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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禁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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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云熙,说什么胡话呢?”润玉笑道,仿佛并未体会到云熙那句冷语里的悲愤:“我们这样不好吗?” 他抬手试图抚过那倔强的眉,愤怒的眼,似乎想拂去那其中的愤懑之情。
云熙把脸转到一边,避过他的手:“天帝陛下,请不要把人当傻子。刚到璇玑宫,我确实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这一切实在是太出乎我所受到的教育和认知,这有拿梦境才能解释得通。然而这梦也未免太漫长太真实,加上今天邝露的异常反应,让我确认自己并不是在一场梦里,而是在某个真实存在的空间。这段时间你们心知肚明地看着我把这当成梦境来放纵,是不是特别觉得特别可笑?我不想去追究你们到底是合谋诱拐还是非法拘禁,请立刻把我送回去。这段日子我就当是真是做了一场梦。”
看着冷冷的云熙,润玉柔声道:“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可是,你可知我是真的爱你。你知道我第一次从镜子里看到你的感觉吗?我一个人孤寂了几十万年。我寻找了几十万年春天,直到我看到了你的笑。当时我便想,只要能每天看到你对我笑,这辈子便别无他求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珍惜这段日子。我知道你把它当成了一场梦,你可知道,我也把它当成了一场梦,一场我苦求了一生终于得来的梦,我又怎会嘲笑你。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你不也觉得满足吗?让我们长长久久继续这种幸福不好吗?我们可以每天一起煎茶烹酒,调琴赏花,可以尽情逍遥一世。何必一定要回到肮脏的尘世去过那须臾短暂的人生,还要受尽轮回之苦?”
云熙冷笑道:“天帝陛下,那是你的幸福,并不是我的。你是得到了你想要的,而我算是个什么东西呢?男宠?玩物?还是陛下的禁脔?我恋着那肮脏的尘世,因为只有在那里,我才是我自己,是个有思想有追求有尊严的堂堂正正的人!”
润玉红了眼眶:“不是这样的,云熙你知道,我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如果你不喜欢,以后都是我在下面好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肯留下来。” 说毕主动俯身低头下去。
随着某个部位的一暖,云熙心里也一软:“润玉你别这样。这不是谁上谁下的问题。这样,你要的不过是我这张脸和这个身体。你是天帝,用仙术变个一样的我出来不行吗?他可以长长久久地陪着你。”
润玉抬起头,凄然笑道:“我要那个他有何用?我爱的是你,要的也是你。纵然他有着跟你一样的容貌体态,但也不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离开?”
对着这般深情的天帝,云熙觉得振振有词的自己居然理亏了。“怎么会这样?明明是他欺人太甚。”他理了理逻辑:“润玉,你可知道,两个独立的人,要想长长久久在一起,先决条件是这两个人互相坦诚两情相悦。你欺瞒我的处境在先,强迫我的情感在后,你我之间,何来长长久久的可能?”
润玉坐直身子:难道自己一直是自作多情?不可能的!他用力扳过云熙的脸对着自己:“你是说,你从来没爱过我?我不信。那这段日子你对我的热情算什么?”
一直以来,润玉特别钟爱云熙的嘴,因为那里有花蜜,那里有魔力,那里有他快乐的源泉。然而今天,他觉得那张嘴特别可恶。
果然,那可恶的花蜜嘴里传来轻飘飘冷冰冰的几句:“天帝陛下,自始至终我只是把你当成春梦里的欢好对象而已。现在既然梦醒,便该一拍两散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啊!
原来自己果然是个万年孤寂的命理。任凭如何步步为营,任凭如何小心翼翼,最终到头来,都是个被抛弃的凄惨结局。孑然一身,心碎神殇。
只是,凭什么!
凭什么别人就能如花美眷百年好合?凭什么别人就能相濡以沫天伦团圆?凭什么自己拼到伤痕累累却依然两手空空?
本座不是天帝吗?本座不是这六界至高无上的主吗?难道不是一切都该由本座掌控吗?
还有什么事,是本座办不到的吗?
云熙惊恐地看向润玉,看着他血红的眼,狰狞的脸,以及,他那突然变幻的让人骇然的下半身——那分明是条龙尾:雪白的鳞片,雄劲的龙爪,以及,那杀气腾腾的某个部位。
云熙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第一个说出那五个字的人,肯定没见过龙的真身。否则,那五个字该是:
潘、龙、邓、小、闲
眼前突然一黑,原来是那飞舞张扬的龙尾,打灭了殿里的灯具。
黑暗里,腥气越来越近,冰冷的龙尾缠绕上来,粗糙的鳞片在柔嫩的肌肤上划出道道血痕。云熙惊慌待逃,却发现双手各被锁链锁住,锁链那头被死死的连在床头。逃无可逃之下,只能蜷起身,迎接那即将到来的恐怖。
终于,两人,不,一人一龙,开始了近身肉搏。黑暗里只听见粗重的喘息声,由于双方实力悬殊,很快便分出了胜负。
润玉一个挺身,重击之下云熙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便晕了过去。
那嗜血的野兽杀红了眼,招招见底,似乎要将人钉死在身下。
或许,只有这样,你才能永远不离开我?
或许,只有这样,我们才是我们,我们才能融为一体,而不是你是你,我是我?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向不公的世界申讨一个公平的结果?
那晚云熙在地狱和天堂间来回了很多遍,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天帝一怒,十方俱灭。
天终于亮了,借着晨光,润玉看清了自己的杰作。
遍体鳞伤,触目惊心。
如果说他曾经是高洁的云,现在就是灰败的絮。七零八落,不成模样。
如果说他曾经是一株名品,现在就是一条残枝。花叶零落,踏践成泥。
如果说他曾经是一汪春水,现在就是一滩死水,黯淡绝望,了无生趣。
然而,那嘴,虽然已经干枯龟裂,虽然传出的声音已经嘶哑无力,却依然同样的可恶。
“润玉,你放了我吧。” 他依然求道。
润玉转身离开。
从那天起,云熙手腕上的铁链便再也没被解开过。他成了他形容过的一种生物——禁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