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茶》懿书生

2、第二章（修）

　　周五，一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却依旧是不能松懈的忙碌。
　　七点，手机闹铃准时响起。
　　日常的渐强旋律，条件反射似的，能掐断一切好梦。

　　清珊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起，齐肩的黑长头发睡得有些歪七扭八。
　　昨天赶工PPT到后半夜两点，连洗个澡都是速战速决，头发只吹了个半干就倒床不起。
　　一夜无梦，睡眠质量好到令人发指。
　　这也算是她的一项优势——总能在有限的睡眠时间里，最有效地恢复精力。

　　洗完脸，净了手，拿过放在书桌上的隐形眼镜盒，站在衣柜门上的穿衣镜前，撑着眼皮仔细戴好。
　　她平时不大喜欢戴隐形，盯着电脑时间长了，总会有种干涩的感觉。不过，今天的任务多是在办公桌外，摘掉框架眼镜，似乎确实能变得好看那么一点点。
　　擦上防晒，化点淡妆，才终于遮住眼睛底下隐隐萧瑟的黑眼圈。

　　不出意外的，早上还拉了点肚子。都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一盒冰酸奶。
　　她的肠胃就是有这个小毛病，可这么热的天气，她就是忍不住对冷饮的那点念想。

　　换上一身利落的通勤装，修身的白色衬衫，垂感的米色长裤，和平时跑工厂催单相比，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门口的简易组装鞋架上，直接拎过最上层那双白色厚底板鞋，套在穿了短袜的脚上。
　　没解开鞋带，直接塞脚进去，袜子被揪得不大平整。
　　她屈起脚尖，在门垫上磕了磕，然后探身捞过沙发上的粉白挎包，开门闪了出去。

　　楼下，花坛，绿意盎然。
　　准点儿遛狗的二楼老大爷，身上是标准老年人打扮的白色汗衫，手里是那条和本人有几分神似的雪纳瑞犬。

　　见清珊风风火火地从楼道推门出来，笑眯眯地冲她打招呼：“去上班啊？”
　　清珊也熟稔地朝老大爷扬扬下巴：“嗯呐。”

　　两个人这么有一天没一天地打了快一年的招呼，可连相互的名字都不知道。这就是神奇的大城市里神奇的人际关系。
　　还是有几次在电梯里遇见，清珊才知道这懒得爬楼的一人一狗就住在二层。

　　清珊反倒对这样的邻里关系处之泰然。
　　冷清疏离，却也少了那些拉拉杂杂的琐碎冗絮。正好和她一个人生活的色调很相配。

　　今天的95路公交车还和往常一样，拥挤又繁忙。没有妄想中的空位，清珊抓着头顶的吊环，跟着车子的节奏左摇右晃。
　　车上的空调冷风，从头顶吹过，还是扛不住身边一具具温热的身体。
　　耳后的碎发被吹凉的汗水黏住，贴在颈间。清珊伸手在脑后抹了一把。

　　车厢里，三个穿着某实验小学校服的小男生，戴着学校统一发的小黄帽，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前一天晚上刻苦钻研的电脑游戏。
　　三张形状相似的小圆脸，又带着同龄男孩相似的小聪明小叛逆，让人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某种神秘的内在联系。

　　清珊习惯了固定时间赶车，总能在车站遇见他们。她竖着耳朵，听他们一本正经地乱扯，张口闭口都是些她似懂非懂的专有名词。
　　她挺喜欢这种光明正大的默默偷听。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有过这样一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视父母为无物的无聊时光。
　　那时候，她的爸妈也还和别人家的爸妈一样，生活在一个屋檐底下。

　　公交车在辅路的拐角，放下这一大三小，然后拐上宽敞热闹的主道。又是三站之后，停在了CBD边缘的站牌前。
　　清珊踩着合脚的板鞋，跳下写着“禁止站立”的后门阶梯，折叠的车门在身后“呯”地一声关上。

　　车子在热烘烘的暑气里开动。
　　清珊赶着跨上两步外的人行道，躲开尾随而来的浊热尾气。
　　先后一起下车的七八个年轻男女，已经步履匆匆地朝林立的写字楼深处而去，背上黑色的电脑包规整又板正。

　　清珊抬手擦擦脖子上的细汗，顺便瞥了眼腕间的手表。
　　八点零三分，还有二十七分钟的早餐时间。

　　往常光顾的早餐店，就在路边这栋写字楼的底商一层，是一家红色招牌的中式连锁快餐店。
　　不大的门面，座位不多，早餐时间的餐单上，都是包子油条和米粥这样的传统样式。标准的配方，统一的包装，简单快速，和城市的节奏很相配。

　　店里的空调温度刚刚好。
　　现在正是上班前的早餐时间，排队的人不少，为数不多的座位上，也都坐满了人。
　　柜台前，两条并排的点餐队伍却有条不紊地向前移动，像是慢慢被消化掉的长蛇。

