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戒诗》第五星云

3、第三章 母慈子孝

　　“母后这几日有贺婉容陪着，看上去心情还真轻松不少。”皇后眼底含着欣慰望向贺沐华。

　　这就开始拉起仇恨值了？贺沐华起身，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皇后娘娘严重了，妾只是尽了妾的本分。”

　　祺妃捂着嘴笑道，“贺妹妹这话说的太谦逊了些，姐妹们忙着伺候皇上，太后娘娘这儿可多亏有妹妹陪伴着。”

　　祺妃这话其实就是两个意思，一是炫耀自己圣宠正渥，二是在说你贺婉容在太后身边伺候，不过是因为皇帝身边容不下你。

　　若是原来爱着文宣帝的那个贺婉容，听到这话儿怕是又一阵的伤心难过，贺沐华想起在太后面前的人设，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是悲痛欲绝的样子。

　　果然太后开口了：“好了，贺婉容一片孝心，若是你们谁也能天还未亮就陪着哀家做早课，晚间抄完一卷书才去休息，哀家也能让你们住进康平宫。”

　　这回连皇后也不说话了。

　　敏妃淡漠的目光扫过贺婉容，看起来倒像是真心陪在太后身边，而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就在这时，宫外的小太监进来通报，“皇上驾到！”

　　妃嫔们悄悄整理仪容，都想让皇帝进来第一眼就看到她们。

　　太后看着稳稳当当坐着的贺婉容，放在小腹上的双手却无意识地捏紧了手帕，心里暗笑，见到皇帝竟然如此紧张。

　　晏容淮作为大陇朝的皇帝，一身威严气势迫人，二十五岁的年纪，已经肩负起万千百姓的命运。

　　贺沐华低着头，想到记忆中原主几次看到的文宣帝的相貌，叫她觉得，她以前见过的明星扮演的皇帝太假了，光是那通身的气质就不是现代人三五日训练可以培养出来的。

　　“见过皇上。”或柔或娇的声音一并响起，整整齐齐地屈膝低了下去，贺沐华心里感叹，这都是没排练过的结果啊，若是让她们一起编排舞蹈，肯定易如反掌。

　　“起。”磁性温和的声音传到耳畔，贺沐华站直身子，等皇帝向太后问安后坐下，才敢入座。

　　“哀家瞧着你神色倦怠，那些小事就交给底下群臣们做，别累坏了自己。”太后心疼地说道。

　　“儿子知道，近来天气愈发严寒，母后也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母慈子孝的话说了一会儿，太后就有些疲倦了，晏容淮适时止住了话头，“儿子还有政务尚需处理，就不陪母后用膳了。”

　　太后点了点头，“好。”

　　皇后也跟着告退，一瞬间，康平宫又恢复了原来的安静。

　　文宣帝回了御书房，拿着朱笔批阅奏折，看了一半，捏了捏鼻梁感觉有些头晕脑胀，遂搁下笔，端起一旁温热的茶盏抿了一口，“朕听说贺婉容这几日一直住在康平宫？”

　　太监总管孙全躬身道，“回皇上，确实如此。五日前贺婉容去了康平宫求见太后娘娘，也不知谈了些什么，太后娘娘就把贺婉容留在了身边。皇后娘娘派人来提过一句，奴才见皇上前几日忙于朝政便没有提，一时竟忘了此事，求皇上赎罪。”说到后面，孙全忙不迭跪下请罪。

　　“行了，朕又没有怪罪于你，成日里动不动就跪！”文宣帝对贺婉容停留在她是贺太傅的幺女，长相骄矜却和祺妃姚淑仪之流没多大差别的印象上。

　　“谢皇上，只是贺婉容那儿……”孙全起来后依旧躬着身。

　　文宣帝沉吟半晌，“既然太后喜欢她，那就让她留在康平宫吧！”

　　天色开始暗下来，孙全抬眸瞄了眼握着卷书看得入迷的皇帝，轻声询问道：“皇上，晚膳可要去皇后娘娘宫里用？”

　　文宣帝斜睨着他，没说话。

　　孙全连忙又问，“那可要宣内侍进来？”

　　文宣帝换了个姿势，淡淡道：“宣吧。”

　　端着一众牌子的内侍连忙进来，跪在皇帝跟前。

　　文宣帝指尖触及玉牌的冰凉，想起白日里康平宫里的那抹浅笑，眸底略过一丝复杂，“去顺安宫。”

　　“是，奴才这就去顺安宫传旨。”孙全退了出去，心底暗暗为皇后娘娘悲哀，皇上连初一这种日子都不愿意去了，该得有多难熬啊！

　　倒是顺安宫里头的这位，明明皇上与敏妃娘娘的相处也不怎么融洽，可偏偏皇上就爱去她那儿。

　　不管景仁宫是怎样的垂泪到天明，也不管顺安宫又是如何遭后宫佳丽嫉妒，贺沐华在朝云殿里只觉得头重脚轻，疲乏无力。

　　她连早课都没做，整个人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

　　轻罗替她在苏嬷嬷面前说了因由，没一会儿，就有太医进了朝云殿。

　　“贺主子脉象浮紧，无汗而喘，应是昨夜受寒所致，臣开几副药驱逐寒气，贺主子很快就会好。”

