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着尾巴讨生活》种小花

1、第 1 章

　　“我不是妖怪，娘亲……我不是妖怪……雷公公不要劈我……雷公公，我很乖的……。”厢房里穿来断断续续的抽噎。

　　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吏部尚书府邸的西院下人房里，迎春和迎夏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点了盏灯，昏黄的灯光在黑夜中染上了暖色。

　　迎春借着灯光，赶紧把被子裹紧，又突然立起身子，竖着耳朵，“迎夏，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说着推了推身边的迎夏。

　　迎夏本就惊讶于她的动作，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便也细细去听。

　　“姐姐，除了打雷刮风下雨，我并不曾听到什么……。”

　　迎春又仔细一听，好像除了迎夏所说，是没什么声音，但心里总不能安。

　　“姐姐可是听到了什么？”迎夏见她眉眼不展，便忍不住问道。

　　“我仿佛听见小姐的声音，又听不真切……。”迎春有些担忧，往常夜里，她们都轮流值守，宿在小姐主屋的耳房里，以便小姐夜里传唤。

　　“姐姐，你说小姐现在夜里怎么都不让我们值守呢？也不知道今天夜里小姐会不会害怕？”迎夏也有些担忧起来。

　　“可是小姐再不会让我们夜里靠近主屋……。”迎春看着屋里跳跃的灯影，喃喃自语。

　　十岁生辰过后，吏部尚书家的佘六小姐性情大变，活泼调皮的小女孩开始疑神疑鬼，一段时间过后，又仿佛有了自己的心事，成天关在院子里，不再喜欢出门，身边也不再近人。夜里更是不许人靠近。一阵折腾过后，二夫人也由着她的性子。

　　“是啊，真奇怪。姐姐，你说小姐到底怎么了？我听东院的丫鬟说，有一次大夫人夜里传唤，她睡沉了没听到，便被罚。可咱们小姐怎么……”。

　　“别打听这些。”迎春打断她的话。语气是少有的认真，“主子们的事少打听，小姐自有她的用意，再不成还有夫人看着，我们听命行事便是。还有，说了多少遍了，别和东院的人扎堆，那边本来就……”。

　　“我知道了，姐姐，好困啊，我们早点休息吧！”话还没完便打了个呵欠。可不想再听迎春姐姐念咒了，还是早点睡吧，明天陪小姐去庄子。

　　“唉，说你什么好，睡吧，明天照顾好小姐。”迎春探过身吹灭了烛火，窸窣地钻进被子。

　　晨曦的光芒驱赶了一夜的黑暗，一柱柱的光束打进屋里。跳跃在小主人的脸上，来回几个呼吸过后，床上豆蔻年华的人儿不情愿的瘪瘪嘴，终是睁开顾盼生辉的美眸。

　　佘诗诗百无聊赖的准备再躺一会儿，可是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长长的呼了一息，还是从床上快速起来，眼光不经意停在双腿上，听着娘亲的声音越来越近，终是忙而不乱的穿戴好衣裳。

　　在迎秋敲门之际，佘诗诗从里面开了门，晨曦的光芒四射，突然的直射让她眼里有了泪意，退进了屋里，才睁开了双眸。

　　“娘亲……”，佘诗诗娇声喊道，声音还带着委屈。

　　这三年来她已经在这院里养出了懒性子，轻易不肯出门见人，就怕别人知道她的秘密。

　　可是这次老太太发了话，家里的女眷全都到万佛寺祈福。除了快要生产的三夫人以外，其他都不能缺席。

　　本朝佛教盛行，太后娘娘更是虔诚的佛教徒。万佛寺坐落于凤丘山，是当年道教没落之后，改建而成的佛家圣地，因为太后娘娘到此还愿过，所以更是颇受人们追捧。

　　正因为如此，佘诗诗才不敢去，这么灵验，她还敢去佛祖面前打眼，要是佛祖认为她在挑衅，当场把她收了，那不是千里送人头嘛！所以不去，打死都不去！

　　佘诗诗当场害怕得失了理智，便和二夫人小声嘟囔，说什么也不去。被大房里的三小姐佘琦琦听到，当场告诉了老夫人。

　　佘诗诗腰间都被二夫人拧成麻花了，借口找了一堆，但是这些年她不在老夫人跟前过眼，还是比不上嘴甜又惹人喜爱的佘琦琦，此次更是在老夫人那讨了嫌，便罚了她。

　　佘诗诗不关心后宅的争斗，她只关心自己的秘密。

　　第一次初潮过后，她便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开始的时候，早上起来身体臭哄哄的，还伴有污垢，后来情况改善，彻底没有体臭和污泥之后，五官越发精致，脸上越来越漂亮，身体也趋向婀娜，佘诗诗现在可不会傻到认为自己长大了。

