正是雪后初晴。阳光打在白雪上，一片祥和。闲弥正在枫频霖铺的书斋中涂画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棂，晕着人成了剪影。
　　枫推门而进时，身后少年们练功的声音与书斋内的静逸，隔着门成了两个世界，一切恍惚。

　　白港的浮云茶楼里，枫有好几次是碰到盛纳的。不过多是匆匆擦肩，各奔东西。而早前几次的时候，枫还能看见菱儿依偎在盛纳身边，一脸舍天下谁人能幸福过其的表情。这个时候，枫都是暗自握紧袖中匕首，一脸平静走开。
　　那次与唐频一起，在白港码头截住菱儿下了狠手后，菱儿受伤拼了最后一股气跃到已离港的渡船上仓促逃离。这之后，枫已经很少看见菱儿单独出现了。
　　如果频姐姐还在，哪用这么畏手畏脚的。枫这么想了几次，再瞧见盛纳时，却是只影单行。无人知道，龙脊山庄的鬼门星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久之后，便有关于菱儿各种消息传出了。
　　可是，天舞没有任何回来的意思。或许，无论是怎么样的消息也传不到她的身边吧。
　　有时候，枫守着碎掉的簪子，恍然不知对错。

　　“枫大人怎么样想到要修补这东西呢？”闲弥看着匣子里用白绢包着的碎玉，一脸探究。
　　“我想，以你的手艺，是最能修到不露痕迹了吧。”枫并没有直接回答闲弥的问题。
　　“碎成这样，我怕是也难以修成原样。”
　　“那就尽力吧。”枫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那日在枫亲眼看着这簪子被掷碎在青石地板上，待一切纷扰都安静下来时，她自己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仔细将碎片收拢了起来。
　　“多好的簪子，就这么碎了，于心不忍啊……”枫合上匣子，推给了闲弥，“也许，有一天，能物归原主罢。”

　　那段日子，是山庄上下准备英雄大会最忙碌的日子。
　　很多年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天舞坐在未然湖边的一户小院里，对着清风和阳光回忆到。穿着心青楼绿色外袍的女子坐在她的身后，手边是一张被脱下来的人皮面具。
　　是了，那天，不知为何，我看着山腰那一片桃花，便心动到想要折上几枝放在床头。半路遇到盛纳，便一起进了桃林。不知为何，我们会在桃林里玩闹起来，一时忘了时辰。其实那日，我原本是要下山采办些东西的，却不觉耽搁了下来，想来盛纳也是一样的。
　　也就是那时，盛纳对我说，干脆我们趁英雄大会的时节也成亲了吧。
　　我顿时讶然地立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我与盛纳在那之前并没有过多的交集，譬如带着练功什么的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让我现在觉得好笑的是，当时我满脑子疑问的地方居然是“也成亲”这一点上。当然，我无从得知，盛纳是怎么知道谭亮与唐频之间的程度，亦或者是雷洛对于和颐的心境。
　　那时果真是小女孩的心思，只有着那半刻都没满的羞涩，便是满心的得意洋洋——当然，我想那时我还是竭力表现出一付骄傲的样子来。现在想想，果然是孩子气了罢。
　　话到这里时，天舞身后的女子轻声地笑了一下。她说，谁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单枫 08:38:51 上午
　　话说话说。
　　单枫 08:39:02 上午
　　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你了诶。
　　舞蹈天使 08:43:57 上午
　　0.0
　　舞蹈天使 08:44:00 上午
　　梦到我做啥了？
　　单枫 08:44:38 上午
　　好像是个那种大型的集会，大家都认识的感觉。
　　舞蹈天使 08:44:47 上午
　　0.0
　　单枫 08:45:32 上午
　　在一个圆形的广场上，广场中间有一个喷泉。然后每次你都是一身深色的衣服站在喷泉边，跟别人说话聊天来着。然后我们两个总能隔着人群找到对方的样子。
　　舞蹈天使 08:45:44 上午
　　哇！
　　舞蹈天使 08:46:04 上午
　　好有感觉么=v=
　　单枫 08:46:54 上午
　　对呀~
　　就是一开始我们都不在一起，然后各自有人堆在聊着天打着招呼。然后一抬眼就看见了对方，周围的人都变成了背景。
　　舞蹈天使 08:48:03 上午
　　噗！一眼万年么？
　　单枫 08:48:37 上午
　　【偷笑】
　　单枫 08:50:30 上午
　　后来，早上我醒我就在想……唔，那是什么集会呢？
　　舞蹈天使 08:50:45 上午
　　唔……难道是时光？
　　单枫 08:51:25 上午
　　恩，应该是说整个游戏的聚会。有好多人，三三两两，各自说话的样子。梦里的感觉是每年就会有一次，而且梦到这样举行了两三次了。
　　单枫 08:53:26 上午
　　就是有些可惜，背景不是经年风月。

