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长姐逍遥田》笙声如诉

71、教导虎生

　　后来，还是虎生实在忍不住了，这才急道：“姐姐……我错了！你别赶我走，我没有父母亲人，只有你和虎妈了。你不要让我跟我虎妈分开，好不好……”
　　邓伊伊不动声色的抬眼，那漂亮的宛如白玉似的脸蛋，珍珠似的泪滴子居然还真一滴滴不要钱的掉着。若是个颜值太次的青蛙丑男，恐怕让人看了只觉恶心。奈何偏是眼前这位堪称男版林黛玉的野兽孩，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好不怜惜。谁要是观此美景依旧没有半点心软，谁就特么的不是人。
　　真不知道简单粗暴的野兽群里，咋养出这种心机boy？
　　而自诩聪明的她，偏偏还就被他吃的死死的。真是色令智昏害死人啊！原来不仅是男人会被美人迷了心窍，女人也会被男人给迷的七荤八素。
　　赶紧阖住眸子撇过脸，绝对不能再上当了！
　　“你为何害怕我赶你离开？”邓伊伊够了他哭得可怜兮兮的样子，直接了当道：“或许说……你既然害怕我赶你离开，那为何要在背地里欺负我妹妹？”
　　虎生一怔，可怜兮兮的脸上，几颗珠子瞬间凝固了似的。都差点儿让人以为，那背地里玩阴刀子的，压根不是他一样。
　　不等虎生回答，邓伊伊便猛地从桌子前站了起来，在这四四方方的包厢里，一身碧绿青衫的邓伊伊，来回悠然信步。过了会儿，这才道——
　　“刚从野兽群里出来不到两个月，说话都流利的不像话；听方维说他给你上课的第一天，就对三字经百家姓倒背如流。家里买的几本书，你才不到十来天就一字不漏一清二楚了。现在这才多久，你就会耍心眼欺负人了。你可真本事！”
　　坐在后面桌子后的虎生，也慢慢站了起来，站在邓伊伊背后委屈的垂着脑袋，啥也不说，也不反驳，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邓伊伊没理会，长身青衫，如玉而立，短短身材，却偏有种顶天立地之感：“我的妹妹我清楚，菁菁温柔稳重，双双直爽鲁莽，美美单纯懒笨，也就俐俐还算聪明伶俐点。我们五姐妹，都是普通人，压根没一个能比得上你。我们没你聪明能耐也罢了，偏还都是女孩，未来的也不过是这个社会言行都受尽约束的妇道人家。可你是男孩，还这么漂亮，这么聪明，我想就算放在京城里也是不多见的。我可以出钱给你上学堂，还害怕你这副样貌以后给你招麻烦，打算把你培养成一个文武双全的俊杰……妹妹们身上用不上，家里几乎大多数钱也只能用在培养你。我以为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仅仅只有血缘，相逢即是有缘，我是把你当成亲弟弟看待的。甚至因为你的性别、出色，在你身上投注的心力比我四个妹妹还更多。我自认萍水相逢却视你如手足亲人，对你问心无愧。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邓伊伊小小身子却挺拔如竹，面生冷意，目中含厉，字字如血、句句似刀，饱含着失望与愤怒，控诉着内心积压了好些的不满。虽然说的有些多，意思也复杂些，可她相信，他能听得懂。
　　她越说语气越低沉，虎生的眼泪渐渐地消失了，冰雕玉琢般的脸孔陷入了彷徨无措中，像是凛冽寒风中被风吹雨晒的枯木。
　　如果说在邓伊伊开口之前，他脑子里只想着如何用自己的聪明重新获取姐姐的信任，压根没有对之前所做事情的反省。可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尤其是听到，姐姐竟然为他打算了这么多？是呢！因为她们是妹妹，是女孩，所以想投注多少心力也是徒劳。而在他来了家里后，他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却成了拥有最多的人。
　　其实他也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他只是太闷了想找点乐子而已。以前丛林生存法则里，纵使性属荒野还没有学会说话，他便已经学会了算计那些笨拙的野兽，为他们母子猎取猎物用以生存。除了奶他长大的虎妈，他几乎已经习惯了戏耍任何被他看起来蠢笨的家伙。
