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地成巫》曾经会念经

21、落洞的少女

　　三人商量已定，倩怡和弗儿先回了土司府。
　　黄小鹤魂不守舍，忍不住还在思量着倩怡。正如倩怡不能接受他要接她们回去一样，黄小鹤也不能接受内卫的差事，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于江湖吧。他苦笑了一下，心里郁闷无比。
　　他的初恋，在今天还未开始便已宣告结束。这苦涩的滋味，撕裂的痛苦，在时隔多年以后，还是让他耿耿于怀。
　　所谓希望对方长大，不过是要求对方顺应自己意愿，接受自己安排的托词罢了。
　　听着马衷的呼噜声，黄小鹤直到一更天左右才从石屋偷偷溜出来，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他小心翼翼的来到土司府外府，却见整个土司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一阵阵鼓乐声从里面传来。
　　黄小鹤心道：莫非土司府嫁女，正好今晚摆酒宴不成？那我可要抓紧了，不然送亲的队伍出发，再想救人可就难了。想到这黄小鹤偷偷溜到内府西北角的院墙下。
　　他缩在墙角，紧紧盯着墙头，耳朵也张着，捕捉着一切动静。但除了远远传来的鼓乐声，也就是听到女子哭着唱道：“我
　　的爹，我的娘，前山秋橘棵棵黄，我和爹娘不久长，后山斑鸠咕咕叫，爹娘分别今来到，爹娘啊，女儿年幼做不得主，女儿万事只能由人，怎好离娘出远门。。。”
　　歌声断断续续，凄凉婉转，这便是苗女的哭嫁了，是苗族少女在出嫁前表达对父母亲人的离别之情，在出嫁前一天晚上必要一群女眷陪着新娘哭到天明。
　　谯楼这时打过了二更，黄小鹤看看墙头，没有丝毫动静。他内心不由焦急起来。莫非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想到变故他更加心急，便掏出附送的那根飞索，一甩手勾住墙头，三下两下就爬上墙。
　　他拿到这根飞索是准备打猎用的。却没成想他第一次使用竟是用来爬墙。
　　黄小鹤运用起巫瞳术四下打量，入目是一片小小的院落，有着四五个房间，但是整个院落黑灯瞎火，没有人声，想必是住在这里的侍女们都到前面帮忙去了。
　　黄小鹤不再迟疑，也不下墙，在院墙上猫着腰继续往前走去，远远地看到土司府中央一个院落里人声鼎沸，笑语宣盈，想必是土司老爷正在大宴宾客的地方。
　　他思索片刻，在附近找了一个没人的院落落下地来。却见院落里晾晒着一些仆人的衣物，黄小鹤也不讲客气，当下扯了一套衣裤穿上，扮作一个仆人模样。然后小心的顺着院落之间的通道往前摸去。
　　如果在内府穿着卫兵的衣服，会被人一眼看出来不该出现在这里。也是他运气好，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其他人，
　　他想倩怡和弗儿既是小姐陪嫁的丫头，定是陪着小姐在房中，不可能在酒宴上抛头露面的，因此想循着哭声前去寻找。但等他此时想要凝神静听的时候，那哭声却已消失了。
　　正当他彷徨无计的时候，却听有人喊道：“那谁，你赶紧过来。”
　　黄小鹤闻言一看，一个老者正站在通道前方拐角处向他招手。他想如果现在被人发现，只怕逃不出去了，于是硬着头皮赶紧小跑过去，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弯腰向那老者行了一礼。
　　那老者不耐烦的说道：“你是哪个管事手下，今日府里正在办大事，都像你这样没头苍蝇一样胡闯乱跑，要是被老爷看到了，仔细你的皮。”
　　说着也不等黄小鹤回答，就一挥手道：“你跟着他们几个将这些食盒抬到小姐那里，等各位太太小姐用完宵夜，再将食盒抬回厨房。”
　　黄小鹤往老者身后一看，却见三个仆人手里都拿着食盒在那里等候，心想，自己正愁找不到那个小姐，这不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么，连忙点头称是，从第三个仆人手里接过一个食盒，排在了最后。
　　跟随着这几个仆人，七弯八扭走到一个院落前，这院落大门紧闭，门口挂着四只巨大的红灯笼，每个上面都贴了一个喜字。大门前站着十来个彪形大汉，穿着统一的卫兵服饰，腰间都悬挂着苗刀，笔挺的分列在大门两旁，一动不动，守卫甚严。
　　为首的仆人上去敲了敲门，隔了一会，有一个中年仆妇把门打开，问明来意后，才有几个年龄差不多的仆妇走出门来，接过仆人们手上的食盒，吩咐他们在门前等候，便退回门里马上关门，再无一句多话。
　　黄小鹤哪肯这个时候停留在此，乘人不备转身沿着通道就往这间院子的后墙走去。黄小鹤看看左右无人，立即扔出飞索，爬上院墙。
　　院子里面靠近后墙的地方正好有一棵大树，黄小鹤一跃，悄无声息来到大树上。
　　站在大树上，黄小鹤这才发现这个院子是前后两进，前院有许多人走动，而后院却是一个花园，一方池塘在花园的中间，池塘上有曲折游廊与对面一座亭子相连。
