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以聘》晚春寒

9、第 9 章

　　“什么跑了？”

　　姜梁来不及收敛情绪，面上满是惊愕。

　　“听……听江府的下人说，江……江小姐跑了。”

　　“你说清楚点？”姜梁气得踹了他一脚。

　　萧逸倒是没什么情绪显露，反倒是给他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劝道：“你别急，喝口水再慢慢说。”

　　侍卫诚惶诚恐，赶忙跪下，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江府下人说江小姐对我们用了缓兵之计，目的就是骗我们将她送回秀洲。她在秀洲原有个青梅竹马的郎君，要不是圣旨传到了秀洲，如今怕是......孩子都有了。她借此机会回来就是为了将生米煮成熟饭，避免远嫁去京城。”

　　“她有郎君？”萧逸淡淡开口，而后笑了笑，说“倒也寻常。”

　　毕竟那样张扬明媚的女子，怎么会没个中意的人呢。

　　“她竟然耍我？”姜梁气得又踢了一脚柱子，冷声道，“你可知她去哪里了？”

　　“这……属下不知，只知道江小姐往城南跑了。”侍卫说完，就规规矩矩退到一边。

　　城南土地庙，谷柠踹了好几脚，都没能把土地公唤出来。

　　她不死心似地，抓起神像前的蜡烛往神像前晃了晃，说道：“你要再不出来，就别怪我烧了你这土地庙。你要知道，这富裕繁华的秀洲可就那么一座土地庙。到时候无处可去，可别怪我心狠哦。”

　　秀洲以江家为大，江百万信奉谷神，几乎所有的神庙都在供奉谷神，别的神仙有一座庙已经不错了，更别说这小小的土地庙。

　　说着，谷柠真将蜡烛往神像上烧去，神像很快就黑了一角。

　　一片浓烟中，终于有个不到一米的小老头冲了出来。

　　“别烧了，别烧了。”他急得去拍神像上的火光，却被弹出去老远。

　　纵使作为土地公，他也不能阻止自己神像被烧成灰。

　　这就是凡人和驻守凡间这些小神仙的界限。

　　只可看的，是碰不到的。这也是他不出来见谷柠的原因。

　　“怎么？舍得出来了？”谷柠往神像前的蒲团上一坐，不满地瞪着土地公。

　　“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土地公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大有来头，赶紧对着谷柠拜了又拜。

　　谷柠轻轻一吹，那点火光就熄灭了。她抬手又一擦，神像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你……”土地公神色复杂，总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

　　“我什么？今晚送我去江百万的梦里。”谷柠说完，又说道，“我在人间玩玩，你出去不要乱说。”

　　土地公这才反应过来，以为是她又来怪自己地不好，赶紧对着她拜了又拜。

　　“姑奶奶，你怎么又来了？那地好不好真不是我们土地公能决定的，您这怪我也没用啊？”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又试探着问道：“这等小事，您怎么……”就麻烦我呢？

　　“就是这点小事不想自己做，嫌麻烦才来找你啊。”谷柠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土地公擦了擦不存在的汗，他在人间就属和谷神有缘，处处都能见到。

　　以往的时候，她都是怪他地不好，种不出好东西。这还是第一次“和颜悦色”找他帮忙。

　　谷柠来时跑得快，回去却怎么都觉得走不动了。

　　这副身子实在是弱，稍微累一点就喘得不行。

　　她走出土地庙，赶紧寻个凉亭休息。

　　坐了会儿又觉得困，想到晚上要熬夜，她准备就在这亭子睡会儿再走。

　　想着，她将鞋袜踢掉，往长木椅上就躺了下去。

　　睡得正迷糊，她突然听到有声音在她耳边吵来吵去，跟苍蝇似的让人烦。

　　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就见一青衣男子正坐在她面前。

　　“江江，你回来了？”

　　谷柠“......”

　　这谁啊？

　　她在脑子里仔细想了一番，才从江谷柠的记忆里找出这么一个人。

　　她那见过三次却非她不娶的远房表哥，林升。

　　“江江，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林升拉着她的衣摆小心询问，一双眼睛使劲眨啊眨，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谷柠翻了个白眼，这人和江谷柠的三次见面都是借钱。第三次借钱的理由还是置办聘礼来提亲，结果一去不回。如今，竟然还敢厚着脸皮找过来。

　　谷柠冷冷笑了一声，抓住他的衣领怒道：“聘礼呢？”

　　她说着，伸出另一只手，冷冷地盯着林升。

　　“聘......聘礼.......”林升支支吾吾，解释不出来。

　　“赶紧给，不然送......你去见官。”

　　她本想说“弄死你”，硬生生改了口。

　　林升拉着她衣摆的手退了回去，转而揉着自己的衣摆，不说话。

　　谷柠见他不给，一下子爬起来，指着林升说道：“你跟我来。”

