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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公开第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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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兰陵到姑苏,蓝曦臣一刻都不敢耽搁,在金麟台住了两晚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怎料再进门,云深不知处已经换了一番模样。
损坏最严重的雅室正厅已经清场,但破碎的栏杆和台阶还没有立刻补上,熏黑的墙壁正在粉刷,崭新的瓦片摞在残存的屋檐下,工匠扛着石材走来走去,农人将光秃秃的树苗载回原位……目之所及,皆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灾后重建景象。
蓝曦臣扶额,惭愧道:“府上忙乱,三弟见笑了。”
“哪里话,二哥怎还跟我见外。”金光瑶含着和煦的笑意,闲庭信步穿过工地,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奔波几日,二哥需要先稍作休息吗?”
“不必。”蓝曦臣摇摇头,叫住旁边经过的一名仙童。“‘忘机’和‘魏公子’伤势如何了?能下床走动了吗?”
“回禀宗主,魏公子仍在静室闭关,但……但含光君早就好了。”
“哦,他现在何处?”
不知何故,童子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哆哆嗦嗦朝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道:“那边。”
蓝曦臣和金光瑶同时望去。只见一堆虎背熊腰的石匠蹲在地上,凑成一个圆圈。他们往前走了两步,一个熟悉的嗓音断续飘来:
“——哎呀,你雕的这是什么呀,难看死了,卷云纹懂吗?不懂我教你啊,别乱刻。”
蓝曦臣眉尖抖了抖,唤道:“‘忘机’?”
人群散开,露出中间围着的人来。
“含光君”闻声回头,一身雪白的校服混在粗布衣裳间显眼极了。“哟,‘兄长’提前回来了?”他放下凿子,抖落身上的石屑,绽开一个笑脸道:“什么风把敛芳尊也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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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回心草诶!
“哇!定魄丸诶!”
“含光君”挨个检视堆在地上的盒子,每打开一个都要大惊小怪地赞叹一番。蓝曦臣尚能镇定地饮茶,金光瑶脸上的不忍直视之色变得越发明显了。
“啧啧,都是好东西啊……金宗主真是大方,”魏无羡期待地搓搓手,“虽说没什么用处,我还是勉为其难收下了,免得辜负敛芳尊的一番美意!”
“自作多情。”实在听不下去了,金凌忍不住插嘴道:“这可都是我小叔叔的珍藏,若不是看在泽芜君面子上,哪轮得到你用?还挑三拣四,不想要我就带回去!”
“阿凌,不得无礼。”金光瑶咳了一声。
“这哪里是挑拣了?我只是实话实说嘛……”魏无羡佯装委屈,绕着抹额,“又不是说只要是奇珍异草,吃下去就百病全消。其他的也就罢了,这九转还魂丹和驱邪退鬼散是几个意思?你要还谁的魂、退哪个鬼啊?”
“你——”好心好意送药过来却被抢白一顿,金凌赤着脸想反驳,看到他的脸,话却忘了一半。
明明白衣胜雪,明明缓带轻飘,这个“含光君”却没有半点仙门名士的自觉,拿着一套歪理地跟他胡搅蛮缠。皮囊果然是没有用的,魏婴的魂不论装在谁的舍里也还是那个魏婴。
“……你好歹现在也占着‘含光君’的舍,能不能……能不能……”他头疼道。
雅正?稳重?像个人样?不可能的!魏无羡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收敛”这两个字。
他死乞白赖地贴上去。“怎么,小金凌,对我有意见?”“含光君”一把捉住想要逃跑的少年,夹住他的脑袋,胡乱揉了一通,“‘含光君’也好,‘魏无羡’也罢,都是你大爷。不满意?忍着!”
听闻此言,在座者脸上都是一阵痉挛,只有一人露出一丝浅笑。
“多说无益。”
几人同时抬头,连脑袋被夹着的金凌也艰难地望向发声者的方向。
一直安静坐在东首的“魏无羡”放下茶盏,端端正正道:“有用无用,试试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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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不用送了,真的不用送了,小弟无能,实在帮不上什么忙。金麟台琐事甚多,我先行一步……丹药就留在这吧,二哥不用客气!二哥留步!二哥再会!”
“多谢蓝宗主款待!我功课甚多,就跟小叔叔回去了!思追景仪咱们以后再叙!不必留我!告辞!”
魏无羡看着叔侄两人逃命似的离开云深不知处,深深惋惜。
“蓝湛,你说他们怎这么快就走了?”他纳闷地问。
“魏无羡”横了他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还不是你?
是他吗……?魏无羡摸着下巴回忆着。
这三天,魏无羡将老参仙草灵丹妙药吃了个饱,三花聚顶紫气东来各种瑞兆看了个遍,人都快飞升了,舍也没换回来。气馁之下,行事就稍微奔放了些,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讲了些笑话,同敛芳尊开几个玩笑,逗逗金凌……明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他们都知道我是谁了嘛。”魏无羡毫无愧疚感地说。
蓝湛没有搭腔,此刻,他正在思量别的事情。
“魏婴。”
“嗯?”
