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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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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订婚宴定在陆家举办。
严景园坐着贺成殷的汽车,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仿佛离得陆家越是近了,越是心神不定,只好拿手指把玩着卷曲的发梢来缓解情绪。
今天严太太大清早就出门去了,故而头发是严景园自己烫的,双手够不到,就只烫了长头发的下半段。又拿同是浅绿色的蝴蝶结卡子固定在脑后,长长的披下来。
贺成殷很稳地将车停在了一栋洋房外,那洋房的大门大开着,红地毯从屋子里延伸出来,门前又布置了各色花篮绸带,间或有一两个穿着鲜亮的男女走进去。想来就是陆如萍家里了。严景园猛然间便想到陆如萍的妈妈,那位姨太太,眼神像是扎人的尖钉,竟觉得腿肚子都有些发软,深深地做了回吐息。
贺成殷已经下了车,过来这一侧帮她开车门了,好笑道:“怎么这样害怕?里头还是刀山火海吗?”
严景园顺势握了贺成殷来扶她的手,重重地抓了一下,哼道:“我是为了谁呢?”
贺成殷便碰上了车门,微笑地瞅着她,道:“自然是为了我。园园待我不离不弃,我是没齿难忘的。”二人便相携着,双双步入那洞开的大门内。
站在大门口迎客的是陆尓豪,很殷切地向走进门的客人指引并问好,那一份对于妹妹订婚的喜悦,倒是将脸上原本黯淡的神色遮掩了几分。由于来的客人实在不是那样的多,索性可以将所有人都看个仔细。那么,他自然也就不会忽略贺成殷与严景园这一对年轻漂亮的男女了。
最先注意到的是那身湖绿色的连身裙,那样怡人清新的色彩,又衬托出曼妙纤细的腰身,实在是很吸引人的。陆尓豪便暗自纳闷,心道家里何曾来往过这样一位青春美丽的女子,莫不是如萍的同学?
随即便将视线看向那女子的脸庞,一看之下更是惊喜,这位女子,和自己竟还是有过一面之缘哩!正是那一日如萍去相亲时,在包间里一道吃过饭的严小姐。只是不知道,是家里哪一位女性将她请了来,内心里便有一丝窃喜,不可抑制地攀上来,叫人后脑都是酥酥的。
只是当他的视线扫过一旁的男士时,那一丝窃喜,便像是被冻结了,又直直地坠下去。
那先生真是说不出地眼熟,他一时想不起来,可一看见他,便有恶狠狠的情绪直冲脑顶。他不由得僵直了身体和脸色,连最基本的问候都忘了。可那一对男女竟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径自地从他眼前走过,往大厅里走去。陆尓豪便更觉得有气,好似自己一番心潮澎湃,都是做给了瞎子看。
严景园倒不是有意,就是紧张,只顾攥着贺成殷的手臂一路往前迈步,贺成殷为着安抚她,又觉得她这样的情态是很真实可爱的,自然满腹心神都投注在她身上。这才双双忽略了门口那一尊“门神”呢。
进了门厅,已经有几对客人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处聊天。大厅正中,王雪琴与陆振华正和另一对打扮很端庄正式的先生太太说话。又环顾四处,并不见一对新人的身影,想必是还在准备着。
王雪琴今日是难得的心情大好,她从前虽劝过如萍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可那时毕竟也是因为与何书桓发展的并不顺利的缘故。对于何书桓这个人和他的外交官家庭,她还是很满意的,至于原本住在隔壁的那位教授,她虽中意到了极点,可人家说搬走就搬走,不知去向,又有什么法子呢。要说起来,近来真尽都是倒霉事,先是被陆依萍那小贱人分去了一大笔钱,紧接着,尓豪也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就被申报停职了。
好在,她的如萍到底还是要和何书桓订婚了。也算是一件可以冲冲霉运的大喜事。
是以在何书桓父母的面前,她更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殷切热情,势必要给未来的亲家留下好印象。她心里其实还是很得意的,难免受到这一份得意的影响,举止也不由得漂浮起来,那一对眼睛总是四处地乱晃。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颀长挺括的身影。
实在是眼熟!
王雪琴惊异连连,连说话都停下了,盯着那身影打量。等那人转过半边身子来,顿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喜,眼里冒着精光,那高声的招呼不加思考便冲出口来——
“哎哟!是贺教授来了!蓬荜生辉!蓬荜生辉!我说您怎么突然间就搬走了,没想到还记挂着我们这个邻居呢!”
