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风月》单小枫

21、又一年

　　又是一年夏至。
　　这几日，因着英雄大会的缘故，龙脊山上上下下的人变得格外的多。借着铺子繁忙的说法，枫很悠闲地躲在枫频霖铺的柜台后面，没有在山庄里帮衬着。
　　“天舞好象走了快小半个月了吧。”看着忙里偷闲回到柜台稍做休息的小二，枫双手支在柜台上，神思游走地问着。小二看了她一眼，未作回答，便又出去招呼客人了。枫也没有追究答案，而是继续发着呆。七雷这几日被她赶到白港去应付镖局的事情了，而铺子白日里收帐的事情也早就被她丢给现下正站在她身边这个名为阿绨的女子了。所以虽说铺子内客流繁多，枫也是没有半分忙碌的意思。
　　阿绨的天赋不在武学上，自从来了枫频霖铺后，她一直默默懊恼着自己学武不精。枫得知后，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让她到前面的茶水铺子里帮忙记账。这几日繁忙之下，阿绨却是把帐目记得清清楚楚的。“阿绨，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用武学来证明什么的。”枫指条理清晰的账本这样说着，阿绨的昔日里沉静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虽然枫这几日没有去山庄，但是关于山庄的事情她一点也没少知道。光是这几日人来人往带来的八卦杂闻就够起劲地消化好一阵了。所以，她乐得在铺子最繁忙的时间里，不嫌麻烦地略做改扮，或坐在茶客中喝茶聊天，或坐在柜台后神思游走。
　　关于英雄大会的各种细节被一丝不漏的传递下来，成为人们喝茶休息之余的谈资。对于枫来说，既轮不到她在大会上面出什么风头，她想看到的人也没有参加的迹象，况且铺子的少年们还远不到去参加的资历。几下心灰意冷之中，便心中告诉自己道，这样的大会以后每年都有，何必惋惜这么一次来着的。
　　若干年以后，枫后悔于自己这样的想法。江湖风云变幻，虽然英雄大会每年都有，但少女时不思忧愁的心境是日后再也没有的了。后来的枫惋惜自己这样错过最后一个无忧无虑的英雄大会。这对于枫来说，这一年的英雄大会是她最后一次可以站在人群中，以旁观者却又带着自豪的眼光去观摩的大会。时间如同水流，逝去无痕。枫再惋惜感慨，也无法重新回到过去。
　　当然，这时的枫必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她正为刚刚得到的一个消息而惊奇着。
　　茶客们是这样传递消息的：龙脊山庄的鬼门星君在前几日带着一个妙龄女子上了山，形影不离，呵护备至。这个消息很快淹没在一片别的聊天声中，似乎大家都相信了星君的说法，这个女子仅仅是他新收的徒弟。
　　当这个话语在铺子里传开并迅速湮灭时，枫正在坐在柜台后面，看着铺子前的山路犹自发呆。良久，她抬手招了招。一直在招呼客人不理会枫任何话语的小二这时却立刻靠上前来，等着枫发话。
　　“去，探查清楚些。”
　　这样轻声吩咐完的枫，便再也没有兴致了，起身回了后院。
　　将注意力放在盛纳新收女徒弟上面的枫，略过了很多别的事情。此时茶铺内，关于日前茅霰园与龙脊山庄的新人对决，正被津津乐道着。区别于去年几大高手的对决那般精彩到无人敢上台，今年各家龙头高手都不约而同的不再下场。于是，很多一年中新入帮派的，初入江湖的，都纷纷挽起袖管一展武艺。
　　譬如，茅霰园的一位叫子慕的男子，便是在台上一人连番胜了多人。一杆长.枪横空决裂，挑落了多少江湖新人的好胜心。这般风光，引的龙脊山庄的副庄主乔颉差点没有按捺住，几欲拔刀上场。终是底下有人跳上台去，乃龙脊山庄的於皓。二人对战几十回合，也没分出高下。趁着二人分开略作调整之际，站在台下的诸人才看清於皓手中的一把匕首。见过一年前茅霰园当家夜宇和龙脊山庄暗魂月君交手的人，便道於皓的功力还差了大一截。但旁人却是被惊叹到了，日后当於皓被称为追风公子时，江湖人想起的都是这日龙脊山庄擂台上，在子慕无数长.枪掠影中游刃有余却又不失灵动的身形。
　　这二人的对决一直持续了上百个回合，眼见正要僵持下去，坐在贵宾席的雷洛及时唤住了於皓，让他收了手。这边雷洛才一唤出声，那边於皓便一个转身退到了擂台角上。而子慕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一愣神，手中的长.枪便脱力而出，连扫带冲地往贵宾席的方向掠去。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雷洛只是抬脚轻踩便止住了长.枪的去势，这个变故让台上台下各人莫不脸色大变。正当子慕因此愣神之际，和颐起身弯腰单手将长枪拾起，走到子慕面前，双手递回。台下众人便见子慕脸色微变后，不动声色地单手从和颐手中接过长.枪，抬手作揖后便飞身下去。
　　如此这般，茶水铺子中的众人津津乐道着，浑然不觉天色渐晚。有说子慕这下必不会服气，又说那於皓后来接着对了好几局无一落败。众说纷纭中，茶铺里一时又人声鼎沸了起来。直到有人惊觉天色不早，这才纷纷散去，各自继续赶路。
　　待掌灯时分，枫才从后院出来，披着一件龙脊山庄为英雄大会统一准备的袍子，趁人不注意在没人的桌子坐下。招来小二，轻轻说道：“明日正好是最后宴请之日，今晚我得上去一趟，顺便看看人。”小二颔首，又递上刚刚从镖局那边接来的字条。枫接过，是七雷发来的消息，这趟镖刚抵达京城地界。看来总算一切顺利，枫一边暗暗点头，一边将纸条递回给小二，便起身离开茶水铺子上山去了。铺子小二走出门外，升起灯笼，一边看着山道上远去的身影。他想，也许待镖队回白港之日，一切终将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