“若一直这样,该当如何?”
魏无羡怔了怔,随即明白蓝湛所想。四大仙门之中,姑苏蓝氏、云梦江氏、兰陵金氏均已束手无策,只剩清河聂氏一家,怕也没什么指望。蓝曦臣穷尽手段无计可施,换舍这场闹剧,怕是已经无法收场了。
“若是一直这样……”他装模作样地拖长了调,做出深思熟虑的样子,却趁其不备,一把将蓝湛揽入怀内。
仗着自己现在高两寸,魏无羡将下巴搁在蓝湛肩上,蹭了蹭他的颊,惬意道:
“若是一直这样……也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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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君要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蓝家小辈都惊喜不已。蓝忘机虽严厉,但没有堂测,总归比蓝启仁好许多。其他人都欢呼雀跃,只有蓝思追心下迟疑:哪个含光君?
次日晨读时分,一道白色的身影推门而入,从容踏上讲台,转身——
“魏无羡”面无表情地看向整个教室:“晨读,开始。”
静默持续了三秒,欢呼声掀翻房顶,犹如烈火烹油,整个兰室都炸了锅。
“哇塞!”
“擦,老祖?!”
“快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蓝湛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竟有些被震慑到了。这帮小辈见了他向来都是毕恭毕敬噤若寒蝉,在“魏无羡”面前却这般亲切热络没大没小。
“早课开始!”“魏无羡”提高声音,苍白地强调一遍。可他的舍到底威压不足,不但没有人听,七嘴八舌的讨论反而愈演愈烈。
“魏前辈新衣服好合身啊!”
“这就算——礼成了?!”
“含光君不回来了吗?”
“魏无羡”佩着抹额,穿着雪白的校服,面对这一群吵吵嚷嚷少年,颇有悲愤之感。
“早就说了嘛,解释不清让我来。”
砰地一声,兰室大门再次打开,“含光君”一身黑衣,笑嘻嘻地迈进来。
不晓得是出于震惊还是敬畏,兰室瞬间鸦雀无声,仿佛被集体施了禁言术一般。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魏无羡。那位呢,才是你们的含光君。我们的舍出了点小问题,大家先将就着看吧。”
这一次的静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仿佛不敢相信似的,蓝景仪呆呆地转头看向白衣“魏无羡”,后者的目光掠过整个兰室时,也掠过了蓝景仪的。
他点了点头。
景仪脑子嗡的一声,整张脸撞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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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景仪鼻梁断了。
“好啊蓝西追,你早就资道了,连金凌都资道了。就系不告诉我对不对?真不够意西! 再也不泥你了!哼!”
“我错了还不行吗?”蓝思追哭丧着脸说,“魏前辈不让说,我也不知道你就会拉着……说那些啊!”
蓝景仪脸色一黑:“往系,不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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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受住初期的打击之后,云深不知处的小辈们迅速恢复了正常。之前一切反常都能解释得通,他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能够放下。换舍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长着魏无羡脸的含光君,再也不那么吓人了。但与此相对的是,含光君脸的魏前辈……实在太令人难以直视了。
从敛芳尊和金凌身上,魏无羡终于知道了自己现在的样子能给别人带来多大冲击。在身份彻底公开之后,他就对这种游戏乐此不疲。因为“含光君”还是比“魏无羡”高一点的,在穿着黑衣服晃荡两天之后,魏无羡又换回了姑苏的校服。于是,蓝氏子弟们,经常能在后山、习剑场、房梁、树下等等各种地方看到笑容满面的“含光君”,一不留神就撞个满怀。
聂怀桑上门求援的时候就碰见过一回,吓得忘记所求何事、屁滚尿流地逃下了山,待到问清原委,又乐颠颠地跑了回来。蓝曦臣起初以为清河聂氏有什么独门秘术可解此困,惊喜地将这个结义赠送的四弟迎入书房,结果寒暄半晌,对方殷殷切切地问了一句,能不能给他也换换。
魏无羡:“……”
蓝忘机:“……”
蓝曦臣:“……”
聂宗主不当宗主的理想最终也没能实现。毕竟,这事若是能想来就来,忘羡两人也不会被困在彼此的舍内这么长时间。该捉弄的都捉弄过,不适应的也都适应了,剩下的就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恬然。
“夷陵老祖蓝忘机,蓝氏双璧魏无羡听着多别扭啊,我想了个新号,不如,你叫夷陵君,我叫含光老祖,如何?”
“蓝湛蓝湛,我想喝酒了,保证就一口!一口也不行吗?唉……”
“哎呦我去辣死我了!水水水!这是你之前买的那家吗?我怎么觉得味道变了!”
断袖不算什么,换舍也不算什么,经历了这两桩大事的人神经已无比坚强。蓝景仪等人甚至自信地认为,自己已经达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界,毕竟,还有什么比“含光君”嬉皮笑脸地倒贴冷若冰霜的“魏无羡”更惊悚的场景呢?
但可惜,答案是有的。
那对换舍的断袖,决定成婚了。
那对换舍的断袖,决定明媒正娶地,高朋满座地,八抬大轿地,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