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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生机(偏度:3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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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使们匆匆赶来,神宫中庭早已化为废墟,伥阁之人不见踪影。残余的魔气和未散尽的尘埃弥漫四周,透着朦胧的昏暗。
人声越来越近,谢洛衡望了眼不省人事的谢怀尘——
对方脸上的伪装已经消失,完美的容颜展现在他面前。
与他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果断将谢怀尘的鹤纹云袍脱下来。
失去伪装后,谢怀尘的脸就是他的脸,为了掩盖大巫重伤的事实以及谢怀尘的真实身份,他决定将两人身份互换。
祭使长领着一群巫士到来时,看到的就是一片废墟。
废墟上空弥漫着稀薄的黑雾,黑雾下负手站着一个白衣人影。
众人齐齐一凛。
没想到在伥阁的攻击下,云无相竟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
要知道,伥阁阁主亲自策划的暗杀从来都是雷霆手段。放眼修界,人人自危。江陵也是依靠伥阁的威慑力,雄踞南界。如今云无相独自面对暗杀却能全身而退,说明其修为已经高到……不敢想的地步!
思及此,祭使长冷汗涔涔。
完了。
大巫会不会怪罪他们护驾不力……
“祭使长听令。”忽然,前方的白衣人影淡淡开口。
对方穿着鹤纹云袍,背对众人。祭使长虽然看不见那人相貌,却能听出与大巫一样的冷淡声音,顿时吓得跪在地上。
“祭使处监察不力,护驾来迟。论罪,应撤去神职,关入地牢,接受巫蛊之刑。”
巫蛊之刑是巫族最高刑罚之一,几乎必死。
祭使长顿时瘫软在地,求饶道:“大巫饶命!祭使处迟迟破不了阵是受魔气影响……”
谢洛衡不听。一拂袖,众巫侍心领神会,将人拖了下去。
一时间,祭使处战战兢兢,皆不敢言。
谢洛衡心知肚明,云无相和自己被困在万象森罗阵这么久,凭巫族底蕴是一定可以破阵的。迟迟不破阵,只能说明内部有二心,杀祭使长是必须要做的以儆效尤。
然而还不够。
谢洛衡肃声道:“封锁神宫,不准任何人踏入。另外,急召厌越回族。”
巫侍得令,急急吩咐下去,中庭霎时被包围。祭使们赶紧结阵,用巫祝驱散残余的魔气。
眼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谢洛衡望了眼地上软倒的人。
方才事态匆忙,他只来得及将云无相的外衣脱下,换成自己的青玉长袍,内里和衣饰却仍是大巫模样。
若让巫侍靠近,定会察觉。
思及此,他俯身,一手勾住云无相的脖子,一手将人抱起。
身旁巫侍以为他抱的是谢洛衡,赶紧上前。
他淡淡道:“退下。”
语气并不冷厉,却自有威仪,巫侍不敢忤逆,低头退下。
他转身,一袭鹤纹云袍临风飘袂,怀中是昏迷的谢怀尘,他的脸却已经化成云无相的脸。
“众巫侍随我回宫。”冷淡的命令落下,“然后再请莲公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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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暗杀失败,谢玉背着重伤的书生离开神宫,沿着神颐山脉往深处而去。
说来神宫中庭化为废墟这事,谢玉是不认的。
他们伥阁用的是万象森罗阵,含蓄内敛又环保,不伤一颗花花草草。
再看那云无相,只一招剑诀就把自己家拆了。
冷酷、绝情、暴力、不是好东西!
谢玉一边忍痛一边在心里痛骂。
他的腰也被云无相的剑气所伤,当然,伤的远没有书生重。
书生的后背几乎被剑气劈得皮开肉绽,这一路拖过来全是血。
伥阁有进攻计划当然也有撤退计划,
如今谢玉走的这条山道就是阁主留下的后路。
只是……
他的腰伤了。
他本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兵卒,这会儿不但受了伤还要用受伤的腰拖书生回太渊城。
这个难度……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谢玉咬着牙拖了几里地,眼看快到传送阵了,结果一个气力不支,直接摔地上。摔下来时,背后还压了个书生。
“哎哟……”
谢玉瞟了眼自己的腰,果然又开始渗血!
刚才才包扎的,妈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绝望地趴在地上,也没力气起来。
于是嘟囔着:“算了算了,用这个体位休息一时辰,以后回想起来,老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自我安慰时,地面忽然响起渐近的马蹄声。
谢玉抬头,正见一个灰衣男子驱着一辆马车过来。
这条小道几乎不会有其他人,谢玉顿时警惕。
然而待马车走近,灰衣男子的样貌映入眼帘,谢玉转而眼睛一亮。
“仙生!”
谢仙生从马车跳下,一言不发地把书生扶起。
谢玉终于得以解脱,连声道谢:“不愧是同僚,知我者仙生也……哎等等,你轻点!”
谢仙生毫不客气地把昏迷的天字行者扔进马车。
里面人闷哼一声,想必好不容易凝结的伤口已经崩裂。
谢玉心疼:“那是病患,重症的!”