　　“那便辛苦太医了。”拂云见轻罗只是一个劲儿地关心贺婉容，蹙了蹙眉，替她把太医送了出去。

　　回了小佛堂，太后念完经，起身回了自己寝宫，“贺婉容如何了？”

　　拂云蹲在地上给太后捶着腿，“发着热呢，奴婢过去的时候神志不清着，两床被子盖着还觉得冷，好在肖太医已经开了药，想来过两日就好。”

　　太后微叹道，“哀家上了年纪，觉浅，每日睡那么几个时辰也没什么，都忘了她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家，天天陪哀家那么熬着，身子骨如何吃得消！”

　　“娘娘多虑了，奴婢瞧着贺主子也是情愿陪着娘娘的。”拂云柔声道。

　　“正因如此，哀家才会心疼她。这满宫的妃嫔啊，唱着一曲自己都沉醉其中的戏，她肯跳出来来陪我这个老人家，已是难得。”

　　“娘娘说什么胡话，您怎么能算老人家！娘娘还要等着大皇子三皇子长大娶媳妇，抱抱重孙子呢！”拂云见太后心情不错，更是说着好话逗她开心。

　　“你不懂，老的不是身体，是哀家的心。”太后回想前半辈子时时刻刻都处在危机之中，生怕行差踏错，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好在皇帝是个有本事的，哀家如今只需守着那一方佛堂，为跟着哀家而丧命的人祈求来世顺遂就好。重孙子？说句大不敬的，和哀家又有多大的关系？”

　　她这一生，从被先帝娶进皇宫开始，就已经毁了！

　　先帝这个人，怎么说呢，心中怀有宏图大志，想将前几任帝王都没收回的世家权力重新掌握在皇室手里，不可否认，在朝政上，他给现在的皇帝君权集中铺好了路，可他的手段委实难看，将世家之女纳进后宫，后宫和朝堂形成隐性的连坐制，哪个世家不想做皇帝的岳家和下一任皇帝的外家，他用后宫将前朝固如一脉的世家大族们溃散如散沙，再各个击破。

　　他是实现了自己的抱负，可后宫的女人们呢，明争暗斗，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贺婉容那儿你多看顾着点，好不容易出了个让哀家看得顺眼的，能护就护着吧！若是当初哀家的小公主出生……”比贺婉容也大不了几岁吧，她会看着她嫁人、生子，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贺沐华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隔日醒过来时浑身无力，轻罗见她醒了，连忙吩咐宫女端上淡粥，“主子睡了一天一夜，必是饿了，太医吩咐主子这几日要用清淡的膳食，奴婢便请了小厨房里的女官一直温着这粥。”

　　轻罗把她扶起来，拿了个秋香色绣文竹软枕垫在身后。

　　“太后娘娘可有吩咐什么？”贺沐华揉揉太阳穴，声音比以往更虚弱些。

　　轻罗张嘴，还未说些什么，拂云领着四个宫女进来了，“贺主子醒了？太后娘娘说了，让您生了病就好好休息，念佛诵经也不急于这几日。”

　　拂云走到贺沐华眼前，屈膝福礼，笑着道，“娘娘特意嘱咐奴婢好好照顾您，待您好了再回娘娘身边。”

　　“这如何使得！拂云姑姑是太后娘娘的贴身女官，太后娘娘身边怎么缺得了您，妾这里不过一场小病，过几日就好，实在不用拂云姑姑亲自照料。”贺沐华连忙推托。

　　“贺主子，奴婢得听太后娘娘的吩咐，您也别让奴婢难做。”拂云为难地说道。

　　贺沐华也清楚，拂云说话做不得主，再三推托不成，也只能由她去了。

　　贺沐华养好病后，年关将至，文宣帝写完除夕夜要赐给大臣的福字后便封了笔。

　　大抵皇帝有了空闲，后宫妃子便分外殷勤，哪怕天寒地冻也无法阻挡她们想在御花园里偶遇文宣帝的脚步。

　　梅园里，贺沐华看着时不时就出现的贵人美人才人，嘴角抽了抽，“我们折好梅花枝后，早些回去吧！”

　　拂云应是。

　　也不知为何，按理说贺沐华病好之后拂云就该回到太后身边伺候，拂云在小佛堂待了半天后竟然又回到了朝云殿。

　　轻罗知道后没说什么，整个人却沉默了不少，再不像之前那样情绪外露。

　　贺沐华本就有意让她变得稳重些，便让她跟着拂云多学学，朝云殿内已经隐隐默认拂云为主事了。

　　如今她在康平宫日子过得是愈发舒适了，太后允她睡到早上辰正时分，中午照例休息一个时辰，晚间陪她到酉时用过晚膳即可。

　　贺沐华算了算，这就是现代她日思夜想的八小时工作制啊！

　　挑拣了几枝来得正好，枝头含蕾的梅花，贺沐华捧着出了梅园。

　　不远处，明黄色的御驾缓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