　　林升以为她就是耍脾气，赶紧屁颠屁颠跟上了。

　　凉亭外的假山后。

　　“公子，我就说......”侍卫话说到一半，被姜梁瞪了一眼，只好闭嘴。

　　从他们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林升小媳妇一般含情跟着的模样。

　　“去给我查查这是个什么东西？”姜梁冷哼了一声，甩了甩手。

　　“阿梁，都说了不必白费力。”萧逸远远看着凉亭内的两人，眸光淡淡疏离。

　　姜梁不理他，自顾自走了。

　　谷柠把林升拉到“清欢小馆”面前，一脚把他踹到门口，笑着说道：“三天之内把钱给我全部拿回来，不然你就给我这里面赚，什么时候凑够钱了什么时候出来。”

　　清欢小馆在秀洲也算是有名，北有秀洲独秀，南有清欢小馆，都是些人寻乐子的地方。

　　只是那秀洲独秀全是婀娜多姿的女子，这清欢小馆则都是些清隽秀丽的男子。

　　林升见谷柠是真存了要将他送进去的决心，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江江，你不能这么对我。”林升跪坐着扑过来，拉着谷柠裙摆求饶，说道，“那些钱我都给慈善堂救助孤儿了，我也想早日凑够聘礼去江家提亲，可你也知道，姑父他看不上我，就是嫌我家贫读书少，我才想让那些孩子都能读书，别效仿我......”

　　林升说得情真意切，时不时偷瞄谷柠几眼。见谷柠不相信，又赶紧说道：“我可以带你去看。”

　　谷柠俯视着他，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但她也没给林升便宜，在边上寻了个人力车，一屁股坐上去，指挥着林升：“走吧。”

　　林升见她性情大变，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亲自在前面拉车。

　　谷柠不知从哪里搞了把折扇，边挥着扇子扇风边催着林升：“快点儿你倒是，没吃饭吗？”

　　林升感到肩膀都开始肿痛，有苦难言，只能更加卖力地拉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谷柠性情大变，但他还是坚信这个柔弱好骗的表妹对他一往情深，如今只是小小的惩戒罢了。

　　一炷香后，两人来到了慈善堂。

　　一中年男人见他们到来，笑着迎上来，对着林升千恩万谢。

　　“林公子，您来了？”他偷瞄了谷柠一眼，继续说道，“孩子们都很好，大娃今日的功课都写完了，如今正在院子里练书法呢，说是要写一副‘救苦救难菩萨’送给您呢。”

　　“救苦救难菩萨？”谷柠出声，有些好笑。

　　“江江，你不知道，大娃错过了读书的年龄，如今学得不是很好，但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林升借机对着男人眨眼，生怕他再说点什么。

　　“是的，只是孩子们都大了，营养有些跟不上。”男人状似无意说道，“还得麻烦林公子再想想办法。”

　　“莫叔，辛苦你照顾孩子们了。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绝不会让孩子们吃苦。”林升有模有样地说着，暗自看了谷柠一眼。

　　谷柠翻了个白眼，合着你的办法就是在我这里骗是吧？

　　她扫了慈善堂几眼，想起有事要做，冷哼一声，走了。

　　“江江，江江......”林升假意追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塞给莫叔一锭银子。

　　“江江，我送你回去。”林升追上来，讨好地看着谷柠。

　　“今天有事，改日再找你......”谷柠瞥了他一眼，拦了个驴车走了。

　　林升还想追上去，谷柠没给他机会。

　　谷柠回到江府之后，先是大吃大喝了一顿，而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嘱咐黎安往客栈送东西。

　　“小姐，这是......”黎安看着手中的一枝桃花，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送到逸王手中，就说......”谷柠想了想，将自己看过的话本子都搜刮了一遍，才又说道，“就说‘吾爱有三，良辰美景公子。’”

　　“什么？”黎安瞪大双眼，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什么什么？让你去就赶紧去。”谷柠忙着补觉，懒得再跟她说。

　　黎安将桃花掩在油纸伞中，站在客栈门口好半晌，才做好心理准备走进去。

　　侍卫打开门，姜梁率先看了过来，见就她一人，没给好脸色。

　　萧逸倒如往常一样客气，细细问她：“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黎安支支吾吾半天，才狠了狠心，将桃花塞到萧逸怀里，快速说道，“我家小姐让我给王爷带句话‘吾爱有三，良辰美景公子’。”

　　说完，也不等萧逸反应，她一骨碌跑了。

　　活了这么多年，跟着她性情大变的小姐，是真丢人。

　　“哈哈哈......”姜梁气急败坏，大声笑了起来。

　　他指着萧逸，大声说道：“良辰美景好去处，赏心乐事还得是公子啊。”

　　萧逸愣愣地看着怀中的桃花，没来得及碰一下，就被姜梁抢了过去。

　　他看了这桃花一眼，笑得更大声了。

　　“子逸，多有意思啊，这左边的花瓣52朵，右边的独独3朵。”姜梁说着又要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他拿着花感叹：“都说秀洲民风开放，一女吃两家饭也是常事。这江小姐还真是吃着碗里的还不忘安抚锅里的啊。”

　　萧逸脸色没变，耳垂却肉眼可见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