　　因为一次意外，她发现自己能从藏书阁的三楼毫发无损落下，而后惊恐的站在花圃里，半晌才发出振聋发聩的尖叫。

　　况且今年她已经十三岁，明年便要相看人家，也为了防止家里的人发现她的秘密，她只能提出搬去庄子上散散心的借口，远离人群，再想想办法弄清楚自己的秘密。

　　“娘亲……您别不理孩儿……”。佘诗诗知道二夫人气自己不争气，可是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办法解决自己身上的秘密，归期不定，离别在即，她想和娘亲多说会儿话。

　　二夫人看她蓬头垢面，把她压在梳妆台。之后带着迎春在屋里给她收拾行装。

　　迎冬忙上去给她梳妆打扮，迎冬觉得这世上再找不出比小姐更美的人儿了。怪不得就算小姐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可是三小姐总要针对她。

　　“娘亲，孩儿知道您这几年来的辛苦。”佘诗诗垂眼安静的坐着。

　　隔着一道屏风，二夫人把佘诗诗的衣裳抱在怀里，停下了脚步。

　　“爹爹远在朔州戍边，叫孩儿多陪着您。孩儿这些年深居简出，让娘亲一个人面对这许多事，不能为娘亲排忧解难，辜负了爹爹，也伤了娘亲的心……。”

　　看着这双腿，谁能想到它会变成……变成那般模样。往事历历在目，虽然只变了那么一次，可也成了她心里难以言说的惊恐。

　　想到这些年，因为她，娘亲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便觉得心如刀割。恨不能告诉娘亲，她有苦衷。

　　可是，她怕。

　　她怕那疼爱的目光变成厌恶、惊恐、甚至怕娘亲不要她。别人的眼光她不在乎，可是她怕疼爱自己的父母放弃她，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二夫人心里也不好受，从前孩子顽皮，便希望她听话，如今孩子懂事了，心疼的还是为人父母的。

　　“诗诗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娘亲不问。我和你爹只有你一个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要记住，你还有娘亲和爹爹。”

　　“娘亲，孩儿记住了……谢谢娘亲。”

　　佘诗诗从来都觉得自己比别人幸运。大伯三叔妻妾成群，儿女也多。孩子多了，难免顾及不到。

　　二爷只有一妻一女，佘诗诗从小备受宠爱。老夫人多次当着她父母的面，问她想不想要个弟弟陪着她玩。她人虽小，可看到四姐姐佘茵茵有了弟弟之后，到底和以往有些不同，便说不想要。

　　现在想来，如果爹娘还有其他的孩子陪着，娘亲也不至于这般难受。

　　可是佘诗诗不知道，二夫人当年在朔州生产时，戎狄突然来犯，条件艰难加上受到惊吓难产，艰难生下佘诗诗之后，二夫人一直缠绵病塌。

　　边关条件艰苦，为了妻女能安然无恙，二爷在佘诗诗周岁后，就把母女二人送回京城休养。直到五岁之后才去朔州团聚，但是十岁时，朔州不安稳，母女才被送回京，一直到现在，三年已经过去。

　　“走吧，娘亲送你出门。”看着越发娇美的女儿，二夫人心里充满不舍。

　　“四个丫鬟陪着你去，不能再少了，不要让娘亲担忧。另外让你杨叔叔和徐叔叔陪着，他们都是跟你爹爹上过战场，又是看着你长大的，要不是当年受了伤，也不至于……唉，也不知道你爹怎么样了？”二夫人想到远在朔州的丈夫，如今女儿也要不在身边了，心里总有些发慌。

　　“娘亲，快回去吧。爹爹不会有事的，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在家要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让我和爹爹担心。”

　　父母在，不远游。

　　“娘亲，对不起！”佘诗诗轻轻说着，放下帷裳。

　　马蹄声，车辙声，渐行渐远。

　　娘娘的小姑娘，走过田埂上，淌过小河水，追上风儿香哎……。

　　在马车里闷了半个月，迎夏早就闷了，现在听着溪边浣衣的女娃娃唱歌，心仿佛也飞了过去。

　　那边浣衣的女孩子们也注意到有人在看着她们，胆子大的便一起过来。

　　“你们是谁？”那大的问到，爹爹说主人家的小姐要来庄子上住，前两日刚召集大家把庄子里外收拾干净。

　　“小姐，喝点水。”迎冬递上水壶，打着伞遮阳。

　　“我们是京城佘家，你只管带我们到庄上，叫人去把管事的传到庄上就行。”迎春说道。

　　木芷涨红了脸，让同伴秋秋带人去庄上，自己端着木盆往家赶。

　　当天傍晚，佘诗诗隔着屏风见了管事。只说一切如旧，庄子这边轻易不要来人打扰，便就此住下。

　　当天晚上，佘诗诗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在庄子外的桃林里嬉戏，她的双腿变成了尾巴，梦里的她似乎习以为常，动静之间皆是快活。以往看到白色尾巴，她便惊吓而醒，现在却觉得，这本该是她的形态，很奇怪的理论，却又显得理所当然。