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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条准备翻身的咸鱼 ...

  •   浩辰来到田甜住处的时候,正是艳阳高照的下午。
      这是一间50平米的房子,被中介隔成了六个单间,每个单间睡两个人。除了这几个房间之外,还有一个3平米的阳台,由田甜独享。
      阳台上没有空调,只有空调外机,夏天更热,冬天更冷。毕竟这里原来只是个堆杂物的地方。
      当初看到这个阳台的时候,田甜说,杂物不怕压的话,我就睡在杂物上面。如果杂物怕压,可以放在我身上,我不怕压。于是她就这样以单间租金的四分之一的价格租到了这个栖身之所。
      夏天热得睡不着,或者冬天冻得睡不着的时候,田甜就会看窗外。
      她选择这个阳台,除了因为它足够便宜,更是因为这里能看到海洲最好的景色:繁华的CBD、遥远的海平面,天气足够好的时候,她甚至能看到那个小岛的轮廓。那是她的家。
      当带着家的气息的浩辰,坐在田甜这张伸不开腿的床沿边,听着她把自己的梦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几遍,终于不耐烦的给出了她一个历史性的结论:家骏之所以穿着金甲圣衣,踩着七色祥云,完全是因为中午阳光直射,隔着眼皮子也晃花了田甜的眼睛,给她带来了一定的致幻效果,并使她产生了一定程度的中暑眩晕症状。
      浩辰说:“你可以这样理解,我救了你一命,所以你可以想办法报答我一下。”
      经过长达十分钟的思考之后,田甜摸着被太阳晒得滚烫的脸蛋,认可了浩辰的说法。
      浩辰敲了敲田甜的脑袋,有点儿担心地说:“小甜甜,如果在外头有人这样和你说话,你一定不要轻信。”这次不用思考田甜就重重的点了点头。浩辰的话,她必须无条件的相信,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接着浩辰简短地讲了一下自己被晟天坑钱的经过。田甜又经过了长达十分钟的思考,终于缓缓开口:“你说让我报答,就是帮你去讨债吗?”
      浩辰大加赞颂:“在外工作这段时间,你的智商很有进步。”
      田甜却跳了起来,用她的铁拳给了浩辰肩膀一拳,差点把他从屋子这头捶到屋子那头,虽然只有一床的距离。
      “你怎么那么没用?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人这么欺负。你等着,明天我陪你去讨债!看我怎么大杀四方,替你把晟天的老总揪出来,让他跪在你面前,给你赔罪!”
      浩辰虽然早就想到了脑筋大条的田甜会做出激烈反应,但是当他听到最后,还是有些后悔刚刚的措辞,毕竟田甜的武力值横扫半个晟天都没问题。
      于是他又花了十分钟,好不容易的说服田甜:跪是不用跪的,只要能把菜钱要到手就好,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田甜也花了十分钟思考,最后点点头总结道:“那我只用一只手,一只手就够了。”

      此时已临近下午五点。因为没钱吃饭而为了保存体力而一直埋头睡觉睡到昏昏沉沉的的家骏,被手机吵醒了。
      他起初以为是房东催房租,就一直不接。可是这个电话非常有韧性,一直不停地打。
      家骏终于气不过,接起来喊道:“还有完没完了?不就是几千块钱房租么?老子又不会赖账!”
      电话那边却响起一个贼拉好听的男声:“家骏哥,干啥玩扔啊,气性这老大呢?对你弟弟有意见袄?”
      家骏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分钟才想起来对方是谁。当年他还火着的时候,除了马良,还有好些个小伙伴围着他,靠他吃饭,小军就是其中一个。而当家骏落魄后,没拉黑他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小军也是其中一个。
      家骏努力整理了一下情绪,用自认为像太阳般温暖宽厚,带着胸腔鼻腔头腔共鸣的声音说:“是小军兄弟啊哈哈哈,好久不见,哥哥甚是想念啊。”
      这回轮到电话那边沉默了。
      家骏以为是信号不好,举着电话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才听到那边说:“家骏哥,人都说你疯了,我本来还不信呢,这一听还真完犊子了。哥你得挺住啊,弟弟来送你一程。”
      家骏破口大骂:“你他妈才疯了呢,小王八犊子,就不想你哥好?!”
      那边小军乐了:“对喽,这两句听着还像人话。”
      “啥事儿啊大白天的,没事撒楞挂电话,我还没睡够呢。”
      “哥,有好事儿,明天,上午九点,山里,试镜!”
      “啥玩扔?”
      “试镜!试镜试镜试镜!重要的事说八十遍!你弟弟我现在是演员副导演!”
      家骏一下子就清醒了,因为没吃饭而耷拉的眼皮彻底睁开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我背到了极点这是否极泰来要转运了?
      家骏仰天长啸:“你们给我等着!我家骏又回来了!”