　　直到有朝一日遇上邓伊伊，那个跳出来跟他抢夺猎物的……跟他长得差不多的家伙。她聪明的出手援助虎妈让他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觉得这个长得跟他挺像的家伙还蛮厉害。后来他和虎妈来到了她的家里生活，但他却无法容忍……姐姐也是聪明的，可姐姐的妹妹们，怎么那么笨呢？比森林里的狗熊还笨。于是他忍不住开始戏弄狗熊一样的戏弄她们。他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没想到大姐居然这么生气？
　　“对不起，姐。我错了，以后我不会再欺负姐妹了！我不知道姐姐你这么生气，我只是太闷了，以为随便玩玩没什么。我不知道姐你为我考虑了那么多……”
　　虎生猛地跪倒在地，依旧泪眼婆娑，好不可怜。也不知道他一个男孩，哪来那么多眼泪？尤其是前几天还在树林里劈死野猪呢！丫丫的，人前乖巧可怜，人后凶猛无敌，这到底什么品种？
　　望着这样彷徨、害怕又有些战栗的虎生，邓伊伊是真的生气了，妈蛋，劳资疼你入骨，你特么背着劳资欺负劳资的妹妹。而且……他还是不懂他到底错在哪儿了？他以为她生气只是因为他戏耍欺负了妹妹么？
　　杨宁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虎生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居然也忍不住大着胆子说情：“主子，虎生少爷想必只是家里待闷了，搞些恶作剧。男孩子小时候就是比女孩调皮些……”
　　邓伊伊睨了他一眼，没说话。恶作剧吗？或许如果是个孩子的话当然可以被原谅，就怕他以后还对着她耍心眼。所以，小孩的第一次教育绝对重要。俯视着面前跪着的虎生，她完全没有让他站起来的心思，无奈的摇摇头，道：“虎生，你那么聪明，难道就猜不到我真正生气的原因吗？”
　　虎生抬起茫然的眸子，如同璀璨的阳光从薄雾里渐渐渗透，灵气逼人。似是静待神的垂询，似是默等王的训言。
　　“你可知我们姐妹曾经在原来的邓家，被一家子明里暗里的欺负吗？好不容易我另立门户，终于让我们姐妹过上好日子了，你又背后给我玩儿阴刀子？虎生，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姐真正生气的原因是你对我们姐妹、对我耍心眼，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背后玩儿阴刀子！你知道我有多痛恨背后使刀子的小人吗？”
　　虎生一双黑玉般的瞳仁，在望着邓伊伊愤怒的面庞时，一瞬间像是通透的明镜，像是醍醐灌顶般，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耍心眼？背后玩儿阴刀子？似乎……进入人群几个月不到的虎生，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原来他无意识的戏耍，竟然便是人间小人惯使的招数。而这……完全是他无意识的，无师自通、天生就会的。
　　邓伊伊越说越气愤，似是要把自发现被虎生欺骗的愤懑，全都一股脑的发泄出来。然而当她看到虎生被她说的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的样子，又不由得心软了。
　　或许，那只是一个孩子的恶作剧。邓伊伊善意的这么想着。
　　邓伊伊叹道：“你今个儿耍心眼的对象如果是外人，是欺负你的敌人、坏人，我都没意见。可你偏偏对准的是我们……你知道那种被疼爱的人欺骗是什么样的感觉吗？”说到这儿，看着那不知是真的认错还是装模作样的男孩，邓伊伊忽然有些使不出力气的感觉：“我知道你自诩聪明，在森林里那么多野兽群里，你跟虎妈一人一虎的组合，都是森林里霸王的存在。可人类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的聪明比不得人家的拳头硬。”
　　见虎生还隐约不服，就知道那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邓伊伊无奈道：“就如我给你们讲的《皇帝的新装》里，皇帝一般儿子都很多，但最后死的也多。从前有这么一个皇帝，有十几个儿子。最出色的有三个。最聪明的跟你一样过目不忘，自以为很聪明看别人都很蠢；另一个擅长文才也十分优秀；还有一个是武功高强力大无穷，也十分讨皇帝喜欢。可你知道这些出色的儿子们后来怎么样了吗？”
　　虎生明显被她所讲的故事给吸引住了，那双明亮的眸子，澄澈的眸里面写满了好奇的询问。
