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七封长信

6、6

　　刘允送药是出于人道主义，也是为了给彼此台阶下，人老了，吵架就不联系的事情办不出来了。

　　但这种吵了架还和没事人一样的感觉让成迹不舒服，他得道歉，疙瘩得解。

　　刘允原本对成迹三天两天往饭店跑的行为感到不爽，浪费并且吃腻了。不过这次噱头是原来一起合租的小伙伴们聚个餐，刘允没想着有事儿互相帮一把，只是觉得一起住的时候和成迹的吵架日常不少影响大家，要求和成迹AA请客。

　　成迹和刘允订了一家火锅店，时久不见，场子冷了有锅热。刘允提议喝酒，拉近距离，拉近关系，“大家这几年包容我和成迹不容易，感谢大家没把我俩分尸，今天我俩请客，大家有账一起算，我先赔酒。”刘允一杯酒没喝进口，成迹一把夺过。

　　“有账找我。”成迹被灌了一圈酒，一人三杯，也算喝了一瓶，刘允觉得没吃饭就喝酒胃不好，刚要劝停，成迹一屁股坐了下来倒在她身上，刘允一看，完蛋，酒精过敏，醉得太快，成迹酒气喷了刘允满脸，哼哼唧唧，刘允朝桌上歉意一笑，刚要扶成迹回去，成迹一句话让刘允顿住了，“刘允，你说你不喜欢我，你干嘛来陪我啊？”

　　一桌人除了刘允，成迹那点儿小心思早就不是秘密，心思昭然若揭，态度却像高中生谈恋爱，喜欢她就给她使绊子，碍于刘允脑子木，旁观者也只能旁观，此时当事人把话捅破，旁观者硬着头皮梗在那儿看戏。

　　孙朝：“艹，咬开一颗麻椒！”
　　梁旭：“哎这块肉有点儿老啊。”
　　翟晶：“服务员，上碗醒酒汤。”

　　刘允顿住也就那么一会儿，随口来了句，“因为我是你姐。”

　　醉了的成迹胆子可能吃了十斤，一把抱住刘允，“哼，我才不信呢，你就是喜欢我。”

　　刘允不想说，但成迹离得她太近，酒味儿喷在脸上，刘允像是有些醉了。

　　“我不喜欢你，连一秒钟心动的感觉都没有，但是你消失，我舍不得。”

　　成迹酒似乎醒了，也像更醉。

　　刘允的生长环境不算坏，家庭算不上和睦，也没到日日鸡飞蛋打的程度，刘允没什么朋友的原因主要是自己本身，性格孤僻，骨子里有那么点儿愤世嫉俗，又超脱出来觉得很没必要，拿生活打磨自己慢慢也就觉得没什么在乎的。

　　不在乎是否有爱情，不在乎人情冷暖，不在乎成迹。

　　所以她这话一出，在座的几位都觉得刘允只是拿成迹当作了备胎，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有可无，酒喝着呛嗓，饭吃着噎人。

　　成迹坐下，没什么话说得出口，干了一瓶酒，瓶子掉在地上没碎，滚到刘允脚边，刘允低头看瓶子，从瓶口冒出的沫子滴在地上，她没看见成迹的苦笑。

　　“姐，你别逃。”

　　“我逃什么？”刘允下意识回嘴。

　　“逃你自己啊。”成迹笑得不太认真，敷衍又无辜。

　　刘允很羡慕会说话的人，因为换一个人坐在这儿，今天这样尴尬的局面就不会发生，或者发生了也可以圆的回来。学生时代搞不好寝室关系，工作了搞不好外务，现在面对这样不打架的成迹，脑子有些乱。

　　刘允觉得自己是根棍子。

　　“行，是我不对，年轻小成熟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办砸了，可是，姐，人是会变的，你低头看看我，我一步一个脚印在走啊。”

　　刘允觉得这些话不该在这个场合说。但话落了地，刘允也没办法不接，“我看见了，我躲我自己，行了吧。”

　　桌上几位面面相觑，把盘子杯子从他俩面前移开，生怕一个不留神俩人动了手。

　　可到底还是没动手，刘允坐下，叹了口气，算是认输，“别闹了，太累了。”

　　说不闹就不闹，刘允拿起筷子接着吃，菜已经煮黄了，肉也煮柴了，刘允像是真的累了也饿了，一刻不停地在吃。

　　成迹一直盯着刘允看，盯得眼睛痛，快要流出眼泪，起身去结账。

　　刘允和成迹不欢而散的次数很多，因为话不投机冷了脸的次数更多。

　　刘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纵容，也不明白成迹为什么好了伤疤忘了疼，但世上想不明白的事情多得很，刘允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费事。

　　刘允在某些问题的处理上很有种麻痹冷漠的旧时代的风范，作为一个美食编辑，没有对美食产生过浓烈兴趣，作为一个矫情文字博主，也没有对热点事件的探知感知能力，所有事情在她眼里都是一走一过，可有可无。

　　好听点儿，是看得开想的透无欲无求，不好听点儿，就是情感缺失。

　　所以哪怕这次的不愉快她无地自容深感愧疚，事情过了，尴尬的份量也没当时那么重了。刘允给成迹打电话，道了歉，扯了淡，在她这里算翻了篇。

　　成迹也明白，装糊涂，给台阶，刘允这些年使得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