谢仙生:“他计杀尊主时,可不是这般柔弱模样。”
谢玉从地上嗷嗷爬起来:“他杀的是巫主,你别混淆概念。”
“敢动尊主的人,也是敌人。”
眼见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谢玉以退为进:“哎哟,我的腰……”
一边叫唤一边把自己渗血的剑伤给对方看。
谢仙生面无表情地把马鞭扔给他。
“往前左拐,再走二里就是传送阵。”
“……”
谢玉轻哼一声,屁股挪上马车,准备走人。
谢仙生站在马车旁,却没走。
谢玉扭头:“还不走?”
谢仙生:“提醒你一件事,你是君上派去伥阁的探子,真正的‘沈玉’已经死了。”
谢玉一愣,接着手扬马鞭一挥,马车辘辘向前走去。
松快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知道知道,小爷我公私分明,不需要你操心~”
而两人都不知道的是,谈话间,马车里本该已经昏迷的人,此时眼睑却轻微地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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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洛衡披着鹤纹白袍,伪装成云无相的脸,将谢怀尘带回神宫。
神宫中,巫侍们早有准备,见大巫回来,洗尘的洗尘,熏香的熏香,房门大开,床褥铺好,众人跪在外面恭迎大巫回宫。
谢洛衡看也没看一眼,直接进殿,将谢怀尘轻轻放在床榻上。
此时的谢怀尘是昏迷的。谢洛衡解开他染血的外袍,又将内里的单衣撕开,最后谢怀尘腰腹处的致命伤出现在眼帘。
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身下银丝软绣的床单。
这一看便是重伤,巫侍长递过眼色,立时有巫侍去拿绷带药品。
谢洛衡用指腹抹去谢怀尘唇边残血,此时对方闭眼的神态沉静而温华,竟与平日大有不同。
“大巫。”门外有侍者恭敬唤道。
“何事?”谢洛衡扫过去,却见那巫侍手中捧着一墨一白两把长剑。
巫侍恭敬道:“这是您的随身配剑,在中庭找到的。”
谢洛衡顿了下,应道:“嗯,拿来。”
云无相的剑。
他之前有观察过,但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
剑者都不喜旁人染指自己的剑。
谢洛衡很识趣地将双剑搁在一旁。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
铮。
纵横剑忽然自动出鞘,绕着他转起来。
“嗯?”谢洛衡被纵横剑吸引目光,“剑灵?不愧是神剑。”
纵横剑似乎听懂了他的夸赞,剑柄向后微弯,做出趾高气扬的模样。
谢洛衡笑了:“仙剑才有灵,难道你的主人也来自仙域?”
闻言,纵横剑微微一惊,没想到对方猜这么准。
正苦恼怎么回答时——
一个低哑的声音打断了谈话。
“不碰别人的剑,是最基本的礼仪。”
谢洛衡转头,发现谢怀尘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眸中血色褪去,化为略微疲惫的淡棕色。身上再无魔气,但周身灵力也少得可怜,腰腹间的伤口还在冒血。
而谢怀尘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警惕。
他知道自己是昏过去的,昏迷的这一小会儿,可以发生的事太多了。
他首先观察周围环境,发现自己竟睡在神宫里。
然后他又看见了“云无相”。
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在梦游,梦到了另一条剧情线。
不过一切在谢洛衡开口时就释然了。
熟悉的假温和,熟悉的小试探,呵,眼前人绝对是谢洛衡。
谢怀尘没去探究谢洛衡为什么能伪装成云无相的模样,他第一反应是去拿剑。
墨剑。
见此,纵横剑嗡鸣一声,似乎在吃醋。
谢洛衡也意外了下,这下目光全落在平平无奇的墨剑上。
谢怀尘拔剑出鞘,剑锋却对准谢洛衡。
谢洛衡只能看见一线墨锋。
这种拔剑方式,明显是不愿以剑示人。
谢怀尘也很担心。
因为墨剑是无名的。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墨剑,甚至是主角。
剑刃上锈迹斑斑,谢怀尘目光黯淡了一下,随后骤然一缩。
“怎么了?”谢洛衡发现他的变化。
谢怀尘却内心一阵翻涌,紧紧盯着剑柄处。
他本是随意检查,就像曾经日夜抱着这把剑擦拭一般。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剑柄上多了一个字——二。
这柄剑他曾抚摸过无数次,上面每一寸锈迹,每一寸剑纹,他都了如指掌。
可以确定的是,剑柄上本没有字。
这个本该刻上剑名的地方,模糊了千年,今日却忽然生出两道崭新的刻痕。
谢怀尘猛然抬头,望着谢洛衡:“你的剑,叫什么?”
谢洛衡挑眉:“三引。”
一,二,三引。
谢怀尘忽然悟了!
之前在神坛广场,他拔出三引为主角立下道誓时,就曾见过墨剑上出现了一个“一”。
当时他以为自己眼花。
如今“一”变成了“二”,他终于顿悟,那不是眼花,是墨剑真的复刻了剑名!
三引,三引,那下一道刻痕是不是就是“三”?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无名的墨剑居然出现了两道生机!
握剑的手微微发颤,谢怀尘强制让自己冷静。
不对。
姑且不论一把死剑是否真的能重生,就算重生了无名又能回来么?
区区两道刻痕而已,没必要太过期待。
但是……
眸中跃跃欲试。
而旁边的谢洛衡正将他一瞬的雀跃看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