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远方来》方酌酒

49、第 49 章

　　理山脚下的茂禹村。
　　深夜，村中各处街巷漆黑，唯有一处祠堂前的空地上，熙熙攘攘的站满了人。
　　大人小孩老人，散乱站立，穿插其中，却没有一个人在讲话，整个祠堂安静得诡异莫名。
　　不时能听到的，唯有人群中，不约而同从喉咙里发出咕咕的恶叫声。
　　若灯光稍微亮堂些，可以看见这些人眼中布满黑色的丝线，皮肤惨败，一道道青筋从皮肤底下渗透出来，泛着灼人的红。
　　这些人，早已没有了呼吸。
　　一男子提着一盏灯笼从祠堂前走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之后，对着散乱的人群吹响了哨声。
　　人群听到声响，开始三三两两散去，沿着祠堂外回村的路，凭着指令，各自回到了“家中。”

　　一阵江风吹来，车幔被掀开，潮湿又低温的风吹在沈系道脸上，将人从困顿的混乱梦境中拍醒。
　　此时此刻，沈系道躺在顾南卿怀中，身上盖着顾南卿的外衣，顾南卿的怀抱太暖了，沈系道不想起。
　　他看着顾南卿的侧脸，还是慢慢从顾南卿怀中坐了起来，动作却轻得不能再轻，慢的不能再慢，顾南卿脸上满是疲惫之色，沈系道不想吵醒他。

　　可眼下也不是温存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他必须得赶快找到商罄竹的位置所在。
　　若是去得太迟，商罄竹见人没有被带回去，一定会发现事情有异，到时候商罄竹再一离开，
　　要让他再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看商罄竹的样子，已经在准备反扑计划了，系道必须得赶在更多无辜的人受害前，找到商罄竹！
　　今时不同往日，此次商罄竹找上他，一半是为了设计杀顾南卿，一半，是为了解新蛊王在他体内的状况而来。
　　商罄竹敢把他交给一个黑衣人解决，就说明商罄竹对于他体内的蛊毒，已经有了十成把握，若是这次被商罄竹离开，沈系道要想再阻止他，只怕是真正的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了。

　　机不可失。
　　马车里，有顾南卿从云山给他带过来的包袱。
　　沈系道打开包袱，从包里拿出装着引路蜂的木筒，暗暗希望商罄竹还没有发现他身上的异常。
　　沈系道将一只引路蜂放在顾南卿手中，他要先去找到商罄竹的位置，希望顾南卿醒来，能来得及与他会合。
　　沈系道回身，在顾南卿唇上落下一吻。

　　“咳，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沈系道惊讶回身，看到是君拾，不由开心过望，喜道：“君拾！”
　　“还有我们呢！”
　　来人说着，悠悠然从马车后方走了出来，是商陆。
　　紧跟着他的，是沈泊淙，还有顾言顾雨和顾亭，司钥也从君拾怀里窜出了头，滋溜一下，飞到了沈系道的怀中。

　　沈系道没想到会在这里与他们会合，与众人一一打了招呼。
　　眼下顾言他们都在，不必要再用自己以身犯险。
　　与众人简单说明了情况，顾亭便接过他手里的引路蜂，带着顾言顾雨追人去了。
　　沈系道下了马车，才觉得奇怪，顾南卿素来警觉，此刻那么多人在，他竟然还没有醒来。
　　沈系道不由得回头，顾南卿还在睡着。
　　商陆拍拍沈系道的肩，道：“别担心，他之前在云山受了点伤，我给他用了些昏睡安神的药，就是为了让他多休息一下。”
　　沈系道紧张道“你说什么？他受伤了？伤在哪里？严重吗？”
　　君拾制止住沈系道上马车的动作，安抚道：“你别担心，是腹部受了点伤，已经包扎好了，只是伤口有些深，我会商陆给他处理过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沈系道听君拾如此一说，止住动作回身，松了口气。
　　他忍不住回头，顾南卿微皱着眉头，有些不舒服，沈系道才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原来不是累的，是因为受了伤。
　　顾南卿这个愣子，都受伤成这样了，还敢把衣服脱下来给他，忍着伤口，也要把他抱在怀里，只为了让他能躺得舒服些。

