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地带[星际]》瑶仔兽

188、风暴

　　从会议室里被泽恩拉出来之后，叶里一言不发，脸上挂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快步来到军部大楼的户外走廊，想透透气顺便抽根烟。

　　站在距离地面层高80的长廊，风把他仔细打理过的发型吹散了，他没有空管这些，而是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咬在了嘴里。

　　为了缓解不爽的心情，他甚至用牙齿碾了碾烟嘴，要知道，他本来是没有这个习惯的。

　　从这里放眼望去就是城市建设老旧的胡里安行星，这颗星球可以说得上是无法地带三大星系最安全的行星之一，虽然各种公共设施无论怎么看都十分古朴老旧，却绝不脏乱，并且有着其独特的魅力。

　　叶里站在风中，十分艰难而又执拗地把那根烟点上。

　　刚抽了一口，还来不及回味，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我说，你要不要考虑换个人喜欢。”

　　他本来全然沉浸在酸楚的情绪之中，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此时回头一看，发现韦伦盘腿坐在地上，正靠着墙在玩新入手的掌机。
　　虽然这小子一如既往面无表情，但看手上的操作显然战况正激烈，所以根本没空抬头管他。

　　叶里收回视线，把目光移向自己指间烟头，由于风大的关系，烟燃得比平时快了不少，一会儿功夫已经没了小半根。

　　他皱了皱眉，抓紧时间抽了一口。

　　看着从嘴里呼出的烟瞬间就被风卷走，叶里说：“他那样的人难道很多吗？”

　　韦伦沉默了两秒，说道：“要这么说的话，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你这是抬杠。”
　　叶里目光凶狠，远眺对面一栋建筑外墙的广告牌，上面漂亮的女明星手持一瓶香水贴在自己脸颊，对镜头笑得格外甜美。

　　过了两秒，执拗地说了句：“我只要他。”

　　“关键不是这个吧？”
　　韦伦叹了口气，趁着游戏场景切换的空档，挠了挠太阳穴，“你明知道他多喜欢我们老大，你不是见过的吗？”

　　经过韦伦的提醒，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徒然闯入叶里的脑海里。
　　原来向来坚韧淡漠的人，也会有像那般脆弱无助的时刻，当日的画面作为他怦然心动的证明，曾一次次回放在他的记忆中。

　　然而到了今天，就算叶里想不承认都不行，那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曾属于他。

　　可他就是不甘心。

　　就像一个穷苦的小男孩曾有幸窥探过蛋糕房中那道最精致的甜点，不曾见过也就罢了，但凡见过了，便再也无法忘怀。

　　叶里说：“我不知道。”

　　韦伦比了个OK的手势，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随意地把掌机塞到屁股兜里，转身回去了。

　　泽恩·佩塔斯守在会议室外，一见他回来就问：“叶将军没事吧？”

　　过去和泽恩并肩站着，韦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问道：“他受什么刺激了？”

　　“我想着该让他面对现实了——”
　　用下巴指了指后面紧闭着门的会议室，泽恩说，“所以刚才放他进去了。怎么样？死心了吗？”

　　韦伦面无表情：“死心是不可能死心的，我们孟辅佐官长得又好看说话又好听。”

　　泽恩：“？”

　　来不及展开话题，会议室的门在此时开了。

　　他们二人同时回头，就看看蒋悍森走了出来：“阁下。”

　　叶里在此时恰好回来，当看到蒋悍森的脸，他眉头猛地一皱。

　　“我有事要先走。”
　　蒋悍森冷酷的眼神盯着叶里的脸，交代泽恩他们，“你们给我把他看好了。”

　　泽恩：“是。”

　　韦伦问：“需要我护送你吗？”

　　蒋悍森这次来第二星系，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什么原因，人造人卢卡奥破天荒地没有跟着来，堂堂联盟总指挥甚至连一个安保人员都没带。

　　“不用。”
　　蒋悍森言简意赅说完，抬步就走。

　　“就这么放心吗？”
　　当与叶里擦肩而过的时候，叶里忽然冷冷开口，“如果是我的话，一步都不会离开他。”

　　闻言，蒋悍森停住了脚步。

　　“太黏人的男人会被老婆讨厌的。”
　　语气稀松平常，他甚至未给叶里一个眼神。

　　蒋悍森倨傲的态度令叶里感到由衷的愤怒，然而他来不及还口，对方已经直接迈步走了。

　　叶里低声暗骂了一句，随即径直走向会议室。偏偏自动门在此时向两边打开，他险些跟从里面出来的孟允迎面撞上。

　　下意识地试图伸手去扶，孟允却后撤了一步。

　　于是，他的手指正好从孟允手臂处划过，抓了一把空气。

　　孟允抬起淡然的眼眸看他，若无其事地说了四个字：“不好意思。”

　　叶里有一种感觉，孟允对他的态度比往常客气了不少。
　　可现在不是为这种事情烦恼的时候，他按捺住混乱的思绪，说回了正事：“护卫舰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孟允点了点头：“好的，我也准备好了。”

　　叶里还想说什么，就听孟允紧接着说了句：“辛苦了，叶将军。”

　　“……”

　　似是没发现叶里的窘态，孟允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紧接着，他听到孟允在他背后问了句：“人呢？”

　　泽恩回答道：“阁下刚走了。”

　　孟允看向旁边的韦伦：“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啊——”
　　韦伦有不祥的预感，挠着脸转移视线，“老大说他不用保护。”

