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诗痕

1、雨夜来客

　　我是一个离了婚三年的女人。
　　三年，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
　　也就是在这么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足够让你忘掉一些人，一些事。也足够你对一些人，一些事有更深的认识。
　　人总是习惯性地选择将那些不快乐的事，那些让她不快乐的人忘掉，可到最后，被忘掉的，总会是曾经拥有过的快乐。
　　所以，当一个人寂寞了太久，她的内心便总会产生一股茫然，无助与悲伤。
　　我是在一年前开得这家“入夜”饭店的。开店的钱是从前夫那里“分”过来的。
　　这家店说大不大，很小，盛得下四五桌的四人桌。房租却是贵得吓人。还好，从前夫那里，我“分”到了一大笔的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女人嫁人的时候，选择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人，是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
　　生意谈不上不好，凑合。有时候也能够爆满。事实上，我不喜欢爆满。整个店，加上老板，厨师，服务员就只是我一个人。人太多，忙不过来。
　　有想过招人。来了几个面试的小伙子和小姑娘，没眼缘，就没有聘用。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我这个年纪的女人，已经过了怦然心动的岁月，可我，还是比较喜欢跟着感觉去选择或者去做一些事。
　　我选择开饭店，其实是一个不得已的决定。
　　我有面试过好几个公司。我想，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名牌大学的学生，成绩也很不错，获得过很多省内国内的大奖。
　　事实上，才华永远竞争不过时间。自从嫁给前夫，我与社会整整脱离了六年。六年，社会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我，我所有的了解，所有的知识都停留在六年前。
　　我同所有的家庭主妇一样，逛商场，买包包，洗衣，做饭。却单单地忘记了学习。我把青春最美的岁月给了前夫。当有一天，他像丢垃圾一样丢了我，我剩下的，便是一无所有。
　　幡然醒悟才发现，一切都为时已晚。
　　还好，我是一个比较注重生活质量的人。因此，在烹饪上，我倒是学会了几手拿手好菜。正是这些拿手好菜，曾经深深地俘虏了前夫的胃，让曾经的他对我发出了不知多少次的赞美。我曾无比开心也无比自豪地同和我一起学瑜伽的姐妹们分享这件事。然后，我们一边笑着，一边感叹：“要想俘虏一个男人的心，还是得先俘虏他的胃。”女人，都曾天真地这么以为。然而，时间会告诉你，再美味的菜，都敌不过青春的□□。
　　不管怎样，做菜的手艺我还是有的。当被无数个公司拒绝后，当从无数个工作的枯燥日子里脱离后，我痛定思痛，开了这家饭店。
　　我要做自己的老板，我要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
　　名牌大学，高材生，贵妇人，都见鬼去吧，我要开始自己的人生。
　　一段人生的开始，势必意味着一段人生的结束。
　　可是，开始就真的那么容易吗？结束就真的那么容易吗？
　　这是一个雨夜。夜色深沉。透过玻璃门，婆娑的大雨封锁了世界。人们已经早早地回到了家里。
　　家里有等他回家的妻子。家里有等他回家的饭菜。家里有等他回家的被窝。
　　也许，这个晚上不会再有人光顾这家坐落在城市一角的小小的饭店了吧。
　　可，我根本没有打烊的打算。我习惯偶尔通宵达旦。尤其是这样的雨夜，而我，又无心睡眠。
　　我无心睡眠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我的孩子，一个还没有来得及出生就死在手术室的孩子。
　　“保大还是保小？”
　　医生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术室外传了进来。
　　“保小！保小！”我在心里呐喊。如果我能喊得出来，我的音浪一定会击碎手术室的玻璃窗。
　　可是，我的前夫，那个男人，深爱我，我也深爱的男人，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大声地吼出：“还用问吗？保大！保大！如果夜……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大夫唯唯诺诺地走进了手术室，然后对站在一边的护士说：“动手，保大！”
　　那一刻，我热泪盈眶！
　　女人，多么感性的动物。
　　也是从那一刻，我没有了我的孩子。那一刻，入夜，狂风，暴雨。泼天的雨击打着墙体，声音轰然。
　　夺命的声音！毁灭的声音！
　　从那一刻开始，我害怕雨，又迷恋雨。只有雨，能让我清楚地记起那个夜晚，那个可怕的夜晚！
　　又将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一阵冷风袭来，我缓缓地抬起头，一把黑色的伞被收了起来，雨水沿着直杆联成一串流到地上。
　　好大的雨，好大的风。风声，雨声，微弱的霓虹灯光。天地间充斥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味道。
　　我把头再抬了抬。
　　一身黑色的长袍几乎将他的整个身子盖住了。黑色的高边帽檐遮住了他九分的脸。他浅浅的露在外面的苍白的唇，喷出一股股浊重的白气。
　　“来份大份的水饺。”
　　声音很轻，仿若春风穿过柳叶。若不是他一进来我就关注了这个一身漆黑的男人，我想我是没有办法听清楚他说的话。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一张桌子的旁边。他的脚步声是那么的轻，若不是他的位置发生了改变，我根本就发现不了他的走动。
　　“还有吗？”声音还是一样的轻，只不过他微微有点俯视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羞涩。
　　“有，什么馅的？”我收回目光。
　　他已经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整个过程，我听不见一点挪动的声音。
　　风声，雨声被隔在了门外。
　　他，是什么时候将门关上的？
　　“韭菜鸡蛋馅的。”又是一个轻轻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额，现在没有这个馅的，要不……”
　　他明亮的眼睛在我的眼前一闪：“方便现在做吗？我不着急的。”
　　一点点期盼，一点点恳求，透过他的眼睛，虽然家里没有韭菜了，我还是一下子答应了。
　　“那，你可以帮我照看一下店吗？”
　　“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你要出去？”
　　“店里没有韭菜，我……”
　　“外面的风雨这么大，我去买吧。”
　　说完，他已经走到了门边，朝我害羞的一笑：“那么，一会儿麻烦你了。”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已经消失在风雨夜中。一阵微凉的风从我的身边掠过，屋子里再次恢复了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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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首次发文，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