      这一夜家骏几乎没睡,在短暂睡着的那几分钟里,他多维的大脑就像盗梦空间一样,已经预演了十八遍不同的试镜过程。太阳还没见影,闹钟还没作响,他就高喊着“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间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从床上蹦了起来。
      他已经太久没有接到过试镜通知了。
      打扮,太正式不行,太吊儿郎当也不行。万一有记者在,上了头条怎么办,皮肤状态必须好,先敷它十几个面膜。
      自我介绍,准备十八个版本,以针对十八种不同性格的导演和制片。
      Freestyle,拿出艺考的劲,从老婆生孩子到儿子丁丁长在头上,准备它十八个段子,以应对不同的即兴表演要求。
      一直练到出门前,看时间不过刚刚早上七点半,距离早高峰还有最后一丢丢时间。一边往门口走,家骏一边感慨,当年中午12点试镜,11点半起床都不晚。一路专车接送,路上在房车里洗漱化妆,什么都不耽误。现在要出门赶早班地铁,再转公交车,没有一上午根本到不了。
      家骏刚换好鞋,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听到门口传来了电钻的声音。在高频率的嗡嗡声中,他听见了房东的声音:“小赤佬,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锁孔在电钻的摩擦下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家骏差点吓尿了裤子。要是真让房东闯进来,别说今天,以后若干天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不过好在多年的贫穷让他早已有了未雨绸缪狡兔三窟的准备,此时,他的目光投向了后窗!
      这种老式公寓楼的阳台都是连在一起的,只要从自己这边的窗户翻出去,绕过一扇薄薄的隔断墙,就到了隔壁。如果隔壁的窗口刚好开着,就能得救,如果窗户关着……
      顾不得那么多了。在和手拿电钻的房东讲道理,和冒险翻墙之间,家骏断然选择了后者。
      翻出去的过程比想象中容易,毕竟此前的N套房子家骏都有过这种经验。他手抓着窗框,用曾经迷倒万千少女的欧巴大长腿绕过隔断,终于平安抵达了隔壁的外墙。就在他刚刚松口气的时候,没想到赫然一张大脸出现在窗户上,吓得家骏腿一抖手一松,差点就来了个自由落体。
      隔壁阳台上竟然睡着一个人!这个人因为翻身竟然把脸贴到了窗户上!
      这张大脸正咧着个大嘴,露出花痴般的笑容。伴随着震天的呼噜声,口水从嘴边晶莹地流出来,在清晨的阳光照射下,发出闪亮的光。如果只有这些也就算了,关键在于,这人还睁着眼睛!就是这双直勾勾盯着家骏的眼睛,差点让他撒手人寰。
      但是再一看家骏反倒乐了,他不由得感慨自己的运气简直是太好了。眼前这位竟然是刚刚在夜店救过自己的脑残女粉丝。
      此时的田甜还在酣梦中,梦里家骏照旧穿着那套,哦不,那半套金甲战衣,踩在七色祥云上面咚咚的打鼓,颇有点萨卡迪卡地方特色的感觉。只见鼓槌上下翻飞,鼓声愈加大作,直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就像敲响在耳边,连云上的家骏都开了口,大喊道:“救命啊”。田甜这才懵懵懂懂恋恋不舍的睁开了眼。
      只见面前窗户上贴着个人,那张脸分明就是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偶像巨星——家骏!
      田甜猛地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真他妈疼啊,确实不是在做梦。田甜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了起来,定睛看清正是家骏在踩着空调外机,猛拍她窗户。
      家骏这是接了漫威真人版大电影了?肯定演的是蜘蛛人吧,我得赶紧去贴吧的后援团吱一声。虽然那里就她一个活跃用户了。
      田甜眼放星星,对着窗外比出一个大拇指,“家骏你真帅!”。
      家骏气得脸都青了,他气运丹田,贴着窗户喊道:“快让我进去!”
      俩人眼神来回交换了好几个回合,田甜才明白过来,家骏真的快要掉下去了。她赶忙打开旁边的窗户,把家骏一把拽了过去。
      家骏感觉胳膊差点要被从肩膀上扯下来,心想又积累了一个素材,以后要是有机会拍被老虎咬的戏,自己的表演肯定特别过关。