　　“哦？是吗？”
　　孟允笑得如春风拂面，摊开掌心伸向了他。

　　看着孟辅佐官的笑容，韦伦知道了，他的新游戏机这回也是在劫难逃。

　　-

　　军部大楼最顶层的停机坪处，一艘小型飞船正在蒋悍森面前缓缓降落，飞船两侧引擎所产生的大风，卷起他身披那件黑色大衣的下摆。

　　此时韦伦已经死皮赖脸地站在他身后。

　　“我发现你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谁的人。”
　　蒋悍森说。

　　“关键不是这个。”
　　总是被迫成为这两人play中的一环，现在韦伦彻底不想装了，给出一个实实在在的答案，“不听你的，你最多宰了我。不听他的，他可是会让我生不如死的。”

　　“我老婆有那么穷凶极恶吗？”
　　蒋悍森这么问的时候，那艘停好的小型飞船舱门开启，从上面下来了两个人。

　　“啊，他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那你敢反抗他吗？”
　　尽管如此吐槽，韦伦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两个直接向他们走来的男人。

　　是没见过的生面孔。
　　为首那人中等身高，穿了一件灰色帽衫，帽子拉上几乎遮住整张脸。后面那个人高马大，着装浮夸，穿着皮背心皮裤子，皮肤露出来的地方布满了纹身。

　　要么是帮-派份子，要么就是宇宙海盗。

　　蒋悍森没再跟韦伦讲话，因为那两个人已经走到跟前。

　　“阁下，抱歉，让您久等了。”
　　帽衫男开口说话，韦伦看到他兜帽下面藏的，那严重烧伤的右半张脸。

　　-

　　这次由第二星系方向进入死海星域的，是由联盟方第三军团30艘护卫舰组成的小舰队。在最前方领路的，是罗拉那艘名为彩蛋号的七彩涂装中型飞船。

　　按照事先与李维斯的约定，能登陆他们大本营的只有罗拉的彩蛋号。

　　所以尽管遭到叶里的强烈反对，孟辅佐官还是只带着一个泽恩·佩塔斯就登上了这艘飞船。

　　后船舱内的孟允支着脸颊，盯着屏幕上弯弯绕绕的航线图。

　　曾经作为赏金猎人在无法地带各处执行任务的他，也有过数次驾驶黑羚号在这片星域穿行的经历。
　　此星域之广袤，磁场之紊乱，纵使驾驶水平高超如他，有几次也险些迷失了方向。

　　坐在另一侧的泽恩开口问了：“罗拉小姐对这一带很熟吗？”

　　罗拉抬了抬下巴：“当然，我差不多是在这里长大的。”

　　泽恩说：“我还从没进入这片星域，一直对这里很好奇。”

　　“还是不要好奇的好，在这里一旦迷路基本上是不可能有救援的。就算遇到人，大概率也是宇宙海盗——”
　　说到这里，罗拉“啧”了一声，“要我说那还不如不要遇到的好。”

　　泽恩显得有些意外：“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就因为我自己是干这个的，才知道那些人有多脏呢。”
　　罗拉不以为然。

　　闻言，泽恩真诚地赞赏道：“罗拉小姐属于出淤泥而不染，也是非常了不起了。”

　　“还好啦。”
　　罗拉的语气不自觉变得有些自豪，“因为李维斯说过，如果成为宇宙海盗是我们没有选择的选择，那我们至少可以决定自己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泽恩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感慨道：“看来两位感情真的很好。”

　　“总之对普通人来说，闯入这一带就相当于自杀。”
　　罗拉没有继续李维斯的话题，“而我们嘛，闭着眼都知道怎么走，坐稳了噢，接下来会有些颠簸，不要吓到了。”

　　此时，坐在后面一直没说话的孟允终于开口：“那我就放心了，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这么跟泽恩交代完，他调低椅背闭上了眼睛。

　　罗拉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他。

　　过了一会儿，孟允重新睁开眼，对上罗拉那看恐龙一样的目光，奇怪地问：“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你……”
　　罗拉用牙痛的表情组织了半天语言，“我一直想问你，你是真的情绪稳定，还是只是特别会装啊？”

　　孟允：“哈？”

　　罗拉指了指舷窗外，比划道：“这片星域这么危险，况且很快就要到宇宙海盗的大本营了，你完全不紧张吗？”

　　孟允不解：“为什么要紧张？不是你说的闭着眼睛都会走吗？”

　　这个回答过于理所当然，导致罗拉一脸不适，问道：“你就一点都没有怀疑过我吗？”

　　“怎么可能？”
　　他看着罗拉，那双冷情的眼眸里出现几分似笑非笑，就好像在说——你问的什么蠢问题？

　　罗拉：“……”

　　“如果不合理怀疑世界上的一切，我怎么活到现在？”
　　在罗拉变得愈发复杂的眼神里，孟允说，“可话又说回来，就像你们因为种种原因选择成为宇宙海盗一样。选择相信你，也是我‘没有选择的选择’。”

　　黑发男子此时的眼神，罗拉曾经在少数几个人眼睛里看到过，那是早已习惯面对死亡，且愿意坦然接受死亡的眼神。

　　“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噢。”
　　说完这句话，孟允重新闭上了眼睛。

　　罗拉收回视线，看向舷窗外，不再说话。

　　就这样，他们在死海星域地下航道中安然无恙地行驶了40分钟左右。

　　罗拉盯着眼前屏幕的航线图，泽恩则是一直默默观察着她。

　　某个时刻，在后面一直闭目养神的孟允睁开了眼睛。

　　几乎是下一个瞬间，飞船上每一块屏幕同时闪现出红色预警。

　　前方原本前方风平浪静的宇宙空间，出现了翻腾着的红蓝色恐怖气浪，这整片区域顷刻间化作汹涌的大海。

　　威力巨大的高能量粒子发出无声的咆哮，正面向他们席卷而来，几乎立刻要将他们这支小型舰队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