　　很快轮到了清珊。
　　她看了眼悬在柜台后顶的菜单，点了份包子豆浆加饭卷的套餐，手机付账，然后拿着排号单挪到一边等着取餐。

　　前面还有两个人在等。
　　她便翻开手机，打开桌面的便签笔记，打算看看昨晚记下的PPT要点。

　　早上的部门例会，这一个季度的销售情况分析报告轮到他们组，经理沈柯点名要她来做。
　　满打满算也就十五分钟的讲解。昨晚做PPT的时候，她已经顺便打了腹稿，每一张需要注意的重点，也都记在了手机的便签笔记上。

　　简洁明了的笔记，刚在手机屏幕上打开，手机就在手里震了两震。
　　是一条好友验证消息。
　　“清珊姐，我是林沐阳，麻烦加我一下。”

　　？？
　　都已经到了被叫“阿姨”的年纪，猛然再见这么轻巧亲切的称呼，清珊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些个“销量增长”“市场占比”在脑子里盘旋了半晌，才给“林沐阳”这个名字腾出一点小小的空间。
　　哦，是今天晚上要见面的“弟弟”。
　　清珊对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好笑。

　　取餐台后面，穿着红色T恤的服务生小哥，又递出一个打包纸袋：“四十九号。”
　　清珊正点着屏幕上的验证消息，接受并加对方为好友，对这一声叫号无动于衷。

　　同在取餐口排队的一男一女，确认似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号码，然后和柜台后的服务生一起望向低头看手机的清珊。
　　服务生小哥直直盯着目标，又念了一遍：“四十九号，包子豆浆加饭卷。”

　　清珊还在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自动提示消息，已添加对方为好友，可以发送消息。
　　她盯着那张旋涡星空的头像，犹豫着，要不要先打个招呼以示友好。

　　柜台那边，被无视的服务生小哥尴尬地咳了两声：“……您好，您的套餐……”
　　同在等餐的陌生女生，也终于忍不住，伸手在清珊肩上拍了拍。

　　清珊从手机上抬起头来。
　　身边女生睁着一双戴着美瞳的大眼，朝柜台那边努努嘴，唇上口红的色号鲜艳又明亮。

　　清珊回过头，对上服务生小哥微眯的细长小眼。
　　“……您是四十九号么？包子豆浆和饭卷。”
　　清珊赶紧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取餐单：“哦，哦对，是我的。”她把单子递到服务生小哥面前，换回差点无人认领的外带纸袋。

　　转身离开时，又撞上美瞳妹子的视线。
　　清珊朝她点了个头，微微一笑。妹子也客气地回了她一个浅笑。两人擦肩而过。

　　清珊锁了手机，塞进腰间的挎包，侧身顶开滞涩的玻璃门。门口上方的空调出风，把她别在耳后的碎发吹得七零八落。
　　外面是叫人窒息的滚滚热浪。

　　从这里到B栋9层的办公室还有十分钟左右——如果电梯的拥挤程度在可接受范围内的话。
　　清珊伸手进纸袋，摸出油纸包着的长条饭卷，打算边走边吃。

　　楼间是两车宽的辅道，路中有半膝高的白色护栏相隔，只在路中段有一处缺口，画着斑马线，可供横穿。
　　清珊只匆匆地左右一瞥，确定没有近在咫尺的快车，便闲闲地低下头，剥开带连锁店logo的油纸，朝露出头的饭卷咬下一口。
　　裹在里面的肉松咸咸的，夹在白色米粒中的黑米有些发硬，好像有些夹生……

　　一声汽车喇叭突如其来，把她从口腹之欲里拽回现实。
　　她冷不丁打了个激灵，捂着挎包，霍地停下脚步。
　　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瞧，视线里，一辆墨黑的轿车从右边的车道缓缓开来，车盖前端三个斜斜并排的盾牌标志，在早晨活跃的阳光里闪着亮。

　　清珊下意识瞥了眼前杠下的蓝底车牌。
　　湛AJSXXX。
　　嗯，果然是熟人。

　　清珊鼓起的腮帮子，继续感受着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夹生的米粒。
　　自打这种饭卷上市，也就点过两次，上一回好像也是这样……算了，以后还是不要点了。

　　咽下第一口早餐的功夫，轿车缓缓滑到跟前。
　　车窗打开，里面的人露出脸来，朝她微微一笑。
　　浓眉黑眼，头发微散，形状好看的鼻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一如既往的神清气爽。
　　是办公室里总能见到的熟悉脸孔。

　　清珊朝他打招呼：“柯大。”
　　“嗯。”车里的沈柯点点头。松蓝色的衬衫，袖子挽到肘间，领口微敞，露出颈间干净流畅的线条。

　　他垂眼往清珊手上一瞥：“今天不是包子豆浆了？”
　　“呃……”清珊扬了扬手里的纸袋：“还是。”
　　沈柯笑了：“吃得还不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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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修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