　　池塘右侧却有几间房屋，里面灯火通明，但听不到一点声音，房门处有两个仆妇摸样的人守着，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黄小鹤心下奇怪，待嫁的新娘院子里怎会如此冷清？他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手上用力向池塘投去。
　　那两名仆妇听几声水响，对望一眼，就飞速向池塘扑去，但池塘里没有任何动静，黄小鹤看到两名仆妇露出狐疑的目光，接着她们就上了游廊，急急向对面的亭子跑去。
　　黄小鹤轻轻一跃跳下大树，没发出一点声音，几步窜到房屋墙根底下，未等站稳，就听得那两个仆妇返回的声音，当下他也来不及细想，伸手推门，那门却没锁，轻轻一推便打开了，黄小鹤立即进房，反手把门掩上。
　　他这才仔细打量这个房间，房中只有两把圈椅，另有一床，床上却躺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身红色嫁衣，双目圆睁，眼露惊恐之色。
　　最奇怪的是这少女竟然被一根绳子绑住，头饰上的一些面纱巾放下挡住了面容，纱巾下露出的嘴里还塞着一团白布。
　　这时就听到外面仆妇已经到了房门前，黄小鹤赶忙用食指按在自己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身形一矮就钻到那少女床下。刚隐住身形，就听得那仆妇推门进来，查看一番后才退了出去，想是没有发现屋内有什么异状。
　　黄小鹤待那仆妇出去，立即从床下爬出，一边轻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被人绑在这里？”一边望向房门，担心会惊动那两人。
　　他半晌未听到那少女答复，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忘了那少女嘴里还塞着东西。他连忙掀开纱巾，却露出一绝美的脸来，黄小鹤此时没心思细看，便一手捏住少女脸颊，另一只手将少女嘴里白布掏出。
　　那少女甚是机灵，虽然恼恨黄小鹤举止粗鲁，但嘴里白布被拿出后，只是轻声说道：“我是土司的女儿霭蘅，你又是何人，怎么来到这里？”
　　黄小鹤答道：“我叫黄小鹤，误打误撞来到这里，你这是怎么回事，需要帮忙么？”
　　霭蘅微嗔的看了一眼黄小鹤，心说我被绑成这样了，你说需不需要？看到黄小鹤穿着仆人的衣服，年纪不大，这才压住不满说道：“外面是霭吉手下的人，他想用我的血脉让土司府的巫灵分灵，所以将我绑在这里，明早就送到禁地去献祭。”
　　“啊？”黄小鹤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外面都说你准备出嫁，你是土司的女儿，霭吉怎么敢对你做这种事，你爹难道不管么？”
　　霭蘅冷笑一声：“什么出嫁，是送我去落洞。我爹十几位夫人，三十多个子女，他管的过来么？再说我娘死得早，在这府中只有我最不受人待见，你明白了么。”
　　黄小鹤一时语塞，这都是什么事啊。苗人传说未婚嫁的少女如果被神洞大王看中，大王会用神力，让她眼睛光亮，性情纯和，体味芬芳，平时贞静自处，一心等待着洞神将在选定的吉日驾云乘虹前来迎娶她。这些少女非常可怜，十有八九会被族人放到五彩的轿子中，抬着送到神洞里面，再也出不来。
　　霭蘅眼珠一红，继续说道：“土司府的女儿，每十三年就会有一个要嫁给禁地神洞的洞主，因为每隔十三年神洞洞主就会分灵一次，这次我就是为霭翠预备的。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又不懂，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逃出去？”
　　黄小鹤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我不懂？他也懒得和她解释这些，只是说道：“救你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救另一个叫弗儿的女子，救了她后才能一起走。”
　　“是河上村来的那个弗儿，对了，还有一个叫倩怡的？”
　　“你知道她们？”黄小鹤大喜，急忙问道：“你知道她们在哪？我找到她们再顺便带你一起出去。”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那个弗儿是你的小情人？”
　　古语说的没错啊，不管什么样的女孩子，都有着一颗八卦的心。这个紧要关头你还有心思打听这个。于是他闷声说道：“不是。”
　　霭蘅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说道：“我也觉得不是，就你这长相，应该没女孩子主动喜欢你，你应该是对弗儿单恋吧。倒看不出来你还是有情有义的。”
　　她对黄小鹤马上就要暴走的表情视若无睹，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只可惜你再也见不到她们了，她们被选作我的陪嫁丫头，明早要陪我一起去落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