　　顾南卿平时警惕性很高，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很快戒备起来，可刚刚自己虽然放慢了动作，但还是有发出声响，但是顾南卿却一直都没醒。
　　自己怎么早没察觉到呢......
　　沈泊淙在一旁语重心长，道：“沈大哥，你是不知道，顾公子他从云山下来，伤口一直在流血，都没有包扎一下就要赶来追你，真的是连命都不要了。你可别再丢下他了。”
　　沈泊淙说者无心，沈系道听完脸色有些复杂，他不知道顾南卿会做到这个地步。
　　商陆见他不说话，叹了口气，道：“系道，小泊淙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让你自责的，他只是想告诉你，你对南卿来说，是比他自己都还要珍视和在乎的人，所以，不要再轻易把自己放置于危险之中，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他也绝对不会好过的。”
　　顾南卿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和自己一起承担，他不许自己独自面对这些。
　　顾南卿对他很好，一直一直，很好。
　　可是如此珍视和爱护他的人，他又怎么舍得，让顾南卿和自己一起，陷入到未知的险地当中呢......
　　沈系道看着顾南卿，沉默良久，才道：“我知道。”
　　商陆看着他，欲言又止，半天才又道：“你的毒......”
　　沈系道付之一笑，道：“希望你能替我瞒着他。”
　　商陆不解，道：“你还要瞒着他？你刚刚不是已经答应我，不会再丢下他的吗？况且，南卿已经在怀疑你其实......”
　　沈系道看了君拾一眼，君拾也在看着他点了点头，沈系道便明白，顾南卿已经猜到，他身上所中的蛊毒，没有那么简单了。
　　沈系道抚摸着司钥的头，幽幽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我三言两语，就可以左右和更改的，我知道他担心我牵挂我，可是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得好。”
　　商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把过沈系道的脉搏，对沈系道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风铃木的毒日积月累，已经与沈系道的血液融合，如果不能及时找到救治的法子，要么沈系道被蛊毒彻底通化，变成一具可以催动百蛊的人形蛊.躯。
　　要么，沈系道为了杀死蛊王，选择活活掏出被蛊王附着的心脏，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
　　无论哪种方式，沈系道都不会再是沈系道，而是一具可以被人随意操控摆弄的行尸走肉。
　　没有一个结局，是他们所期盼的。
　　为今之计，就是赶快回西蜀，只要能回西蜀，就还有希望......
　　正如沈系道刚刚所说，有些事情如果改变不了结局。
　　顾南卿不知道，总比知道要好。
　　商陆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本以为，顾南卿找到沈系道，有了夜影的庇护，还有西蜀的治疗，一切都会好的。
　　可现在商罄竹不死，麻烦一个比一个接踵而至，两人的路，比他想象的难走百倍。

　　夜半时分，顾亭来报，说是已经找到商罄竹的位置。
　　此刻顾言顾雨就在外蹲守，其余夜影人员也已经发了信号通知，正在赶来会合的途中，大致再消一炷香，便能抵达。
　　几人已经休息了许久，顾南卿也早已醒来，此刻正半眯着眼，似乎很是虚弱地靠在沈系道肩上。
　　商陆折扇一扬，扇起点火星子，道：“醒来就走吧，秀啥秀！”
　　君拾在一旁，持着佛珠，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性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顾南卿懒懒地从沈系道肩上起来，冲着沈系道咧嘴一笑。
　　沈系道也笑着看他，柔声道：“你怎么样？”
　　顾南卿摇摇头，道：“已经好多了，没事了。”
　　说完，转身对着顾亭严肃道：“你通知顾言顾雨，查探清楚村子有猎灵多少人，看看那些村民，是否还安然无恙。依照阿道所言，商罄竹很可能已经对那些村民下手了，你们务必查探清楚，村中是否还有活着的人。此外，依照村寨地形，预先安排好人员防守，除了跟着你来的手下人，把东云国所有的夜影暗部启动，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负责在外做增派调员，这次，无论如何，决不能放任他活着离开。”
　　几人兵分三路领兵，打算瓮中捉鳖。
　　顾亭应声道了声是，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转过身，顾亭悲催着脸，心底吐槽，公子这变脸也太快快了。
　　一直以来，顾亭都以为自家公子只有腹黑严肃，和征战杀伐的一面。
　　可自从顾南卿重新找到沈公子，顾亭算是知道了，春风化雨，晚照晴柔这些词，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出来是等模样。

　　顾言顾雨：别说了，是我们不配！
　　商陆：“呵！小泊淙来亲一个！”
　　君拾：“阿弥陀佛！”
　　司钥，小乞丐：“唉，真是没眼看......”
　　顾南卿:“哎！阿道，你去哪儿，阿道.......”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