　　枫看着手中龙脊山庄人员名单，手指一一划过那些被细线划掉的名字。半晌后，她终于烦躁地将手中的名单扔到地上——日月星三执事都不在，四护法少了一半，还有林林总总她熟悉的人员也是离开的。长期在铺子而不问山庄之事导致枫现在都不知道用谁来帮衬自己，枫自嘲地笑了一下，若是还有这么一两个人物的话，哪里还论得到自己来接庄主令牌。
　　枫于龙脊山庄是有些资历的，若是慢些让她一丝丝接手，也不至于这等无从下手。可是又一年的英雄大会要召开了，从白港来的传言是，子慕要带着胜战堂来挑战。枫想了想，此帮派关系与龙脊一直不错的。怎么和颐嫁给了子慕后，反而会有这样的消息传来呢？无论是真是假，她都不能轻视。
　　于是枫拿起手边的逸尘剑，再次仔细揣摩了一番。
　　自天舞走后，枫一直拿着她留下来的剑进进出出。但是拿惯匕首的枫，是无法适应剑的重量的。
　　无论怎么样，都该让你的主人回来了。

　　腾龙门是最近江湖中的后起之秀，其门主萨炙这次是应龙脊山庄庄主之邀上来帮衬的。一开始，萨炙只是想领略一下龙脊山庄的风采，没有想着要出人头地的事情。作为腾龙门的门主，萨炙可以四处看看，不受任何拘束——甚至是白日里正在议事的唯光轩。当看见在山庄前后忙碌一应事项的天舞后，萨炙就改变了初衷。
　　萨炙眼中的天舞，比那个整日坐在唯光轩内的枫庄主要好接近的多。事实上，很多交接安排的工作都是由天舞来安排的。但凡指令，都是由唯光轩内的庄主下达的，而碰到实际操作都是由天舞安排的。原本庄主交接就需要磨合一段时间的情况下，子慕又下了战书。这样本该混乱的情况下，外人看到的却是山庄一派次序井然的样子。
　　子慕的挑战有惊无险的过去了，那只是子慕想要离开这片江湖前的告别。除了子慕，这次英雄大会中最出风头，该论这一战成名的腾龙门门主萨炙了。
　　于是在特地举行的宴席中，在众人一起谈天说地时，腾龙门的门主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主桌前，敬向天舞。

　　无人知道盛纳当年为何会抛下妻子另寻新欢，同样也无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让盛纳回归龙脊后答应复婚。那日天舞拉住了唐频，眼看盛纳下山而去，那个瞬间心中的痛远比因为唐频功力反噬的痛来得厉害。
　　当盛纳再次离山前被请入枫频霖铺时，他感慨道：“年少不知事，终究做了这些对不起人的事情。”
　　那日下山前被唐频暗挲掌所带到的伤害，远比旁人想象中的严重。后来当龙脊山庄因为茅霰园的挑战，盛纳再次回归龙脊时，眼中那份淡漠的孤独让他整个人都疏离了起来。那一瞬间，枫就知道，无论这次龙脊山庄是胜是败，盛纳都不会继续留下来了。这个江湖他都是早已心念着离开了，龙脊山庄的鬼门星君也要成为传说了。
　　除非……有能够留住他的理由……

　　夕阳已经西下，将未然湖映得一片灿烂，湖边的小院里也一样。也许这院中的女子很久没有碰面了，她们并没有结束谈话的意思。
　　说实话，我都快忘了是怎么样和萨炙走到一起的。天舞的回忆似乎并没有结束，她依然坐在那里，说着过往的事情。好像也似乎有点模糊了他的长相了，只记得他那时以一门门主的身份到龙脊来，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但凡我要事下山庄，他便陪着；若是没事，他也陪着我呆在山庄内。也许整日与他在一起，便少了警觉之心。那日没有他，我便是被偷袭至死了。
　　以萨炙的身手哪能躲不开的，可是为了保护我，硬是挡在那里的。小枫，我模糊了所有，却依然清晰的记得那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放出求救烟火后倒在我怀中，满身是血的样子。那是就算我手刃所有刺客，也无法磨灭掉的画面。
　　腾龙门后来终究也是没落了，这只能说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了。天舞身后的女子这样说着，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