      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田甜救了家骏两次。此刻,两人四目相对,默然无语,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微妙的气息。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田甜的感觉更加强烈一些。因为她的梦境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了现实,虽然家骏的从天而降是脸先着的地。
      家骏想,自己总算没有一直点儿背下去,前后两次都遇上了贵人,虽然这个贵人看起来真不怎么贵。
      家骏在翻墙过来之前,没有想到会被自己的粉丝给救了。现在,他要想一个理由维持自己的形象,并且把自己跳墙的行为合理化。他当然不能跟粉丝说:“我没钱交房租,被房东拿着电钻追杀,所以不得不变成空中飞人逃命。”
      于是家骏拿出了此生最好的演技,一秒把笑容从温暖变得凄楚。
      “人啊,真的是不能太出名。上次在夜店,多亏了你解围,本来我今天是特意想来感谢你的……”
      话音未落,田甜的眼睛瞬间放出一万伏高压电,使劲地晃起家骏的肩:“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家骏的脑子差点被晃成豆腐脑,好不容易才阻止了田甜的激动情绪,让他把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我,因为我太红了,屎屁二脖哥要请我出国去演戏,我这么爱国,又这么顾家,怎么能答应呢,谁想那个混蛋竟然找了□□来绑架我,幸好我手脚敏捷才甩掉他。”
      听了家骏的话,田甜的大脑再次陷入了当机状态。没想到梦里那个大英雄,在现实中也这么能打,她看着家骏,双眼再次放出了崇拜的星星。
      家骏眼看效果已经达到,他拍了拍田甜,顺手确认了一下她那榴莲一般大的肱二头肌确实不是藏着颗榴莲,接着一抱拳:“□□还堵在门外呢。壮士,我这条命就拜托你了。”

      在翻遍了这整个三平米的阳台之后,田甜终于从床底找出了一个28寸的行李箱。那是二房东遗弃不要的杂物,当初田甜见到这个箱子的时候,就梦想了有一天自己能拉着它,和偶像一起出门度假。只是没想到梦想成真的时候少了个逗号,是自己拉着它和偶像出门。
      这个28寸的箱子对82公斤的家骏来说,还是小了一点儿,一点儿,再一点儿。家骏使出幼年练过的童子功,把身体对折,对折,再对折,也没法塞进箱子里。
      田甜殷勤的在旁边出起了主意:“要不,我再去找个箱子来?”
      家骏吓得差点背过气去。这是什么变态私生饭,难道要把自己活着分尸?他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自己这是田甜的智商问题,不得不忍痛接受了自己粉丝的平均智商只有70的现实。
      借着对门外电钻和被粉丝分尸的恐惧,家骏狠狠吐出一口气,把肠子里的屁都吐了出去,才终于把自己肚子的肉也塞进了这个行李箱。
      五分钟后,田甜打开了房门,拖着这个沉重的行李箱走了出来。只见隔壁门口,一个光头大肚男正在钻门。田甜知道,这就是偶像说的那个□□。只见□□有意无意的打量了一下她和她的行李箱,这让田甜不由得有点紧张。为了偶像的安全,她拉着行李箱飞奔起来。走廊年久失修,地面不平,家骏在行李箱里经受着地震一样的颠簸,脑子要从豆腐脑颠成散了的豆腐脑了。连绷着的真气都泄了,刚才好容易才收起来的肚子也流了出来,眼看就要顺着那绽了线的箱子缝流出去了。
      家骏实在忍不了了,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就要大声呼救,刚好电梯门开,田甜一溜烟地冲了进去。电梯轿厢和楼面的高度差,让碾过去的行李箱猛地震了两震。家骏的下牙和上牙会合,并且咬住了舌头,终于成功地晕了过去。

      晟天集团,总裁办公室。
      章果果正在为集团大楼里这几十个卫生间的卫生纸的节约方案抓耳挠腮的时候,有人来敲门。章果果赶忙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老板脸。
      开门进来的是高雅。章果果一秒破功:“敲门也不知道叫一声?!早知道是你,我就不起来了。”
      高雅没有配合章果果插科打诨,而是一脸严峻:“两个消息,先听哪个?”
      章果果瞪大眼睛思考了两秒:“按照电视剧的套路,我先听坏消息吧。”
      “晟天府那个楼盘的工人来咱们门口闹事了。”
      章果果蹭地蹿了个高:“反了天了!什么情况?!”
      高雅回答的干脆利落:“因为欠薪。”
      章果果又蹿了个更高:“反了天了!我们晟天怎么可能有这么不规矩的事!谁负责的?把他给我找来!”
      这回轮到高雅思考了两秒。“负责人前几天被你开除了,他本来要交接工作,但是你的命令是‘马上滚出我的公司’,所以……现在新的负责人还没到位,工人们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说这笔钱我们不打算给了,所以越过建筑商,来咱们这堵门了……”
      饶是章果果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此时也有点挂不住了。为了打破尴尬,她选择无视这个问题:“好了好了,坏消息说完了,该说说好消息了吧?”
      高雅更加严肃了:“没有好消息,只有一个更坏的消息。”
      章果果差点把桌上的水杯朝高雅扔过去。“大姐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不应该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吗,你是不是记错了啊喂!”
      高雅一脸委屈:“我从来没说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只说了有两个消息。”
      章果果脑门顿时三条黑线,“好好好,墙都不扶,就服你。说吧,还有什么消息?”
      “土管局的人来了,说是来临检。刚打过电话,还有五分钟的车程,现在恐怕已经快到楼下了。”
      章果果这回蹿得有之前三倍的高。“我勒个&*@&!那你还慢条斯理地汇报个屁啊!去!赶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检查的人来之前,把讨债的给我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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