　　邓伊伊继续道：“而昨天我也说过，皇帝是全天下最富有最厉害的人，谁都想当皇帝。而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只有皇帝的儿子。所以，皇帝的儿子从一出生就开始暗中竞争起来。那些看起来聪明的、有竞争力的，往往最后死的最早。就这样，最聪明的不到九岁便无故被毒蛇咬死；武功高强的不到二十岁战死沙场；还有第一顺位继承人皇帝的大儿子也意外身亡。最后，在皇帝死后接任皇帝位置的，反而成了皇帝最普通的二儿子。对了，文采出众的那个则是在二儿子接任皇帝位置后，被毒酒赐死。赐死之前他对那个文采出众的兄弟说，原来意外死亡的老大、被毒蛇咬死的老小、战死沙场的老六，甚至并不优秀但占着长子位置的，几乎全都是被他们看起来普通平庸的儿子们暗中害死的……”
　　不过编纂一个简单的古代帝王家事夺嫡故事，却偏偏被虎生听得整个人都惶恐起来。有些事情只有体验过才懂得其中的残酷，可聪明人听听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见虎生吓得竟然额头都冒起汗来，邓伊伊叹道：“虎生，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你容貌异于常人、智慧又高于常人，我猜测你身世肯定不一般。如果你要生活在人类世界，那么你现在应该做得是低调做事，然后好好学习本事、积蓄实力，为你日后生存打基础，而不是在那里自作聪明……过早的展露高于别人的智慧和才貌，只会给自己惹祸上身。”
　　虎生战战兢兢的萎缩起来，像个斗败的小鸟。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皇帝的儿子，个个还是亲兄弟，都骨肉相残，连陌生人都不如。可有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一见如故，相交莫逆。人和人的关系，一半是亲缘来维系，一半则是缘分、真心。我真正生气的是，是你对我们不够真心。我们五姐妹跟你是没有血缘关系，可既然我把你带回来了，你们就是手足。我从未想过对你恩重如山是要多么好的回报，相逢即是有缘，不提其他，你对我妹妹好点，别欺负她们，跟我一样保护她们总可以吧？
　　你不想再被赶回森林过风餐露宿的日子，那么你如果真的聪明，就应该学会跟我们搞好关系，让我们姐妹都喜欢你。而不是跟我们耍心机，被她们讨厌，最后被我发现真面目我都不敢信任你了。你这么聪明反被聪明误，真的是聪明吗？那些皇帝儿子里面的聪明人真的是聪明吗？那为什么最后他还害死了自己？为什么偏偏是不受皇帝重视的普通儿子最后当上了皇帝？”
　　虎生恍然的点点头。恐怕连邓伊伊都无法想到，她这个故事是如何颠覆虎生之前的认知。或许他性属荒野，觉得能够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便是真聪明。可他从来不知道，人类世界居然还这么复杂。原来看起来聪明的也不算真聪明，看起来不聪明的也未必不聪明。
　　最后，邓伊伊重新将跪在地上半天的虎生亲自搀扶起来。姐弟两人一起重新坐在桌子上，好在时候不久，桌上菜未凉。邓伊伊笑着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杨宁知，我不会跟妹妹们提起。她们不懂，多说无益。”看见虎生放松一笑后，邓伊伊微叹：“正因为她们柔弱、不够聪明，所以才需要我们的保护，你懂吗？虎生？”
　　虎生聪明的心领神会：“嗯，我知道姐姐这是把我当自己人，我也会把她们当姐妹的。”
　　“以后可别动辄哭来哭去的，成什么样子？我们虎生是男子汉，以后不可作女儿气，明白吗？”
　　邓伊伊夹起一口菜喂给了虎生，四目相对一笑，些许芥蒂全消。
　　“那姐，我能去欺负其他人吗？我觉得无聊戏耍人很好玩，姐我去欺负其他人你会生气吗？”
　　“人生在世，当为恩怨分明之人，为快意恩仇之事！你可以欺负外人，不过你只能欺负欺负你的人、和欺负别人的人。”
　　她没想到，今日的一番训斥，对虎生日后的人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即便很多年以后，他依旧在思考——如何做个真正的聪明人，如何做个不随便欺负人却也决不让人欺负的人。恩怨分明、爱恨分明的可怕的性格，简直让任何一个人头痛极了！
　　“哈哈哈！好一个‘人生在世，当为恩怨分明之人，为快意恩仇之事！’ 让爷看看，究竟是谁小小年纪，如此见识？”
　　包厢门外，一个清脆而带有磁性的男音，闯入门栏。邓伊伊和虎生，齐齐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