　　回首间，站在桃林深处抬头，只看见，桃花漫天尽飞散。
　　龙脊山中的桃花，年复一年的盛开着，不管赏花的人变了几变或是有无人来欣赏。天舞近日喜欢在山庄事务之余跑来这山腰的桃林一呆半日。她与萨炙游走了很多地方，却是从来没有来过这桃林。说到桃花，也只不过是灿烂这么一阵，便是绿叶葱葱了。
　　自从那日被枫从白港拖回山庄，天舞很意外的没有哀伤任何关于萨炙的事情。也许，在萨炙对自己说抱歉的那一刻起，这段记忆就被自己强硬地封印住了。她不是不知道，枫在唯光轩外担忧的眼神，也想过哭出来会好很多。但是除了让自己不停的做事情好疲惫地倒头就睡之外，天舞总觉得自己若是一停下来便连思想都不属于自己的了。
　　在漫天的桃花中，天舞恍惚中回到了少女的时代。头上的竹钗被人温柔的取下，碧绿色的簪子映在桃红色的花雨中格外醒目。少女略带骄傲的口吻玩笑问着男子，当真这一生一世的么。男子含笑回答道，当真。若是负了你，随你处罚。少女眉眼间笑意更甚，没有下面的言语。
　　“你若是回来，我便原谅你呢……”天舞仰起头，让自己望向湛蓝的天空。她知道那日男子在桃林里是如何回答她这一句的，不过年少时的言语如何自己记得如此清晰呢？
　　只是因为那个在桃林里许下诺言的男子如今回来了么？
　　天舞没有继续往下思索下去，她只是一步步的离开桃林回到山庄去。那之后，桃花便谢了。

　　当枫易装去了心青楼时，天舞还是在龙脊山庄。盛纳在武功全失后，正一点点的恢复着。时间终究是一剂模糊一切痛楚的良药。盛纳与天舞又在了一起。从此，没有再分开过。
　　江湖更加纷乱，毫无次序。不过这些对于隐居在龙脊山的天舞，或者是化妆成心青楼的少女阿满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她们只是守着昔日的事物，看着江湖，一笑而过。
　　再如何纷乱，对于了她们来说，也少了当年的那些叱咤那些手笔。人们在那里争来夺去的事物，仿佛和龙脊山庄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然没有关系了。”铺子主人在枫频霖铺的废墟前这样说道，“那位大人当年留下那件东西就没有想过能一直将它保留在山庄内吧。”
　　“是了。”天舞抚摸着手中的庄主令牌，笑着回答道，“既然没有能力再保留下去，那放手便没什么不好的。让他们乱去吧。”
　　“让他们乱去吧。”铺子主人重复了一遍天舞的话语，然后笑了一下，低声道：“虽然那是好东西，可是对现在浮躁的江湖毫无用处啊……”

　　舞蹈天使 12:47:59 上午
　　小枫，这次回来我要去见呐呐。
　　单枫 12:48:15 上午
　　恩，你终于要见他啦~
　　舞蹈天使 12:48:26 上午 嗯嗯，这叫完成一个心愿的么。
　　单枫 12:48:33 上午
　　其实你早该去见他了。谁都见过了，就单单他，一面都没有。
　　舞蹈天使 12:48:38 上午
　　人家是近乡情怯嘛。
　　单枫 12:49:46 上午
　　噗……拉倒吧~
　　舞蹈天使 12:49:50 上午
　　总归，不枉他在游戏里陪我到了最后。

　　天舞亲启：
　　近来一切可安好？龙脊山中桃花依旧如此灿烂么？不知山庄近况如何，你与星君可如从前？也许你也不在山庄而四处云游去了。
　　来京城有很长一段时间了，那些有关于白港有关于龙脊山的一切往事在这没有一个故人的京城里，仿佛如同梦一般，长久的无法辨别清晰了。许是，我当初便不该将那些事物统统埋葬。但如那般，也许我会依然留在白港脱不得身出来。
　　前日因着一些机缘，便想起多年前我俩去那前朝废都游玩的事情。那时，我们翻上那废旧城墙，然后随兴散步。一直走到日落，因为脚下的城墙坍塌至无法前进，才原路返回至出发点。那一段阳光下踢踢踏踏踩着碎石与荒草的路途，竟是比任何景色都美妙的回忆。
　　这才领悟，年少时许多看似轻狂的举动，实则是再美味没有的了。
　　无论你是否依然留在山庄，若是空闲无聊时，不妨来京城小住，喝茶叙事打发时光。近日听说皇城后山乃近郊不错的游玩之处，你若来京，便去那山上也无不可的。
　　枫

　　后记

　　拖拖拉拉的一个月，总算是将这篇番外写完了。好不容易的，汗……
　　起因是因为11月末的时候，天使过来跟我说，居然忘了跟呐呐的结婚周年。而这之前，我们纷纷一起遗忘了时光的四周年。
　　日子总是流水般的过去，记忆也开始模糊。
　　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在写《经年风月》的话，猫游里发生的一切我真的快忘了差不多了。
　　于是，立足于现实的我，尝试着写这一篇梦与现实交融的小文字。主要是描写天使，呐呐，啥子的那段故事，我顺便插了几脚╮(╯▽╰)╭~
　　好罢，大概没有分段错位的很凌乱，不知道诸位是否能看懂呢。

　　让我偷个懒，谨以此篇送给舞蹈天使，纪念她与呐呐的传奇，纪念那段纷飞的时光故事。然后此文作为舞蹈天使与神呐的结婚周年，情人节，她的生日……的贺文……
　　2012年2月15日 写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