此时此刻,她的眼里是只有贺成殷了,哪里还看得见贺成殷手腕上挂着的严景园?哚哚哚地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拉着贺成殷便往何书桓的父母眼前带。对着亲家很自得地介绍着:“您瞧!这是我们家原来的邻居呢!这里的左邻右舍自来都跟我们家关系好的,这不是,贺教授先前刚搬走,还特意来祝贺我们家如萍的订婚之喜呢!”
在她看来,贺成殷的到来,实在算是今天最叫人惊讶又喜出望外的事。一来,可以显示出自己家人缘关系好,认识的又是很杰出的人才。二来,何书桓的父母是外交官,这样的知识分子家庭,可不正应该赏识学识渊博的教授吗?这样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怎能不在亲家面前显摆一下?
只是贺成殷先声夺人,不动声色地挣脱了王雪琴的钳制,竟是主动又熟悉地对着那何先生何太太打了招呼:“何叔叔,何阿姨,真是很长时间没有见了,两位身体都还好吗?”
那一边,何先生竟也是笑容满面地颔首。何太太更是难掩激动,回头看了何先生,又去看贺成殷,关切道:“老何你瞧!真是成殷呢!哎呀!书桓先前说也邀请了成殷来订婚宴,我还当他诓我呢!”
这一下,王雪琴就像吃了一记耳光似的,回想方才吹嘘的种种,竟像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闹剧,那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被扑没了。便站在一边,不再言语了。
何太太倒是不注意她,只顾拉着贺成殷的手,上下地打量起来,夸赞着:“可不是好久没见吗,自从你去英国读书之后,就再没见过呢!要我说,还是你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当了教授!实在是不得了!”只是这样上下左右地一打量,自然就看见了贺成殷身边的小姑娘,俏生生又很柔顺地贴着他站着。
此前大家都是一阵激动,谁也不曾注意到她,现在一旦瞧见了她,吃惊之下,竟是谁都盯着她看。方才还很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贺成殷淡定极了,在何先生与何太太又是惊讶又是猜疑的热切目光里,拉了严景园的手,说道:“园园,来,这是何叔叔、何阿姨。”
严景园便略微往前站了一些,微笑着打招呼:“何叔叔、何阿姨。”
其实,几乎是在众人注意到她的同时,后背上那道戳人的目光便紧随而来了,陆姨太太真是一点没有变。或许也是因为那很敌视的视线,严景园神态虽落落大方,身体上却免不了有一丝僵硬。
可这在何太太看来,恰恰像是乖乖巧巧的姑娘家第一次见到长辈,温顺娴静,又免不了要紧张,真是可人疼到了极点。当下便放下了贺成殷的双手,改拉起了严景园的双手,兴奋又羡慕地道:“我之前还说呢,书桓突然之间要订婚,成殷那边怎么样。没想到你是早有情况了!”
话虽是对贺成殷说的,可那双眼睛就没有从严景园身上移开过,交口称赞着:“很不错!很不错!你爸爸妈妈要是见了,一准高兴极了!”
就连一向不多话的何先生,都对着贺成殷连连点了几下头,赞同道:“眼光不错。”
王雪琴到底心里是很不服气的。她第一次见严景园,就因她盖过了如萍的风头不甚喜欢她。如今,知道这小丫头竟是自己最中意的青年才俊的女朋友,心里就如同泛着酸水似的,费了十成功力,才将那恶狠狠的神情掩盖下去。
又有,今天分明是如萍的订婚宴,这对准亲家还没见到自己的准儿媳,倒先不要钱似的夸起了别家姑娘,她便觉得憋屈极了。说到底,她总是自认自家的儿女最为出色,见不得他们被别个比成尘埃哩。
只是所有人都是高兴欢喜的,她这边又是嫉妒又是愤愤,单单是难受了自己。
贺成殷最要紧的任务已经完成,带着严景园和何先生何太太闲聊了一阵,便打了声招呼,想和严景园去别处松快休息一下。刚拉着她想走,客厅里请来的乐队便吹奏起了音乐,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厅堂正中的楼梯上。
只见通往二楼的双侧的楼梯上,正一左一右地走下一对男女,男的穿着黑色的西服,配黑色的小领结,收拾的很体面端正。女的,则是一身正红色的镶边旗袍,肩上披着亮金色的披肩,兼之烫了满头精致的云丝纽,更显得明艳妩媚极了。女士的身后,又跟着一位穿洋装的少女,挎着花篮子,时不时往她身上撒一把粉白花瓣。
这样看来,确是今天的新人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