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荼蘼开几许》沐紫慕橙

18、忘忧

　　黎明拂晓之际，无珏再度清醒，他再次抱起水若冰，慢慢向断情阁走回去，香浮早就等在了无珏的院子里。

　　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人，香浮知道多说已然无益，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了结这件事，她想到了一个人，也许他可以帮助自己，为了珏儿，势必要求上门去。

　　“珏儿，你想好了吗？如果你选择放弃，姑姑就帮你善后，如果你还是要一意孤行，那姑姑只能为你祈祷，还有，你要想想你母亲，她纵然有千般不是，可她生你时也差点丢了性命，连你也要抛弃她吗？”

　　无珏想起他的母亲怜影，即便伤的再重再痛，血浓于水的母子之情也是割舍不掉的，人生在世，他要守护的不只是他的爱情，还有他的亲情。

　　在这个两难的分岔路口，他的双脚早已替他选好了前路，只是他迟迟不肯迈步，总是忍不住回头张望另一边的风景，可是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姑姑，我想好了，我愿意放手，只要她能平安无事，我愿意倾我所有，哪怕余生都再无欢愉，我也心甘情愿，能遇到她已经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做人真的不该太贪心。”

　　他说的那么心酸，回想初次相遇那个狡黠灵动的她，他只求可以用一切换回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僵直的躺在那里，他希望水若冰可以再站起身，笑魇如花，哪怕对方再不是他。

　　香浮出了断情阁一直向西行，正午时分到了一座幽谷，谷口立着一块石碑，刻着“悔谷”二字，谷里种满了幽昙花，走到尽头是一座小木屋。

　　屋里一个中年男子正在研究医书，木门被轻轻推开，香浮一眼就认出了坐着的男子，尽管岁月已在他的鬓角留下痕迹，再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一时间竟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那个男人一直埋首医书，丝毫没发现她，或者说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来看他。

　　“黎渊，是你吗？”

　　她知道这个人就是墨渊，可是她还是希望可以听他亲口说出来。

　　男子闻言惊诧的抬起头，久久没做反应，已经多久没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了，久到他都以为是自己幻听。

　　“黎渊”香浮看他没反应，又叫了他一声

　　“浮儿，是你，竟然真的是你，我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

　　他多怕自己一出声梦就会醒，又会回到以前孤苦凄清的日子，这一天他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却在成真的这一刻哽咽了。

　　“是我，多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

　　“不，我老了，两鬓都已生出白发，倒是你，总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

　　黎渊并没有撒谎，无论香浮变成什么样子，在他眼里永远都是那个明媚的少女，带着两个深深的酒窝，一笑起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我。。。”

　　香浮本来打算好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多年后的第一次相见，她也只是有求于他，这让她羞于启齿。

　　“浮儿还是应该和以前一样，有什么就直说，我还是当年的我。”

　　黎渊的话让香浮眼角开始湿润，他还是当年的他，可是自己是否还是当年的自己呢？

　　“我今日来，是希望向你讨两颗忘忧，你这里还有吗？”

　　“忘忧？你为什么突然要忘忧？”墨渊站起身

　　“是为了两个可怜的孩子，只有服了忘忧他们才能活下去。”

　　香浮想起断情阁里的无珏和水若冰，他们还在等着自己，而且她不想再留在这里，确切的说是她不敢，当年是她弃黎渊而去，她还有什么脸面留下呢？

　　“你既然不想多说，我也不会再问，只是服了这忘忧，是没有解药的，除非死。”他再三强调

　　“那会不会有例外？”香浮之所以来这里寻药，就是知道忘忧的药性，他们还是忘得干干净净才好

　　“应该不会，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发现任何能解忘忧的东西。”黎渊摇了摇头

　　他转身去后面的暗格，拿出了一个深蓝色的瓷瓶，瓶身上刻着七个小字：往事随风尽是空

　　黎渊把瓷瓶递给香浮，香浮却迟迟不接，只是望着他。

　　“当年，当年你”香浮没有问下去，她怕听到那个残忍的答案

　　而黎渊却因为香浮的几个字僵住了，她终究是在意的，甚至有些恨意吧，所以这些年即便离得这样近，却从来没进过谷里，如果回到当年，他绝不会再做出那样错误的决定。

　　香浮看着黎渊的表情，她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是恨自己的吧？

　　所以即使把居所建的离断情阁这样近，也从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悔谷，悔谷，他悔的究竟是什么？

　　屋里顿时安静了，再没有一点声音，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他们之间明明仅一桌之隔，却因为最后的只字片语，变得咫尺天涯。

　　谁都没有勇气再去提，当年......多么讳莫如深的两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香浮想起无珏还在等自己，终于平复了心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酿的苦果就要自己尝，实在不该再来打扰黎渊的生活，她接过瓷瓶，努力扬起一个微笑，尽管未到眼底。

　　“谢谢你！”再没有任何犹豫，香浮转身离去

　　她每走一步都很疼，下一次是不是再没有理由来见他？

　　原来这些年她只是自欺欺人，以为不去想就可以忘记，其实那些懊悔一直都在看不见的地方肆虐。

　　黎渊想要开口挽留，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停住了，他有什么资格呢？

　　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